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人的不归路

    过了一会儿，厉琼见有人出来，马上笑容满面地迎上去。可是，当他看清是于衷之后，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厉琼正要转身走，却被于衷看在眼里，“厉琼！厉琼！”于衷几个箭步来到厉琼跟前，“好久不见了，你小子跑哪儿去了？好歹碰着你了，兄弟。”
    厉琼冷笑一声，“哼！兄弟？有你这样当兄弟的吗？当初素红就是让你给带坏了！”
    “我一直想跟你说道说道这事儿，不给你说开了，我心里也不得劲。她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是一个畜生糟蹋了她，你冤枉人家了。出事儿以后，她就不在我那儿干了，后来，她又找主儿了。噢，对了，素红快生了，走，我领你去瞧瞧。”
    “她跟着你了？现在是你老婆？！”
    “你看你，又瞎想了不是，我哪有这好命，她是我们董事长的老婆，嘿嘿……”
    难道真是自己错了？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误会素红？
    “走，走，走。”于衷把厉琼拖入病房，“你看谁来了？厉琼看你来了！”
    保姆正在给素红捶腿，素红示意停手，“他是不会来看我的，在有的人眼里，我就是个不三不四的女人。”
    厉琼脸一红，“以前的事儿……冤枉你了。我……我……”
    “以前的事儿，还说它干什么？过去就过去了。我都快生了，你也有伴儿了，都过得挺好的……”
    厉琼傻傻地“嗯”了两声。
    “你来医院干啥？真来看我？”
    “我老婆羊水破了，正在做手术，可是病房床位都住满了……”
    “嗨，我就知道你不是来看我的，还真是让我给说着了。正好，我也想找个人说说话，就让嫂子过来吧。”
    “那谢谢你了！”
    “嗨，跟我还客气啥。”
    小李护士走了进来，“哎呦，王太太，您气色真好！请您测个体温吧。”
    素红接过体温表，“待会儿啊，再加个床，让我老乡也住进来吧。”
    小李护士笑嘻嘻地说道：“最近生产的人特别多，其他房间都住满了，实在不好意思，委屈您了！”
    “没事儿。”
    小李护士对厉琼说道：“我刚才说什么来着，这位姐姐看着特别的面善，看遇到好人了吧？”
    厉琼木讷地“嗯”了一声。
    小李护士拿出一张条子，递给厉琼，“先去交5000住院费。”
    “5000？咋要交这么多？我没带这么多钱啊。”
    素红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张卡，递给厉琼，“从卡里刷2万吧，密码是我的生日，我的生日你还记得吧？”
    “呃，别……不用交这么多，先借你5000吧。”
    “剖腹产5000肯定不够。你就交2万吧，省得还得再跑腿。”
    “那好吧，等我有了钱就还给你。”
    素红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温柔地笑笑。厉琼心里很温暖。这种天使般的微笑，自己曾每天都拥有过，只是那时候没有珍惜。今天再重温这甜美的笑容，已是换了时空。
    护士推进来一张病床，整理收拾干净了。
    厉琼老婆被送回病房的时候，胳膊底下多了一个男婴。护士对厉琼说道：“是个男孩，母子平安。”厉琼抱起小家伙，“我当爸爸了！我当爸爸了！”厉琼老婆刚经历一场手术，有气无力地躺着。
    素红也很想看看小家伙，对厉琼说道：“来，让我也抱抱你的小宝贝。”厉琼便把儿子递给素红。素红直夸赞：“你看这眼睛，这小鼻子，多像他爸。”厉琼乐得合不拢嘴，“是呀，是呀。”
    厉琼老婆用胳膊肘撑起半个身子，给厉琼使了个眼色。厉琼不明白什么意思，便凑到老婆耳边。厉琼老婆嘀咕道：“干她这行的女人，万一有啥毛病传染给咱儿子，那可咋整啊！快去抱回来。”
    厉琼说道：“她不是那种女人，以前是我冤枉她了。你看她抱着咱儿子多高兴啊！”厉琼老婆却不管这一套，“以前那些事儿，可都是你亲口说的，别以为她借你几个钱，就又成好人了，她的钱不干净！”见厉琼迟迟没有行动，厉琼老婆便对素红说道：“来，我给孩子喂喂奶。”素红便让保姆把孩子抱过去。
    “啊！”素红突然肚子疼，“快！快！快不行了！”保姆急忙按响了呼叫器，厉琼则冲出去呼唤大夫。刘大夫领着人急忙赶了过来。在医生的帮助下，素红顺利产下一个女婴。王炆良接到于衷的电话，便连忙赶回医院。
    “炆良，咱闺女。”王炆良抱起孩子，在额头上吻了一口，“这下，我是儿女双全喽！素红，你是咱们家的大功臣啊，真是辛苦你了！”素红脸上露出一对小酒窝。
    素红问王炆良，“你还记得罗马的许愿泉吗？”
    “记得啊！”
    “我当时许下的愿，是要为你生个闺女，没想到许愿泉那么灵验！还有啊，我找大师算过，他也说我会生个女孩，真是神了！”
    “心诚则灵。”
    王炆良放下女儿，这才发觉多了一对夫妻，“这是？”
    “哦，这是我老乡，今天碰巧遇上了。其他病房都住满了，所以就住咱们这儿了。”
    “噢。”
    从王炆良进屋那一刻起，厉琼就盯着他浑身上下打量，他感觉这个男人很面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王炆良礼貌性地对厉琼笑笑，没有说话。厉琼脑子突然一闪念，是他！当年煤矿的总经理！刚才，于衷提到的董事长应该也是他！看着这一对幸福的夫妻，厉琼心中五味杂陈。
    “恭喜！恭喜！”“恭喜董事长，喜得千金！”一大群人拎着大包小包涌入病房。如此这般，竟来了五六波人。王炆良和素红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只是，厉琼和老婆显得更加寒酸。又一大群人涌入病房，厉琼觉得自己多余，干脆躲进了卫生间。
    护士长领着一大队护士走进来，“董事长喜得千金，真是可喜可贺！”其他小护士也附和道：“这孩子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之后，肯定像她妈妈一样，是个漂亮的小公主！”大家都呵呵地笑起来。
    小李护士哼哧了两下鼻子，“怎么有股烟味？”一推开卫生间的门，便见厉琼在抽烟。
    “你这个人是怎么当父亲的？孩子刚出生，你就在这里抽烟，孩子怎么受得了？而且，这个屋里是两个孩子，你怎么能这么不自觉？”小李护士训斥道。“是啊，是啊，太不负责任了！”其他护士也指责起来。厉琼红着脸，把烟头扔进马桶。
    素红说道：“他在家里抽习惯了，以后不抽就是了。”大家这才止住批评声。众人在素红这边夸赞半天，临走了，护士长问厉琼老婆：“你这边还好吧？”
    “奶水不太足。”
    “买点奶粉吧，最好买进口的。”说完，护士长便领着护士离开了。
    “喝什么奶粉啊？好几百块钱一罐，谁喝得起啊？我从小就没喝过一罐奶粉，不也长得好好的？”厉琼没想到，这句话居然惹怒了老婆。
    “啪！”一个大枕头砸在厉琼身上，厉琼老婆痛骂道：“你这说的是人话吗？现在的孩子能跟你小时候比吗？你这个窝囊废，我跟着你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让我跟着你过苦日子也就算了，现在也让孩子跟着你受苦，你到底算什么男人？！我算是瞎了眼了。”厉琼老婆呜呜地哭起来。厉琼默默地捡起枕头，一声不吭。看着夫妻俩吵架，王炆良和素红也不好说什么。
    不知不觉，夜幕已经降临。王炆良对素红说道：“今天晚上，我就在这里陪陪你吧，白天忙，也只有晚上有时间了。”于是，便让保姆自个回家去了。王炆良拉上两床中间的隔帘，拉开折叠床。厉琼见王炆良这边要休息了，便也关上床头灯，躺上折叠床。不一会儿，厉琼这边就传出“吭-吭-吭……”的呼噜声，厉琼儿子哇哇地哭个不停，厉琼老婆只好起床来哄孩子。
    王炆良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便起身问素红：“你睡着了吗？”没想到素红一直睁着眼睛，根本就没合过眼，“我不敢睡，怕孩子醒了，找不着我。你睡觉轻，怕吵，也一直没睡着吧？”
    王炆良侧了侧身子，“这呼噜声太大了，孩子也一直哭，还有一股脚臭味，哪里能睡得着呢？这个孙院长是怎么安排的？一个人住得好好的，怎么又安排别人呢？我找他去。”
    素红赶紧拉住王炆良，“不是他们安排的，是我让他们住进来的，都是老乡，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没地方住啊。都这么晚了，就别吆喝人家了，等明天再说吧。今儿晚上，你就别在这里住了。把保姆叫回来，让她陪着我就行。”王炆良只好回家去了。
    厉琼老婆哄完孩子，也没有一丝睡意。她看着人家送给素红的礼物堆在墙角，像小山似的，眼中竟泛出泪珠来。她摇醒厉琼，“白天的时候，对你发火，你没有生气吧？”
    “我哪敢生气呢？”
    厉琼老婆长叹了一口气，“你说我发什么火啊？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可能是住在这里不习惯，咱明天就出院吧。”
    “那怎么行呢？你身子骨还不硬朗。”
    “这有啥不行的，你不是也说嘛，小时候都没喝过奶粉，也长这么大了。过去的人家，都还在家里生孩子呢，我妈就是在坑头上生的我。咱们哪能和有钱的人家相比？还是回家吧，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自己家里住着踏实。”
    第二天一早，厉琼就去办好了出院手续。
    素红不解地问厉琼：“怎么这么快就要出院？”
    “孩子他妈住不习惯。”
    “哦。”
    于衷凑过来，“我开车送你们吧。”
    “那倒好。”
    厉琼把一个信封放到素红床头，“这是剩下的钱，先还给你，其他的钱，以后再还。这次真的是多亏你了。”两个人对视了一阵子，都没有再说什么。厉琼老婆把孩子包裹好，催促道：“走吧。”厉琼便陪老婆走了出去。
    素红叫住于衷，指了指墙角的礼品，“把这些东西也带走。”于衷便招呼四个大汉进来，把礼品全都搬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