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天骄

    玲花躺在角落里，蜷缩起身子，用手按着自己的胃，努力让自己入睡。睡着，就不会觉得难受了。
    迷迷糊糊间，耳边又响起安阳郡王的话，“你不能往北走，也不能往西走，穿城过县很容易被他发现。从海上走，茫茫大海，他寻不到你。这艘船是南洋进贡香料的，只是在这稍作停留，马上就会起航。它会在林州靠岸，你从那去幽州比较安全。”
    玲花的身子随着船来回摇晃，胸口又泛起了恶心，船已经行了五天，她也五天没有吃什么东西了。这本是最安全也最省力的方法，可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晕船。
    船摇晃得更加剧烈，耳边充斥着破涛汹涌的海浪声，一个巨浪打来，船几乎要倾翻。
    甲板上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船老大嘹亮的嗓音吼道：“小崽子们，起精神喽，风龙来喽。”
    玲花艰难地站起来，扶着舱壁摇摇晃晃地向门口走去，一打开舱门，狂风夹着海水喷涌而进，玲花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小子，莫要出来，要出人命的咧。”船老大赶紧又把舱门关上。
    玲花被船颠得几乎晕过去，她赶紧找了根绳子把自己绑在舱中的木柱上，以求稳定。
    “老大，风龙近了。”
    “转向，转向喽，别愣着咧，快点喽。”
    “礁……老大，有暗礁。”
    “嘭……”
    玲花耳边传来一声巨响，无数的水柱直射进来，眼前白哗哗的一片，这是玲花最后的印象……
    “啊！”曾毅惊叫一声，猛地坐起，喘着粗气，一抹额头，汗水已经湿透。好可怕的噩梦，他好像看到玲花在水中挣扎，他想去救她，可无论他怎么努力，总是够不到她，只能看着她在水中越沉越深……
    窗外，月光如水；床边，冰凉一片……
    “玲花，你到底在哪？”
    “郡王，有急事报。”
    安阳郡王披衣起身，觉得奇怪，不知何事竟让管家这么晚来找他，当看到眼前之人时，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你怎么会在这，不是让你暗中保护羽凰郡主吗？”
    “属下失职，羽凰郡主的船遇到飓风，沉……沉了。属下愿意以死谢罪。”
    安阳郡王身形不稳，踉跄一步，险些跌倒，脑中只盘旋着两个字“沉了”。
    山青青哎——雁过尽——
    水蓝蓝哎——鱼潜底——
    心上人哎——在何方——
    鱼雁为吾传情谊哎——
    ……
    “师傅，这歌真好听。”
    “民间小曲，难登大雅之堂。”
    “沫儿才不喜欢那些，沫儿就喜欢民间小曲。”
    “你这孩子。”
    玲花微微睁眼，炫目的阳光晃得她眼晕，动动身子，关节僵硬。耳边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和一个小女孩的惊呼：“师傅，她醒了。”
    玲花的身子被人扶起，靠在一个箱子上，小女孩还贴心的帮她垫了层棉被。
    “你终于醒了，你都睡了半个月了。”边说边往她嘴里灌了些汤水。
    玲花环顾了下四周，这是一个无盖的马车，车上放着几个箱子，一个赶车的车夫，一个年轻男子和一个小女孩。
    “谢谢你们救了我。”玲花只记得被水冲晕了，后面发生了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姑娘，你不记得我了？噢，现在应该叫夫人了。”
    玲花望向那个年轻的男子，明眸皓齿，眼带桃花，努力回忆也想不起在哪见过。
    年轻男子微微一笑，他知道她肯定是不记得了，清了清嗓子，开了喉：“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你是凌竹溪？”玲花灵光一闪，想起了那个娇美如花，声音婉转的歌者。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你怎么会在这？”
    “唉，说来话长，我与戏院的契约满了，便带着我徒弟沫儿出来走走，见见世面。没成想却在海上碰到了你，你当时绑在一根木头上飘着。”
    玲花没想到自己当时的无心之举竟然救了自己一条命。
    “我们当时就看到你一个，并没有看到其他人。”凌竹溪欲言又止，“你的家人……”
    “我的家人不在船上。”
    “是吗？那就好。”凌竹溪松了一口气，“还不知夫人夫家如何称呼？”
    玲花顿了一下：“夫家姓曾。”
    “曾夫人这是要去何处？”
    玲花未语，正想起身，沫儿却大叫一声：“你千万别动。”
    玲花看看自己并无不妥：“怎么了？”
    “你会伤着小宝宝的。”
    “小宝宝？”玲花怔愣。
    “曾夫人已有近三个月身孕，你不知？”凌竹溪也是诧异非常。
    “孩子，我怀孕了？”玲花抚上自己的小腹，想不到那里竟有一个小小的生命。
    “大夫说你经历海难还能保住孩子已是万幸，不能再有一点闪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玲花坐下，不敢再乱动，心里却不知该喜还是该忧，这个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这里是什么地界？”
    “这里是狄国。”
    “狄国？”玲花没想到自己竟然到了狄国。
    沫儿兴奋地道：“我和师傅要去看看狄国的万菊节，你一直没醒，就只能带着你一块走。”
    “夫人还未言明去处？”
    “我要去幽州。”
    “幽州？”凌竹溪摇摇头：“现在去幽州可不是一个好选择。”
    玲花心中一紧，莫非幽州已经发生什么事了？
    “先生此言何意？”
    “不知夫人是否听闻昆州王通敌卖国，畏罪自尽，蜀州王请求撤藩回京养老？”
    “有所耳闻。”玲花尽量使自己的心境保持平静。
    “如今四藩只剩下幽州，幽州也不会太平了。”
    “先生也认为……”
    凌竹溪展颜一笑，似能看透世事：“昆州王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帮云苍国夺得兴州对他有什么好处？退一万步讲，即使云苍国吞并轩辕国，他也不过是一个藩王，总不见得云苍国国主会让他当皇帝吧。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没有人会做。他肯定是被人陷害的。”
    “可皇上相信。”
    “皇上不见得相信，但他一定会这么做。开国初设四藩，一是为了安定边疆，另一方面封赏有功之臣，拉拢人心。四位藩王与皇上皆有情谊，定会效忠，可他们的子孙就不好说了。有多少朝代的叛乱皆是由藩王而起，为了自己子孙的皇位着想，他不得不这么做。何况如今有人为他找好了借口，何乐而不为。”
    “皇上默许了。”
    “皇上是默许了。”凌竹溪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可他没想到会搭进自己最喜欢的儿子。”
    “你说三皇子？”玲花想到了那封信，惜月拼死也要毁掉的信。
    “你这半个月昏迷一定不知道京都又发生了大事。”
    “何事？”玲花竟有些急切。
    “三皇子被软禁了，因为他与昆州王勾结。”
    一直静静听着的沫儿不解地插嘴道：“皇上既然知道昆州王是冤枉的，那他肯定知道三皇子也是冤枉的，为什么还要软禁他？”
    玲花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因为他是皇上，没有一个帝王会允许有人觊觎自己的皇位，即使是自己最喜欢的儿子。皇家永远都没有信任。”
    凌竹溪赞同地点点头，看向玲花却觉得有些奇怪：“你好像很了解皇家。”
    “我……只是看一些书上这么说。”玲花怕引起他的怀疑，赶紧转移话题：“京城还发生什么事了吗？”
    沫儿忍不住道：“还有，还有，二皇子大婚。”
    玲花诧异：“二皇子回京了，那二皇子妃？”
    凌竹溪知道沫儿说不清楚，亲自解释：“二皇子妃难产过世了，皇上急诏他回来，亲自给指了婚，但一指就指了两个。”
    “两个？”
    “一个是楼丞相的二千金楼紫芸，一个是已故将军的女儿，不知姓谁名谁，但听说是皇后给牵的线。”
    玲花蜷起腿，抱住双膝，觉得有些冷，楼丞相本是三皇子的人，三皇子一倒，就立即靠向了二皇子，什么忠心，道义，在他们眼中，利益永远是第一位的。皇后这么做，也是借着三皇子失宠之际拉拢二皇子帮助自己的儿子，可她不知道二皇子要的比她想象的更多。
    “二皇子还接管了昆州军，他现在可是如日中天啊。”
    “那兴州军和蜀……蜀州军？”玲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比较平和。
    “兴州军铁海铁将军任了元帅，蜀州军自然是蜀州王的义子飞凤将军接管。”
    玲花点了点头，这一点与她料想的倒是一样。
    “现在我们要去何处？”
    “安乐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