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天骄

    今天是中秋节，天公作美，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月色下的永平栈道显得分外幽静。
    永平栈道北端的入口处，摆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上正中放着一个红泥小炉，周围摆着几样点心。
    凉风习习，火光摇曳，炉上煮的酒散发出阵阵幽香，慢慢弥散开来……
    一个身穿红衣的俊美公子坐在桌前，啜饮着杯中酒，身旁一个棕衣男子低着头，静默不语，看不清表情。身后站着两排侍卫，手持兵器，如临大敌般。
    一阵劲风掠过，马蹄声远远传来，隔着远远一段距离，三人便已翻身下马，缓缓走来。
    红衣公子放下酒杯，漾起一丝笑意，一抬手：“飞凤将军，请坐。”侧首看到曾毅身边的玲花，笑意更深：“羽凰郡主，别来无恙。”
    曾毅坐下，深深吸了一口气：“菊花酒？狄国的菊花酒举世无双，配上这等气氛倒是相称。”
    “飞凤将军看来也是识酒之人，今日有幸与你月下煮酒，真是快哉！”耶律弘斟了一杯酒，推至曾毅面前：“尝尝？”
    曾毅端起酒杯在指间转了一个圈，清澈的酒水在月光下闪着点点银光，明城忍不住喊了一声大少。玲花也投来担忧的目光。曾毅微微一笑，慢慢呷了一口，口齿间瞬间盈满香气，一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好，好胆量！”耶律弘拍了拍手，笑道。
    “如此美酒，不喝岂不可惜，况且此乃狄国皇帝亲自为我斟的，即使赔上性命又如何？”
    “哈哈……这酒我狄国多的是，你要更好的都有，如果将军喜欢，我狄国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哦？你还有什么更好的？”曾毅微偏头，眸中盈满笑意。
    耶律弘身子前倾，声音带着诱惑：“我北狄大王一位已悬空多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不知将军是否有兴趣？”
    “北狄大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确实很有吸引力。”
    “不仅如此，我还会送你一件意想不到的礼物。”耶律弘扫了一眼玲花，笑得邪魅。
    玲花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心里有些欣喜，夜奴应该还活着。
    “倘若我要的更多呢？”
    “更多？”耶律弘皱了皱眉：“难不成你想当皇帝？”
    曾毅一摊手：“有何不可？”
    “哈哈哈……”耶律弘大笑道：“看来我们都错估了你，你的野心隐藏的真深啊！”
    玲花诧异地看了一眼曾毅，原本以为他只是帮二皇子夺皇位，原来他另有所求。玲花暗自摇头，自己当真是不了解他。
    “这么说，你必与我一战喽？”耶律弘轻叩桌面。
    曾毅叹了一口气：“好像只能如此了。”
    耶律弘一扬手，一个侍卫抱着一只小型的朱漆木盒跑上来，放在曾毅面前。
    他推椅站起：“幽州，我势在必得！”
    玲花看到木盒，脑子一片空白，踉跄一步，险些摔倒，与其说这是木盒倒不如说这更像一个小型棺材。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耶律弘刚才话中之意，夜奴应该还没有死，怎会……怎会在这木盒中。
    心情的大起大落让玲花的精神面临崩溃！
    曾毅扶住玲花，奇怪地看了一眼木盒，她好像知道木盒中装的是什么？可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她如此害怕？
    曾毅缓缓伸手，刚触碰到木盒的锁扣，就被玲花一把按住了手：“不要！”撕心裂肺的喊声夹杂着哭腔让曾毅的心为之一颤。
    玲花忍不住留下了泪，看着曾毅摇了摇头。
    耶律弘斜视着他们，一脸嘲弄：“羽凰，你现在知道害怕了？可惜啊，已经太晚了！”
    曾毅的目光在耶律弘和玲花之间逡巡一圈，快速拨开玲花的手，打开了木盒。
    一截惨白的小手指静卧在红色的锦缎上，带落的鲜血在锦缎上印出一个个黑色的印记。
    “这份礼物，你们可喜欢？”耶律弘的声音充满邪气，“飞凤将军还没见过自己的儿子吧？”忽然一拍脑袋，故作惊讶道：“呀，我怎么忘了，你还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呢！”
    曾毅与明城早已震惊地说不出话。
    玲花狠狠地瞪了一眼耶律弘，执起酒杯向他扔去，耶律弘侧身躲过，刚一回头，玲花就已欺近身前。耶律弘抬手格挡，想反制玲花，可她就像疯了一般，只进攻，不防守，耶律弘一时间竟难以抵挡。玲花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抓住耶律弘，交换夜奴。
    玲花瞅准空挡，袭向耶律弘咽喉。一直在旁静默不语的耶律磊突然出手，挡开玲花，逼着她后退。
    “你让开！”
    “我不会让你伤害皇兄的。”
    玲花也不与他废话，蹬上桌子，借力越过耶律磊。耶律磊也飞身而起，制住玲花的手臂在她耳边轻声道：“夜奴没事，还在皇宫。这有埋伏，快走！”
    玲花一愣神，耶律磊趁机将她推出数丈，曾毅忙上前接住玲花。
    “要幽州还是要儿子，飞凤，你可想清楚了？”耶律弘抱着手臂，似乎很欣赏现在这一幕。
    曾毅疼惜地拂过玲花的脸，看看桌上那一截惨白的小手指，瞪着耶律弘一字一句道：“幽州，儿子，我都要！”
    “是吗？那就看你能不能活着走出这！”耶律弘一甩袖，两边山梁上出现许多弓箭手。
    曾毅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与明城对望一眼，一打呼啸，两匹马疾驰而来，曾毅带着玲花翻身上马。明城也不敢耽搁，将桌上的木盒往怀中一揽，骑上马，疾驰而去。
    “放箭！”
    曾毅与明城挥剑挡开箭矢，眼见就要转过拐角，耶律弘接过弓箭，张开弓对准曾毅：“飞凤将军，我还欠你一箭！”
    利箭飞射而出，随着一抹黑影消失在拐角。
    “追！”
    埋伏在两旁的骑兵立即纵马追去，可消失在拐角没多久就传来了惨烈的呼救声，一会儿又恢复了安静。
    耶律弘走上前，转过拐角，月光下，入目的全是身中羽箭的狄国骑兵。
    耶律磊拉住耶律弘道：“别过去，他也在这设了埋伏。”
    “飞凤将军？”耶律弘饶有意味地咀嚼着这个名字：“看来，我真得好好估量你。”
    忽然，他的目光看向山壁下，甩开耶律磊的手，走过去，捡起地上的一支箭，用手抹过箭头，手指上立刻粘上了鲜红的血迹，邪佞一笑：“他中箭了。”
    一阵忙乱过后，房中只剩下曾毅与玲花，一个手缠纱布靠在床头，一个手抚木盒坐于桌前。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玲花轻叹一声，事到如今也只能和盘托出，便将离开兴州后的事情大体交代一番。
    曾毅一言未发，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恨我吗，将孩子一人留在狄国？”玲花轻轻摩挲着木盒。
    “我恨我自己没有保护好你们。”
    玲花看向曾毅，从没见过他如此沮丧和悔恨。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抚上曾毅的手，将他紧握的拳头轻轻展开：“孩子还活着，在狄国皇宫，耶律磊告诉我的，他的话能信。”
    “他叫什么？”曾毅低着头，有些恍惚地问。
    “夜奴，只是小名，大名还没起。”
    “夜奴吗？他何时出生的？”
    “三月十七卯时。”
    “他长得像谁？”
    玲花抚上曾毅的脸，眼里噙着泪水：“像你，特别是笑的时候和你一模一样。”
    曾毅抬起头，闭上眼睛，努力将眼泪忍下。良久，他从腰间拿出一样东西放入玲花手中。
    “虎符？”玲花诧异地道，“为何给我。”
    “从现在开始，轩辕军和幽州军这五十万军队全部交托给你，对战狄国，你比我有经验。”
    “那你呢？”
    “我去接儿子回家。”
    玲花将虎符塞回曾毅手中：“我去接他。”
    曾毅将玲花搂进怀中：“耶律弘肯定知道我受了伤，但不知伤得多重，我们就让他觉得我伤得很重，所以由你接任主帅一职，这样他就不会怀疑我潜入狄国，找起孩子会更方便。战士们知道我受了重伤，激起他们的怒气，战斗力会更强。”
    玲花点点头，觉得他说得有理。
    曾毅轻笑道：“而且你擅长的是一线平推，决胜千里；我擅长的是剑走偏锋，出其不意。”
    玲花捏了捏手中的虎符，坐起身：“好，我接下主帅一职，你去接儿子。对了，我在儿子的左耳后刺了一个凤字，你可以这个为凭据。”
    “好。”
    两人相视一笑，他们之间多了一层更为紧密的联系，那是他们共同的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