翦翦风

第9章


“妈妈!”我叫。“你是个仙女,蓝采,”妈妈说:“在母亲的心里,你永远是个小仙女,但愿在别人的心目里,你也永远是个小仙女!”她拉著我的手,前前后后的看著我。
是吗?会吗?我会是小仙女吗?我迷人吗?我可爱吗?我在镜子前面旋转,让我的白纱全飘飞起来,像是天使的翅膀,我几乎想飞出窗外去了。翦翦风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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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伟大的一夜终于来临了。
我准时到达了谷风的家里,被他们家的下女带进一间特别的更衣室里,换上我的仙女衣服,戴上冠冕,再在成打的面具里选了一个洋娃娃脸的面具戴上。对著镜子,我不认得自己了,那个面具有张笑嘻嘻的嘴,我彷佛是个从天而降的,专为散布快乐的仙子。我忍不住在镜子前面再旋转了几圈,我满足于自己的装扮,满足于自己的长发,虽然这长发很可能泄露出我的真实面目来。走进客厅,一时间,我觉得眼花撩乱,满屋子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人物,形形色色的服装,和陌生的、滑稽的面具,使我如置身在一个梦幻的境界,或者是误跑进了什么马戏班的后台里了。在那一刹那,我竟呆呆的愣在门口。就在我发愣时,一个小丑猛然一跳跳到我面前,把一个大大的气球往我眼前一递,说:“欢迎!云裳仙子!”我吓了一跳,机械化的接过了气球,然后,我就明白过来了,他的声音暴露了他的身分。
“你是小俞!”我说。“那么,你是蓝采!”他也高兴的说:“如果我猜得不对,我在地下滚!”“你不用滚,你猜对了。”我说。
“哈!又来了一个!”他抛开了我,蹦蹦跳跳的把另一个气球往我身后的人递去,我回过头去,不禁惊得冒了一身冷汗,原来我后面正站著个印第安红人,面部画得五颜六色,圆睁著一对凶恶狰狞的怒目,背上背著弓箭,头上插著羽毛,手里还高举著一把亮晃晃的斧头,眼看著就要对我当头劈下来了。我本能的惊呼了一声,闪在一边,小俞的小丑已经笑嘻嘻的献上了他的气球,嘴里嚷著:
“欢迎,好一个印第安斗士!”
谁知那土人竟一把格开了小俞,操著怪腔怪调、沙嘎粗鲁的声音,直奔我而来:“什么气球?我不要气球,我要人头!”他吼著,仍然高举著他的斧头,大踏步的对我冲来:“我要人头,要这个怪漂亮的小姑娘的人头!”他那怪声音唬住了我,我听不出他是谁,而他那残暴狰狞的面目还真的吓住了我,我喊著,掉头就跑,他却一把抓住了我的长发,斧头对著我的脖子就砍了下来,完全不像是“假戏”了。我大喊,一个人陡的窜了出来,一把拦住了印第安人的斧子,也操著怪腔怪调的声音吼著说: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怎么,你不许老子割人头?”印第安人挥舞著斧子,暴跳著叫。我慌忙去看我的救护者,谁知不看则已,一看大惊,原来那也是个土人,是个非洲土人,也画著脸,带著象牙耳环,裸露著的上身挂满了动物牙齿组成的项圈和饰物,身上涂满了黑亮的油彩,像一座铁塔般挺立在那儿,其残暴狰狞的样子完全不减于印第安人,手中还象著把长刀。也挥舞著长刀,他吼叫著,怪腔怪调的说:
“这个小姑娘的头我也要!”
“什么?你要?老子先发现的老子要!”印第安人说。
“我说我要!你不给我我先割你的头!”非洲土人说。
“我先割你的头!”印第安人吼了回去。
“我先割你的!”非洲土人。
“我先割你的!”印第安人。
我听出来了,印第安人是无事忙,非洲土人是小魏,现在,他们两个都挥刀弄斧起来,其实刀和斧都是银纸贴的,但在暗红色的灯光下,还真是挺逼真的。我想,我的头总算保住了,乘他们彼此要彼此的头的时候,我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悄悄的向旁边溜开了,不料竟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抬起头来,我发现我闯了祸。在我面前,一个穿著长袍马褂,留著山羊胡子,道貌岸然的老学究气呼呼的用手抚著眼睛,原来我把他的眼镜撞掉了,他满地摸索著他的眼镜,好不容易找到了,他戴了回去,对我很不满意的,摇头摆脑的说:“小女子走路不长眼睛乎?有长者在前,不施礼乎?撞人之后,不道歉乎?”原来是祖望,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和那一连几个“乎乎乎”使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他却丝毫不笑,继续摇著脑袋说:“不知羞耻,尚且嬉笑乎?真是世风不古呀,世风不古!”
“老夫子,你又在发什么牢骚?”一个山地姑娘活活泼泼的跳了过来问,她手腕上脚踝上都戴著铃铛,一走动起来,叮铃当啷的非常好听。这是紫云。
“瞧,”老夫子指指她裸露的手臂和及膝的短裙,以及那赤著的脚,大摇其头:“奇装异服,招摇过市,试问成何体统?岂不气煞人乎?”紫云笑弯了腰。把我拉到一边说:
“水孩儿?”我摇摇头,不说话。“纫兰?”她再猜。我还是摇头。“那么,你是蓝采!”我点头。她说:“那么,水孩儿和纫兰还没有来。”
那个小丑又蹦过来了,拿一个喇叭“叭”的一声在我耳边一吹,我吓了一跳,那小丑鼓著掌,摆著头,做欢天喜地状,我骂著说:“又是你,小俞!”“我不是小鱼,我是小猫!”那小丑说,接著就“喵喵喵”的连叫了三声,我这才发现,他真的不是小俞,是小张。等我仔细再一研究,原来三剑客都化装成了小丑,不是“三剑客”了,而成了“三小丑”了。我说:
“你们该化装成三剑客才对!”
“服装太难找了!”小张说,打量著我:“你很出色,蓝采,比仙女更像仙女。”“谢谢你,你也很出色,比小丑更像小丑。”我说。
“哼!”他打鼻子里哼了一声,“好好的恭维你,你倒挖苦起人来了。你们女孩子就是嘴巴最坏。”
有个奇怪的人物向我们走过来了。他高大结实,满头乌黑的乱发,穿著件褐色的衣服,从领子到下面钉著些陈旧的金扣子。(天,那件衣服看起来也够陈旧了。)他的面具是特制的,一张土红色宽大的脸,额角宽阔而隆起,下唇比上唇突出,左边下巴上还有个酒窝。一时之间,我有些眩惑,不大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化装,只觉得这张面具“似曾相识”。他停在我面前了,对我深深的一鞠躬,然后一连串的说:
“我的天使,我的一切,我的我,……我心头装满了和你说不尽的话,不论我在哪里,你总和我同在……啊!天哪,没有了你是怎样的生活啊!咫尺天涯……我的不朽的爱人,我的思想一齐奔向你……”我简直被他这篇话惊呆了,尤其,从他的声音里,我已经听出他是柯梦南。但是,这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对我说这些?还是他认错了人?我错愕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而他,还在一口气的说个不停:
“……我只能同你在一起过活,否则我就活不了,永远无人再能占有我的心,永远……永远……”
我忽然有些明白了,这些句子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读到过。我瞪视著他,这服装,这面容,这些句子……我恍然大悟,他装扮的是贝多芬,背颂的是贝多芬写给他的爱人甘兰士的情书。我该早就猜出来的,他一直最崇拜贝多芬。但是,我又何幸而作甘兰士!“你错了,贝多芬先生,”我对他弯弯腰。“我并不是你的甘兰士!”“我没错,”他含糊的说:“你就是我的甘兰士,蓝采。”
大厅里是多热呵,我感到我的脸在面具后面发著烧,我的心脏在不规律的跳动,我的血液在浑身上下奔流,怎样的玩笑!柯梦南!你不该拿我来寻开心呵,我只是个傻气的孩子!很傻很傻的!我无法回答出任何话,我的舌头僵住了,我开始感到尴尬的气氛在我们之间酝酿。还好,有人来打破我们的僵局了!那是童话“玻璃鞋”里的人物,辛德丽娜和她的王子,他们双双走到我们面前,端著盘糖果的水晶盘子,于是,不用他们开口,我也知道这是怀冰和谷风。我抓了一把糖,高声的说:“恭喜恭喜,辛德丽娜和她的王子!”
“也恭喜你们!贝多芬和甘兰士!”怀冰说,她显然已听到我们刚才的对白。我转开身子,玩笑要开得过分了。一个山地姑娘在对我招手,我跑过去,笑著说:
“老夫子呢?紫云?”“我不是紫云。”她笑得很开心:“我是彤云。”
“噢,你们姐妹连化装舞会都化装成一个样儿,”我说:“连面具都一样,谁分得出来?”
“这样才够热闹呀,三个小丑,两个山地姑娘……噢,水孩儿来了,她化装得真可爱,不是吗?”
水孩儿化装成了白雪公主,和卡通影片里的白雪公主一模一样的打扮,倒真的惟妙惟肖。接著,纫兰也来了,她化装成中国的古装美人,她本来就带点古典美,这样一装扮,更加袅娜风流了。美玲是歌剧里的蝴蝶夫人,老蔡是阿拉伯酋长……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我们统计了一下,独独缺少了何飞飞。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决定不再等何飞飞,大家把啤酒、果汁、新鲜什锦水果调在一起,加上冰块当作饮料,一齐向谷风和怀冰举杯祝贺。然后,音乐响了,一阕轻快的“维也纳森林”,谷风和怀冰旋进了客厅的中间,大家都纷纷的准备起舞,但是,突然间,全体的人都呆住了。
先是客厅的门“砰”的大响了一声,接著,从客厅外面一蹦一跳的跑进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来,那是一只兔子和袋鼠的混合物,高矮和人差不多,一身灰灰白白的毛,有两个长长的耳朵和短短的尾巴,还有一个尖尖的,半像老鼠,半像狐狸的嘴巴,嘴巴上还有好长好长的几根胡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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