林珺只感觉整个人陷入冰冷中,怎会是他!
她动作有些僵硬的跪在蒲团上,才想起还未行礼,只好补了句:“曹将军。”
是曹操,是他教荀彧将自己带到这里来的!他单独召见自己是为什么呢?是谁对他说了自己那日神秘的预言了吗,郭嘉能护自己不受其他谋士的各种试探,对上曹操呢,他还护得住么。今时今日,她该如何面对这个两千年来饱受争议的枭雄?
“与我聊聊吧。”他平和道。
曹操在自己面前并未称“孤”,这个时候他开始称孤了吗?林珺不知道,若是他已称,却未在自己面前称,倒说明他未摆架子,是件好事。
不过遇事最害怕的,就是不知对方的意图!一会若他问起……
“子修与我提过你。”曹操的一句话,中断了林珺所有的思路。
“他……”林珺失声道,却不知要说他如何。曹昂竟与曹操提过她?他说了些什么?
曹操没有说话,只略带探究的看着林珺,似乎想等着看她会想说什么。林珺认识这种眼神,曹昂从前也常用这种眼神看男子身份的她。
是了,她猛然想起,曹操也是知道男子身份的林珺的,现在十有*也还记得,这才是她现在更应该小心的地方。
“当初,便是他揭穿了我。”林珺强笑了笑,主动坦白从宽。
“所以着了迷,是啊,这很正常。”曹操缓缓道。
林珺忍不住偷偷抓住了衣角,擦了擦手心的汗,曹昂,你当真对你父亲说过这些?
“可你不愿嫁人。”曹操并未给时间林珺反应,又道,“你不愿嫁与他人也罢,我儿子修那么优秀的男儿,莫非你也看不上吗?”
林珺深吸一口气,道:“曹将军,林珺自幼被当做男儿养大,一腔抱负无处可发,不愿嫁作人妇,宁可一辈子独处深闺。”
她已记不清这句谎话说了多少次,她对多少人说过?曹昂、荀彧、郭嘉,甚至还有夏侯琳……
曹操又饮了一口茶,事实上,林珺觉得他饮茶的姿态更像是在饮酒。
“那如今呢,他走了,你可后悔过?”他缓缓道,声音里似带着无限哀伤。
林珺终于意识到,曹操不是在试探她,不是在逼问她男扮女装的目的,更不是要她说出如何料得张绣的反叛。
这只是一个父亲,找人一同思念他早亡的长子。他问自己是否后悔,实则也是在问自己,或者说也在悔过自己的胡作非为,害死了优秀又孝顺的长子。
林珺无法说出自己是后悔还是不后悔,但她抓住衣角颤抖的双手却逃不过曹操的眼睛。
“他肯定……”林珺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一开口却发现自己连哭腔都抑制不住,只强忍着说,“他肯定不后悔、不后悔他做出的决定。”
直到这一刻,她还在想方设法的讲好话给曹操听,告诉他曹昂是心甘情愿替他战亡的,来安抚曹操的情绪。
“他后悔。”曹操突然说,“他后悔听了我的话,娶了夏侯家的女子。若不是我的指令,你即便再不愿意,他也会将你娶到手的。”
听了曹操的话,林珺突然回想起了曹昂大婚那一日。
那一日,庭院中的他一身大红的喜袍,紧紧抓住自己的双肩,问自己愿不愿意从头开始。他说——阿珺,只要你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重新开始,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问题都由我来解决……
这些日子,她一直刻意的不去回想曹昂的种种,怕自己情绪失控。却不想,在这个她永远无法想象的时间、地点,被她永远也无法想象的人突然唤起这份回忆。
“夏侯琳的事情,你大约也听说了吧。”他又道。
“是。”林珺应道,心又不自觉的提了起来,他要追究这个事吗?他不可能知道是郭嘉干的吧……
“我事后问了子修府上的几个婢女。”曹操继续说,“子修他,从成婚直至离开,与夏侯琳都没有夫妻之实。”
林珺只垂着头,没有接话。
曹操继续道:“府里的下人还说,他甚至常常看也不堪夏侯琳一眼,就连夏侯琳与他说话,他也只做没有听见。林珺,他心里只有你,你不愿嫁他……你后悔过吗?”
“我后悔。”林珺终于说了出来。她并非后悔没有嫁给他,而是后悔没有给自己一个救赎他的机会。这个曹昂,早已不是书上冰冷的文字,而是存在她身边,活生生的血肉,对她有情的血肉了。
听到林珺也说后悔,曹操的表情突然放柔和了些,仿佛有人与他有相同的情绪,就能分担他的苦楚一般,这让林珺觉得有些悲哀。
“我失去了最好的继承人。”曹操垂下双眼,“你也知道,子修他很聪明,踏实刻苦,而且为人宽厚,无论是官是民,都很爱戴他。他若做一方诸侯,必定会比我做的更好。”
“是。”林珺应道。
“其他孩子,都太小了……”曹操又似陷入深思,“子恒才八岁,子建只有三岁,我实在是担心。你以后要尽心做事,算是帮我,也算是帮他了。”
林珺猛然反应过来,曹操这话的意思是,许她出仕了?!惊喜来的太突然了吧!
“多谢将军!”林珺屈身拜了一拜。
曹操点头道:“你的答卷我看了,虽然文不对题,但很有想法。你的官职,文若会给你安排的,以后若有什么问题和困难,就多问……多问问奉孝。”
“是,林珺明白。”
“你还很年轻。”曹操话语转变的极快,令林珺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以后的路还很长……从前我阻拦子修娶你,还教奉孝也去阻拦,你也莫要怪奉孝,他也是听我的指示做事的。”
“是。”林珺只能“是是是”个不停,但心中犹自不解,总感觉曹操这一长串话信息量很大,但她此刻还不敢分心细想。
“好了,你回去吧。”曹操似有些乏了,一手扶住额头,一手冲林珺摆了摆,示意她离开。
林珺不敢多做逗留,起身行礼,走出了偏殿,又由陈福带着,回了正殿。
一时间,正殿里静坐的众人都或多或少的用别样的眼光瞧着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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