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动物

第32章


钟馗这个老头子也有让人发财的功能。何况钟馗还多一个功能呢,钟馗能打鬼。鬼都打走了,
  人的手气还能不顺么?
  这天晚上打麻将,刚下手的时候形势很好。连着胡了几把,让苏沃野挺开心。打着打着似乎不对了,面前的钟馗变得模糊起来,摇摇晃晃的,仿佛要被一团鬼雾挟走。苏沃野的手气就背起来,连着输,输,输。苏沃野慢慢觉得身子发软,有点儿坐不住,想往椅子下面颓。
  方峻正在兴头上,指着苏沃野笑,“瞧瞧,瞧瞧他那个样子,真是输不起呀,想往桌子下面溜?”
  老胡也跟着凑趣,“可不是,脸都白了!”
  还是方峻的太太仔细,她盯着苏沃野看了看,担心地说,“你不舒服吧,是不是病了?”
  “嗯,有点儿感冒。”苏沃野摸摸自己的额头。
  方太太起身去给苏沃野拿感冒药,方峻打个哈欠,有点儿扫兴地说,“怎么办?你休息,不打了吧。”
  苏沃野说,“不,不,没问题。”
  老胡说,“感冒怕什么,等会儿喝馄饨的时候,多放点儿胡椒粉儿出出汗就好了。”
  老胡是真不想让苏沃野半道儿就撤,把大家闪在这儿。他特意搬来一个带靠背和扶手的大软椅,让苏沃野可以半靠半躺地歪在那儿。
  或许是因为吃了药,或许真是因为馄饨汤里放了许多胡椒,那天晚上苏沃野的体温并没有升上去。只是钟馗不复存在了,等到天亮时算一算,他大概输了有两千多块钱。
  大街上已经有了晨练的人。
  苏沃野发动汽车的那一刻,心里还在想,此刻到哪儿去?太太和那个男人想必还在床上睡觉吧。
  或许,他可以开车在街上转转,等到他们起床之后再回家;
  或许,找一家饭馆坐进去,慢慢地用早点;
  或许,可以直接到公司自己的写字间去;
  ……
  可是他实在没有情绪在外面游荡了,他想马上回到自己家里的床上,伸胳膊伸腿地躺一躺。苏沃野把车往自己的家里开,他在心里迷迷糊糊地想:其实呢,就是昨晚不走,也睡在家里又怎么样?
  钥匙串哗哗啦啦地响,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似乎那扇门本来就不属于他们家,他的钥匙也不属于那个锁。隐隐约约地似乎听到里边有动静,有另一个男人在卧室里和柳琛说着话。接着就有了脚步声,是柳琛从里边把门打开了。
  柳琛穿着睡衣,乌黑的头发披散着。她的神情,她的语调都因为清晨登门的不速之客而显得有些吃惊,显得有些激烈。柳琛说了些什么,苏沃野完全没有听进去,他只是发现自己在笑,他自己的声音仿佛是另一个人的。
  就象是梦游奇境,那感觉真是异样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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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动物》
《感情动物》
对于晏蔚然来说,这是一种非常奇特的体验。
  在搂着别人的女人睡了一夜之后,清晨被开门声惊醒。那是这套房子的主人,那是身边这个女人的男人回来了。你光着身子躺在这个男人的床上,与你自己家里的席梦思床垫不同,你躺的这个床垫太松太软,中间有些凹陷了,躺在那儿你就有一种软弱无力的陷落感。你的头枕在这个男人的枕头上,和你自己家里的软枕不同,这个枕头有些硬,有些低,象醺肉一样,散发着属于这个男人的脑油味儿。你下意识地拉起毛巾被,想蒙头盖脑地藏起来。比起你家的毛巾被,这床毛巾被显得太薄太稀,那些稀疏的经经纬纬象筛子一样筛漏了许多光点儿。在这么薄的毛巾被下面,你听到了男主人与她的女人在过道里说话。那男人的声音很浑厚,让你不能不想象着缸桶一般厚实浑圆的胸廓和有着如此胸廓的男人的躯体。
  这样你就想到了要赶快下床,离开这套房子。可是,你却找不到自己的皮鞋,你是穿着拖鞋上的床,而拖鞋也是这个男人的!
  ……
  当晏蔚然穿着拖鞋抱着衣服,打算离开这间卧室的时候,他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与柳琛轻巧的脚步声迥异,那声音象愤怒的鼻息一样粗重。它们向卧室移动着,于是晏蔚然不能不重新上床,钻进了大毛巾被里。
  在毛巾被里听到卧室的房门被打开,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此后所有的声音都变得很轻,让人不能不想象着猎手悄悄地接近猎物时的情景。他为什么不叫?他为什么不吼?他在举着菜刀?钉锤?打气筒?……抑或就那么空着手扑上来,紧紧地扼住猎物的脖子!
  晏蔚然已经透不过气了,他不由自主地拉下了毛巾被。
  那个男人果然已经俯下了身子,他的头离晏蔚然的头很近。
  “唔,打扰打扰,你睡,你睡。”那男人客气地微微颔首。他只是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边拿走了一盒药。
  他悄悄地走了,正象他悄悄地来。
  惊魂初定,晏蔚然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柳琛的丈夫对他如此这般的客气。他动作很快地穿着衣裤,他担心那男人忽然间会改变主意,往而复来,
  果然又响起了脚步声,果然卧室的门又被推开。
  走进来的是柳琛,她睡眼惺松地朝着晏蔚然笑了笑,然后又懒懒地歪上床,那样子仿佛是还要接着睡。
  她怎么会若无其事?她怎么一点儿也不惊慌?晏蔚然紧张地说,“对不起,真是的,给你找麻烦了。我得赶快走了,赶快!”
  柳琛抬抬头说,“别急,等一会儿我去弄早饭,吃了早饭一起走。”
  晏蔚然怔了怔,“怎么,你丈夫已经走了”
  “没有。”
  “这也太,太。你丈夫居然这么--”晏蔚然想说“友好”的,但是没有说出口,吐出的却是“麻木”这两个字。
  “麻木?”柳琛蹙了蹙眉,盯着晏蔚然说,“怎么,你太太没有给你说过,这是商量好的事情呀。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这儿给我装样子。”
  “商量过什么?”晏蔚然一脸茫然,“我太太,说过什么呀?……”
  于是,柳琛就把她怎么发现了苏沃野与罗雅丽的来往,苏沃野和罗雅丽又做了什么样的安排,从头到尾地全都告诉了晏蔚然。
  “哦,是这样的,是这样,”晏蔚然苦笑了,他喃喃地自语着,“明白了,明白!”
  柳琛忽然觉得有些脸红。晏蔚然这种被蒙在鼓里的神情,使得柳琛对他有了一种复杂的感觉。柳琛也明白了,对于晏蔚然来说,他与柳琛走到眼下这一步并不是谋划中的事情。那么应该是缘份吧,应该是出自真心的感情。
  --而自己呢,差不多可以算是苏沃野和罗雅丽的同谋。只有他,只有他是被人谋算的。
  柳琛看着晏蔚然怔怔的样子,歉然地说,“真对不起,我还以为你--”
  晏蔚然回过神来,他轻轻地抚了抚柳琛的手,自嘲地笑了笑,“说抱歉的应该是我,我常常让女人失望,常常不能完成属于我的那份工作。我还记得第一次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昨天晚上呢,我迷迷糊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状态如何。”
  柳琛叹了口气,她想起了初次与晏蔚然在一起时的浅尝辄止。即便是昨夜吧,实在也算不得圆满,那只不过是在醉酒状态中完成的一些混乱的动作而已。
  这个男人是有些怪呢。
  柳琛忽然有些可怜他,也有些可怜自己。
  “我想,我们应该会好的吧。”柳琛深切地说。
  柳琛说的是“我们”。
  晏蔚然领会到她的心情了,他怜惜地抚抚柳琛的肩头,“嗯,也许。”
  说来也奇怪,自从这天早上与晏蔚然分手之后,柳琛开始对晏蔚然“才下眉头,又上心头”了。坐着坐着,走着走着,柳琛的面前会突然出现晏蔚然的眼睛,忧郁而明亮,宛如缀在夜空中的星辰。在此之前,柳琛和晏蔚然虽然已经走了很远,但那不过是招来挥去,逢场作戏罢了。如今却有了存在心里的沉甸甸的感觉,这感觉苦涩居多,却又透着一丝甜。
  这样就使得柳琛常常回味不尽。
  那一天下午,柳琛在文化宫给她的小学员们授完了课,她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默默地想着晏蔚然初次到文化宫来与她相见时的情形。她的目光落在了墙上的那只洞箫上,那只流泪的九节竹呜呜地响,“……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吹着洞箫的男人骨子里有一种洞箫般的风韵呢。
  柳琛正想得出神,却被韩律师的电话打断了。
  “柳琛,我想请周茹到驼鸟园玩玩,然后吃一顿驼鸟餐。”似乎是职业习惯,律师说话喜欢开诚布公,喜欢不加掩饰地陈述事实。
  “好哇,周茹最爱玩了。”柳琛看出来了,韩律师显然喜欢上了周茹。
  “她是你的朋友,我想请你做陪。”
  “没问题。”柳琛爽快地答应下来。
  “还有,请周茹去玩的电话,由你来打好不好?”
  “哎哟,你自己的事情嘛,自己办。”柳琛故意逗他。
  “我和她还不太熟悉,我不想碰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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