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寻仙记

第一百三十八章 别离和开悟


    阿娓闻言一怔,而后不由苦笑道:“哪有师祖这样的,授了艺就直接将我赶走的道理?”她看着渺尘师祖将药瓶收回了袖中,很是担忧地问道,“徐福所用之毒,当真如此厉害?便是仙人之身的师祖前辈都无法彻底压制住它?”
    渺尘闻言叹息道:“徐福所用之毒,的确奇怪,一旦沾上便是如蛆附骨,无处不在。我凭着一身深厚的修为堪堪将其压制了几个月,而后终究无解,只好前来这琅琊郡寻徐福求解。却不想正好遇见你娘行刺徐福……”
    忆及往事,渺尘似乎并不想多谈。
    阿娓听了这话,看向树下的阿娘就更担心了,她喃喃自语道:“师祖一身深厚修为尚且如此,也难怪我阿娘她,即便及时得了抑制此毒的药物,依旧还是昏迷不醒。”
    渺尘听她如此说,感怜她的一番孝心,是以笑着安慰道:“别担心,有你给的巫药,我们定能撑到寻到那位医家圣手的。”因思及手中巫药的药效,难得正色地对阿娓说道,“倒是你托慎家兄弟带给我们的巫药到底是巫家的哪位高人炼制的?巫家素来神秘,近百年来几乎隐遁不出,你素来在预备出海的船上,如何会认得这等奇人?又因何会遇到鬼修?”
    这席问话虽有盘问之嫌,但更多的却还是关切之问。毕竟渺尘心底已经认下了阿娓这个徒孙,便免不了替她的安危着想。巫家有高人大能入世,这事自然会引起她们这种游走在红尘边缘的仙门注意。
    阿娓自是不清楚道、巫两脉的渊源。但她心里却知道,即便渺尘师祖对她再好,她们终究只是萍水一相逢,她也不可能信任对方到,将自己的身世秘密和盘托出。是以阿娓只能谨慎地组织语言,将那些能说的参合到一起,编排了一个还算过得去得解释。
    总结起来就是,她是在船上遇见那位精于巫药和鬼神之术的巫家的少年的。还说此人住在她的隔壁,与她一墙之隔。又道那人上次随徐福出过海,见徐福用过此毒。因一直好奇,船回航后,便醉心数年,方才配出这种能暂时抑制此毒的巫药。
    说到此处,阿娓有些难为情地道:“我曾跟随阿爹学过易学,当时乍听得徐福遇刺,心中突有所感,觉得那刺客就是阿娘,故此只得求到他面前。因巫能通鬼神,我是通过他才知道师祖和阿娘的藏身之地,及中毒之事,如此才能求得此药,遣慎家兄弟前来解围。”
    渺尘听了这话,喟叹道:“难怪我昨夜用功替阿善逼毒时,隐约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渺尘心下感慨,也亏得她那时要替阿善逼毒,抽不开身。否则敢窥探她行事的鬼修,早被她强力斩于飞剑之下了。
    一饮一啄,皆有前缘。渺尘只得庆幸,庆幸她因求解药来到了琅琊,因师徒之缘救下了阿善,因救阿善而引来了阿娓的善意,因此善意得到了抑制此毒的巫药,并得知了何处何人能解此毒。
    细论起来,此毒虽不影响她的寿元性命,但到底会阻碍她的修行。或许再修个百八十年,她就能成功将此毒逼出体内。可是,若这百八十年,她修为不曾寸进,岂不是要被同门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甩上一大截?
    她素来要强,芑肯敢于人后?也正是因为阿娓的善意,能解她的燃眉之急,她承了阿娓的情,方才会毫不保留将三卷修心真诀传授。
    越是修行到后面,越是相信天机缘法。故此渺尘听了阿娓的解释,反而笑着说道:“看来那大船之上,倒也不尽是庸庸碌碌的糊涂鬼。你刚上船没多久,就能结识到这等奇人异事,也是你福泽深厚了。”渺尘又看了看树下的阿善,而后回头叮嘱阿娓道,“你且回去吧,日后好好修行。出海之后了,除了小心海上风浪,对徐福行事,你也要多多用心,小心防备。”
    渺尘心中暗暗觉得,徐福每次出海寻仙,非要带着些童男童女,可见这些孩子定是有助于他寻到劫仙、堕仙的。只是劫仙、堕仙要这些孩子何用?渺尘想不明白,因而只能提醒阿娓小心徐福行事。
    阿娓听得渺尘师祖的叮嘱,一时不由湿了眼眶。她知道,师祖这是在变相劝她快点回去了。她有些不舍地看了看还昏睡不醒的阿娘,心底却也明白,阿娘不醒,再逗留下去也是无益;便是阿娘醒了,看不见魂体的她,还是无益。她倘若任性不肯离开,引得师祖发怒了,那就更是得不偿失之事了。
    是以她收回目光,向渺尘拱手道:“师祖叮嘱之事,晚辈一一记在心上了。既然离魂太久对肉身无益,晚辈这就准备回去了。此后还请师祖善自珍重,我娘的事情就尽数托付给师祖了。”
    渺尘朝阿娓挥了挥手道:“你且去吧,阿善是我的弟子,我自知该如何安置她。”
    阿娓点了点头,而后飘到阿娘身边,伸手摸了摸阿娘的脸,又凑近亲了亲阿娘的双颊,默念道:“阿娘,你可一定要挺过去,早点好起来啊!等着我,我一定会努力活着回来,然后上蜀山去看你的。阿娘,你一定要好好修行,等着我哦!”
    阿娓默念完这些,复又跪了下来,朝渺尘和伯妫各自行了一番跪拜礼后,方才站起身来,硬着心肠,往回路飘去——
    来时路,去荒芜。明明来时她那般轻快急切,可回去之路她却觉得如此遥远难行。阿娓心里明白,她是不想回去的。
    不想去面对前世的兄长巫颂;不想去面对夺舍了影苏醒过来的拾遗;不想去面对徐福的阴谋算计;更不想去面对所谓的真仙、劫仙、堕仙……
    人活一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阿娓一边飞,一边细细地思考着。史家一支笔,记载了千秋万代的人类功绩,无数王侯将相的一生之事。人事何其复杂?可留在史书中的,字里行间的,少则寥寥几个字,中则短短几句话,最长也不过是一个帝王一段纪年。史家的真意是旁观记载,是秉笔直书,必要之时,也是要勇于直谏,哪怕为此丢掉性命——
    一念及此,阿娓不由暗骂了自己一句,枉她修习史家多年,枉她以史家弟子自居,临阵脱逃,又岂是史家弟子的风骨?她如此行事,可曾对得起这一世的所学所思所想?
    此刻,阿娓突然心如明镜一般,猛然意识到,无论是静心、清心还是净心,终究是要依靠自身坚强的意志的。明心见性,凭借一份信念,保持本心不变,任外面风云变幻,我自岿然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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