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泡泡

第二卷 第二十六章 凤凰涅槃


    元旦后,北京下了一场“冻雨”。这场冻雨淅淅沥沥的,夹着雪粒及雨丝,把天地和人从里到外结结实实地冻住了。
    我们都不再外出了。外面的世界冰冻三尽,路上、树上、车上、房顶上………到处都是亮闪闪的冰,在北京阴冷肮脏的冬日中,让人有种近乎绝望的凄冷。
    还有18天就考试了。这些天对我、对于所有的人来说都是黑色的。
    白天,我依然蜗居在阁楼里复习功课,但心思却越来越彷徨、越来越颓废。我不想考试,一点也不情愿。想到数日后噤若寒蝉地呆住在考场上,面对一大堆白色恐怖的试卷,我甚至有种要作呕的感觉。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所有考生前的一种抵触心理,还是只是我的个例。总之,我很难过,每天都在极度厌恶、极度憎恨的情况下摊开书本,强迫自己与那些面目可憎的公式、符号及残酷冰冷的案例面对面、心贴心。
    当然,这样的效率是很低的。但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
    好多次了,我都想打电话告诉父母,但每当我捏起听筒,最终还是失望地放下。我不敢面对他们的声音,两年前,我信誓旦旦地告诉他们“我一定要考研”;两年后,难道我还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他们“我一定不要考研”吗?我作不到,因为放不下自己愚蠢的面子。
    因为天气不好,庄一同大多数时候都坐在一层摇椅上看书、品茶。有时,我会溜至楼梯口偷看他。我发现,无论何时何地,他的神情总是那样安祥、心情始终平静。当然,他的平和是那种“百川归海”后的真正祥和,而我,生命的河流才刚刚开了头。我很自卑,一次也没有去叨扰他。
    一同说得对:即便彷徨犹豫,你也不能停住脚下的步伐。山穷水复、柳岸花明,你永远不知道等待我们的下一站是什么。
    元旦后没几天,蓝湄给我打电话了。电话那边,她异常惊慌错乱,若不是她自己报上姓名,我几乎无法辨认出的她的声音。
    “白青青,快来,快来西苑派出所一趟。”
    “什么?派出所?!搞错没有?”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有,快来吧,出事了,出大事了———”她一迭声地嚷嚷,几乎快哭出来。
    “好吧,我马上去,你等我。”我吓住了,连忙挂了线,夺门而出。
    西苑派出所在颐和园附近。我开着车子绕着颐和园兜了好几兜,终于在菜市场后面一个上了年头的大院中找到了。
    派出所里车马盈门,刺眼的救火车、白色的救护车、蓝色的警车………五花八门的车辆把不大的院子挤得一塌糊涂。我心惊胆颤地看着,随便找个地方把车停下。
    院子里的冰很厚,我一下车便摔了个四脚朝天。我吓了一大跳,在我们老家,这是一个不吉利的征兆。
    蓝湄捂着脸坐在走廊的长凳子上。长长的头发连梳都没梳,凌乱地耷拉下来,象个绝望的女妖。
    我吓坏了,急忙跑上前按住她,“蓝湄,你怎么啦?”我哆嗦着嘴唇问。
    蓝湄抬起头,看到我,立刻,用种近乎扭曲的声音大声尖叫:“张红死了,张红死了———”
    张红死了。
    一切到来得竟然一点征兆都没有。据目击者说,头天晚上还看到她在院中洗菜,笑容满面的样子。可夜间,她住的房间突然狼烟四起,接着,一场大火象迸发的岩浆,平出窜起,把整个天空都给照亮了。
    她被烧死了。
    是房间里凌乱的电线;是给她温暖的电热毯;还是那个红通通的电炉?事实上,每一项都有可能成为燃起那场大火的致命诱因,而那满坑满谷的考研书和资料则成了焚烧她的最好燃料!
    结局有点过于残酷,她在距离自己天鹅般的梦想一步之遥的位置,戛然而止!
    突然想起,她来自于凤凰!凤凰只有在大火中才能涅槃,一切难道是天意?!
    我们欲哭无泪,我们谁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然而,它的的确确地发生了。
    所有的东西全烧了。若不是她在搬进这个“考研公寓”时,在房东处留下我和蓝湄的联系方式,估计此时,她是一具无人认领的孤魂野鬼。
    警察的动作挺迅速,此时,他们正在通过我们提供的珠丝马迹联系张红的家人。我和蓝湄哆哆嗦嗦地坐在处面,满心凄惶。
    “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蓝湄问。
    “一个多月以前。”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埋怨。
    “张红不让。马上就考试了,她不想浪费太多时间。”
    蓝湄沉默。不用说,对于张红的个性她应该比我更了解。张红就是这样一个人,表面坚强无比,实际上脆弱得不堪一击。
    愣了愣,蓝湄又问:“她那天说了什么没?”
    “她煮了挂面,因为是她29岁生日。我告诉她等考完了,我们一定要给她补过这个生日,当时,她还挺高兴的………”
    蓝湄抽了抽鼻子,不甘心地问:“她有没有提到过我?”
    “提到过。”
    “是什么?”
    “她说,她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如果以前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一定要原谅她。”我说着,失声痛哭。
    这时,一位身穿制服的男人走来,“请问,你们是死者张红的朋友?”他面无表情地问。
    我们急忙点点头。
    “我们已经尽力联系死者的家属,但是很遗憾,她好象是个孤儿。”
    “啊?!”我和蓝湄面面相觑。作了多年的朋友了,我们竟然不知道她是个孤儿!怪不得她这么愤世嫉俗,怪不得她这么提防警惕呢!是这个世界先对不起她的。
    “她已经没有亲人了,老家没有人会过来,所以我建议你们来承担她的后事吧。”男人自顾自地说着,“当然,你们只是朋友,从法律上讲,并没有这个义务——”
    “不——”我几乎是和蓝湄同时开口,“我们来办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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