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你让我抱一抱

第25章


  “他不是这儿的老板,充其量也就是个……”学长考虑了一下措辞,“经理吧!”
  “那他的名片上为什么……”我又问。
  “名片,明骗!明着骗你呗!也就你信,你看别人谁信他了?”悠悠不客气地说。
  “我记得你也信了啊!那次和小妖的朋友一块吃饭的时候,你不是还跟别人说‘1979’是你男朋友开的吗?”
  悠悠被我问愣了,大概她也回想起自己那天那副得意洋洋的神情了,所以才有点不好意思。
  “我那只是捧他而已!一个小屁孩儿能开这么大的酒吧吗?”
  “他都25了还是小屁孩儿,那你1983年出生的算什么?”
  “谁告诉你他25了?他是1982年生的,才比我大几个月!这个大骗子!”悠悠恨恨地说道。
  现在轮到我无语了,我相信悠悠说的是实话,只是我不明白凯歌为什么要撒谎。他说他是酒吧老板可能是为了虚荣心,怎么连年龄也要撒谎呢?真是好笑,女人要把自己往小里说,男人却巴不得自己赶紧变老,干脆把女人的年龄送给他们得了。
  要不要赶紧告诉小妖呢?想想还是算了,见面之后再说也不迟,现在打电话给她,好像这件事多重要似的。当普通朋友的话,职业是不分高低贵贱的。如果他们打算进一步发展,我再说也不晚,因为撒谎可是道德问题埃唉,这到底是个什么时代啊?悠悠是因为凯歌不是老板才与他分手的吗?不用问也知道了。可怜的学长啊,可怜的悠悠啊,可怜的我埃我何必为了悠悠和学长这样的人难受呢?何必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要槟榔回来呢?何必因为他不回来就要和他结束呢?何必又要对大仙有什么非分之想呢?何必一定要生活在爱情里面呢?
  “哎,悠悠!叫服务员放点HIP-HOP吧!”我对悠悠说。
  “干吗?”
  “跳舞啊!”
  悠悠为难地看了学长一眼,还是站了起来,走到吧台前跟服务员说话。劲爆的HIP-HOP响起,我马上把自己变成颓废的德行,和悠悠站在舞池里摇头摆尾。不一会儿,泡泡也加入进来。头顶的灯光在旋转,泡泡掏出一片橙色的药片递给悠悠。悠悠冲她摆了摆手,又朝学长路之的方向努了努嘴,泡泡很无奈地把药片放回口袋里。一切全都无须语言。
  “酒吧改成什么名字?”泡泡问悠悠。
  “当然是‘生于1983’了!”
  我看了悠悠一眼,知道属于1979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我刚才听他们说要叫‘生于70年代’。”泡泡说。
  “为什么?”悠悠挑起眉毛问。
  “说是更能引起共鸣什么的。”
  “那怎么不叫‘生于80年代’呢?”
  “80年代不是酒吧最主要的消费群体,现在70年代正当时。”我眼皮都没抬地说,不知道她们听懂没有。也许说现在70年代出生的人比80年代更有钱,她们就能明白了。不过,如果没有这些80年代的小丫头们勾搭着,70年代的老男人也就不会出现在酒吧了。再过三年,最多三年,等90年代冒出来的时候,悠悠和泡泡就能明白我现在为什么这样失落了。那时不知1989年出生的孩子,心情会是怎样……“哎呀,不玩了。”悠悠说,“去厕所。”
  “小多,一起去啊!”泡泡拉着我说。
  女孩和女人永远都改不了这个毛病,上厕所都要一起。要是哪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说:“陪我一块上厕所吧!”保证能把在场的人吓晕,整个一个赤裸裸的同性恋。
  在厕所里,泡泡向我展示了她另一侧乳房上的文身――LZ,两个字母。她说这代表她爱路之,至死不渝,路之看了感动得差点哭了。我宁愿相信路之是被泡泡吓哭的,因为据我所知,路之已婚,且50年内没有离婚的计划。
  不如跳舞(3)
  “他妈的,还有这么多!”悠悠在隔断里骂。
  “怎么了?还没完?”泡泡问。
  “没有呢!他妈的,要把老娘流干了!”
  泡泡笑了起来。
  “怎么回事?”我问。
  “她不听我的,非要去做药物流产,现在血流不止,还不敢告诉阿杰,骗他说是‘大姨妈’来了,这两天,天天还跟他‘浴血奋战’呢!”泡泡笑嘻嘻地说。
  “你大爷的!给我闭嘴!”悠悠继续大骂。
  “我就说,我就说!你要是听我的去做人工的不就完了吗?最多三天,现在就完事了。”
  “你小声点行不行?别让他们听见。”
  “他们听不见,这是女厕所!”
  马桶终于传来了抽水声,我有点想吐,可又担心这对宝贝以为我怀孕了,所以强忍着。我想我现在越来越没有作家的职业道德了,居然懒得思考,懒得探究事实的真相!悠悠的孩子是谁的?她为什么不对学长说实话?为什么坚持“浴血奋战”……我真的要吐了!
  门突然被推开了,我和泡泡都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学长真的听见了呢。但受惊吓最严重的人还是我,因为我竟然看到香莉了!在“生于1979”的女厕所里!
  悠悠和泡泡带着肮脏的身体和卑微的谎言出去了,我还拉着香莉的手不停地问这问那。为什么没通知一声就回来了?回来几天了?为什么回来了也不通知我们?她怎么知道我在“1979”?
  “亲爱的,我要是告诉你了,你可不许骂我。”香莉表面上可怜兮兮地对我说,但我知道,这家伙肯定干了一定会挨骂的事。“我在婚姻介绍所登记了……”“什么?!”我觉得我的头发都竖起来了,“您老贵庚了?怎么还玩这么低级的把戏?你有病啊?你真怕自己嫁不出去啊?”
  我还是像香莉她妈一样把她数落了一顿,她嬉皮笑脸地让我别生气,撒娇耍赖全用上了。不过我真的不能理解,才25岁,就需要在婚姻介绍所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吗?
  “那也不能在酒吧里解决吧?人家就是觉得好玩嘛,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人会为我的色相所迷嘛!再说,这次回来是公费,嘿嘿,没什么成本。你们都有男朋友了,我也不能因为自己在外企呆了几年,受了几年的资本主义的腐蚀就脱离群众了不是?勇争上游,决不言败!你看,我这个孩子的本质还是蛮好的嘛!还是很积极要求进步的嘛!尽管掉进了资本主义的大染缸,可恋爱对象依旧坚持国货,而且带有严重的地方保护主义色彩!不是天津的,咱还不要呢!”
  “你的中文不错埃”
  “那是!你看,我可没像那些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轻易击中的小孩那样吧,说话还夹着英文单词,咱可没丢那人!”
  “我记得你去的是韩国公司。”
  “哎――呀……”
  完了,香莉又拉长音说话了。我现在如果不想真的扮演母亲的角色,那么就马上闭嘴,专心致志地佩服她的无聊以及勇气好了。
  “你看看你,人家千里迢迢地游回来,就为了见你一面,你到现在都没有注意到人家的变化!”
  “小姐,刚才是谁说来相亲的?还为了我?亏你说的出口!狗呢,狗呢?那条把你良心叼走的狗跑哪儿去了?”
  “就在我眼前!”
  香莉笑着跑开了,不过她忘了我们在厕所里。我管这里叫厕所而非卫生间、洗手间之类的好听的名字,我想是和这里的环境有关。鉴于青少年视觉卫生准则,我就不过多的描述了。而我想说的是,她在这里是跑不掉的。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与主题无关的东西是为了什么。为了让故事有所铺垫,出现才不显得意外吗?为了证明我是在写小说而非日记吗?是为了证明它是一本小说一件艺术品,而非文字的排列组合吗?干干脆脆地说香莉谁也没通知就从上海跑回来了多好!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接下来发生的是,香莉把令她神魂颠倒的恋人指给我看,我看见他在舞池中央跳舞,舞得是那么美,独自一人跳着几千年的落寞,跳着前世今生的欲望,跳着今生来世的欲望。我真想伸出手摸摸他。
  创可贴站在舞池里。香莉说那就是她的烟云。创可贴爱上了一个女人。
  夜的胡须
  我在别人的床上醒来,大仙的,在他的办公室,我认识,还很熟悉。我真的不想醒来,所以我又翻出包里的地西泮吞了四片下去。如果我保持放松的状态,不让自己想得太多,我将在半个钟头内再次睡去。这就是我想要的。
  可是,我能做到吗?
  我不记得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也许我又选择性地失忆了。没有得过这种病的人大概会觉得我夸张,或者干脆说,我就是在撒谎。但是我认识的同行们,差不多有三成都吃过“百忧解”,或者更严重的东西。那些侥幸没吃过这东西的人,我敢说你从没在什么大家都知道的地方看到过他(她)的文字。我的意思就是在说,能把字写出来并且被广泛阅读的人,都有一些精神失常。那些已死的人还用我写出他们的名字吗?我怕会一直写到最后一页。我的前途就是这样的,要么成为大师,有朝一日自杀;要么就看情形不妙,赶紧封笔;要么就一辈子当一个文学爱好者,文学怨妇。我看我还是选择自杀算了,至少还能保留一点尊严和凛冽。
  我抽着进入睡眠前的香烟,身下这张花梨木的民国大床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地主婆的生活。大仙推门走了进来,很自然地走到我跟前,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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