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天骄

    深秋，凉意渐甚，天空蓝的好似水洗过一般，太阳高悬，有些刺眼，但晒在身上却是暖暖的。
    马车行进在高耸的宫墙之中，碾过铺满一地的梧桐枯叶，发出轻微的“咔嚓”声。曾毅掀开车帘，眯着眼睛看了看天空，回头瞧瞧正在打盹的几人，露出一丝笑意，要是顺利的话，今年应该可以过一个团圆年了。
    马车一震，停了下来，车中打盹的人马上醒了过来，凌竹溪率先跳下马车和守卫说了几句话，回身吩咐众人将东西搬下马车。曾毅几人均换了简单的粗布短打，动作利落的开始搬东西，可还没等搬完就听见一尖细的声音传来：“哟，凌班主，今儿个这么早就来了？”
    “原来是图公公，给图公公请安。”凌竹溪施了一礼。
    图公公走近，围着几人转了一圈，皱着眉道：“这几人面生的很，以前没见过啊？”
    凌竹溪赶紧道：“图公公也知道我凌家班本就是临时组合的，那几人本就没想在狄国长留，如今天冷了，他们便往南方去了，我也不好留他们。这几人是我刚找的，太后也嫌原来的节目看腻了，他们几人都有新的绝活。”
    图公公眉毛一挑，斜睨着几人：“是吗？难怪这么不懂规矩。皇宫不比别处，他们可安全？”
    凌竹溪会意，忙将一定银子悄悄塞进图公公的衣袖中：“我选的人，图公公大可放心。”转头对曾毅几人道：“还不见过图公公。”
    曾毅等人马上行了一礼：“小人见过图公公。”
    “恩，起来吧。”图公公掂掂袖中的银子，满意地点点头，“凌班主，今日太后心情好，特意邀了宫中的各位娘娘和夫人们来热闹热闹，国舅夫人还带来了一支杂耍班子，都是色目人，听说很是厉害，你今天可要好好表现才行。”
    “谢公公提点。那今日还是在太后宫中表演吗？”
    “今儿个人多，太后在菊园中搭了戏台，你们直接去那吧。”
    “多谢图公公。”
    图公公笑着颔首，转身离去。
    穿过层层宫墙，菊园出现在眼前，满园的菊花竞相开放，黄红紫白，傲然，低垂，含羞，怒放，道尽秋的诗意。院中的戏台已搭建好，台前的空地上放着桌椅条凳。凌竹溪轻车熟路的来到菊园旁的一个小院中：“这里是我们存放道具和戏服的地方，换装也在这里。”
    曾毅环顾了一圈，这里的格局非常简单，只有一个门，两侧房间，一眼就望到底了，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入还有些困难：“这离太后宫有多远？”
    凌竹溪：“不远，太后喜欢在菊园办些宴会，也经常来菊园赏菊，所以菊园有一条路直通太后宫，沿途栽满了菊花。”
    杨昭：“这样就太好了，不怕找不到路了。”
    齐战：“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凌竹溪：“宴会一般在申时开始，今天多一支戏班，应该会在戌时结束。我会和图公公要求让我们先表演，等色目人表演时，天已黑了，正是你们行动的时候。不过，你们一定要在戌时结束前回来，不然肯定会被人发现的。”
    “好。”
    图公公平时得了凌竹溪不少好处，听了凌竹溪想先行表演的意思只是意味深长地一笑，只当是他想搏恩宠，急于表现自己，于是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演出倒是顺利，杨昭的舞剑和齐战的蒙眼飞刀得了满堂彩，凌竹溪上台前与他们擦肩而过，轻轻叮嘱一句：“记住，戌时之前。”
    台上丝竹声起，曾毅，齐战，杨昭，明城均换了夜行衣，沿着菊花铺满的甬道向太后宫中悄悄潜行。凌竹溪所绘的地图他们早已熟记，了然于胸，一进宫门便直奔侧厢房。果然，侧厢房中的一间亮着灯，不时发出孩子“依依呀呀”的学语声和奶娘柔声轻哄的声音。
    明城与杨昭相视一笑，看向曾毅，后者却面无表情，不觉有些奇怪。
    曾毅将一粒石子重重地弹在门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谁啊？”奶娘将孩子放下，打开门，屋外却没有人，正想回身，只觉脖子上一痛，便晕了过去。
    杨昭接住奶娘的身体，将她倚在门后。四人走到屋中，小巧的摇篮还在微微摇晃，白胖可爱的孩子蹬着小腿“叽叽咕咕”的自言自语，玩的不亦乐乎。
    明城走到摇篮边，小心地掀开锦被，轻轻托起孩子的双手看了一眼对曾毅说：“是少主，少了一根小指。”
    曾毅走上前，仔细端详着孩子，孩子不但不认生还冲着他笑。是你吗，夜奴？曾毅皱着眉，总有一股奇怪的感觉。他微微抬起手，想去抱孩子可又犹豫了，明城只当他是情怯，便要将孩子抱起。
    “等等。”曾毅阻止了明城，三人都奇怪地看向他。
    “老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杨昭有些着急。
    “他不是少主？”齐战虽是疑问却带着七分肯定。
    “明城，看看孩子耳后。”
    明城狐疑地看了看孩子耳后，奇怪地道：“什么都没有啊！”
    杨昭也好奇地凑前看了看：“是什么都没有。”
    “他不是夜奴，我们走。”曾毅率先离开房间，齐战最后将门关上。
    四人刚离开太后宫就看到一队巡逻士兵远远走来，四人赶紧躲进一旁的灌木丛中，等到士兵走远，杨昭忍不住开了口：“老大，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少主？”
    “羽凰说过她在孩子耳后刻了一个凤字。”
    明城：“那之前呢？在我看孩子耳后之前，你好像就觉得他不是少主？”
    曾毅干脆席地而坐：“还记得耶律弘说过如果我愿意来狄国当北狄大王，他就送我一件意想不到的礼物，当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现在我敢肯定他要送我的就是夜奴。既然要送还给我肯定是完整的。手指他早就准备好了，想来应该不会是夜奴的。”
    明城：“说的也是。”
    曾毅：“其实还有一点最重要的。”
    “什么？”三人全都好奇地看向他。
    曾毅微侧头：“你们不觉得他长得跟我一点也不像吗？”
    “嘁……”三人一致决定无视他。
    “咚！咚！咚！咚！鸣锣通知，关好门窗，小心火烛！”更夫的喊声远远传来。
    齐战神色凝重：“已经戌时了，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
    杨昭：“那怎么办，少主还没有找到。”
    明城：“就算知道少主在哪，我们也没时间了，何况我们连他在哪都不知道。”
    杨昭：“难不成要等到下个月？”
    齐战：“经过今天他们肯定会有所察觉，下个月我们未必进的来。”
    曾毅：“今天我们势在必得。”
    三人兴奋地看向曾毅：“你有办法？”
    曾毅一挑嘴角：“你们没听见更夫刚才的话吗？”
    “关好门窗，小心红烛。”明城轻轻念到：“小心火烛？你不会是想……”
    曾毅：“齐战，杨昭，你们去太后宫的偏殿放火，然后去和凌竹溪和会，出宫后在城东竹林等。”
    “是，那你们呢？”
    “我知道夜奴在哪？”
    随着齐战和杨昭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曾毅与明城也没有耽搁，出了灌木丛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明城正想问我们去哪，曾毅拉着他一闪身躲在角门旁，一个小太监拎着个竹篮匆匆走来，刚到门前，曾毅将他的嘴一捂，拖至墙角，小太监挣扎着发出“呜呜”声。
    曾毅抽出一把匕首架在他脖子上，粗声粗气地威胁到：“不许喊，不然要你小命。”小太监赶紧点头。“无尘斋在哪？”
    小太监指着他来的方向：“这条路直走便是。”话音未落，便受了一掌，晕了过去。
    这时，太后宫方向传来锣鼓声，火乘风势，映红了半边天空。
    曾毅与明城对望一眼，开始狂奔，可这条路却越走越偏远。明城担忧地道：“那个小太监会不会骗我们？“
    曾毅肯定地道：“不会！”看着他坚定的样子，明城也放下了心。
    不多时，一座爬满青藤的院子出现在眼前，无尘斋几个字虽然斑驳倒也清晰可见。曾毅露出一丝笑意，两人翻墙而过，屋中还亮着微弱的烛火。
    房中传来一声轻叹，曾毅与明城马上蹲踞在窗外。
    “子音姑娘，你去休息吧，今天晚上我陪着小皇子，你都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唉，老天真是不长眼，小小年纪就要在这里遭这么大的罪。”
    屋中静默了一会儿，又传来老妇人的声音：“我知道你心疼小皇子，但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算了，我不和你争了，小皇子已经退了烧，你今晚也闭闭眼，我先下去了。”
    曾毅与明城退到回廊外，看着老妇人走远，推门进去边看到一个年轻女子抱着孩子戒备地看着他们。明城正想上前却曾毅挡住：“她不会说话。”明城诧异地看了一眼子音。
    “能把孩子给我吗？我要带他回家。”曾毅竟然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子音打量着曾毅，又低头看看怀中的孩子，走到曾毅面前，悄然一笑，将孩子递给他。曾毅接过孩子，小小的人儿正在熟睡，他比一般的孩子更瘦小些，白皙的脸上有着不自然的红晕，鼻翼微微扇动，一吸一呼似乎都有些费力。轻轻翻过孩子的左耳，一个不甚清晰的“凤”字赫然入目。
    夜奴，你就是夜奴，我的儿子！曾毅的眼眶有些红，怀中的人与自己血脉相连，是一辈子也割不断的。
    子音推推曾毅，指指门口，示意他们快走。现在任何感谢的话都显得有些苍白，曾毅什么也没说，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在军中已是最高礼节。
    看着曾毅走向屋外，明城犹豫了一下问子音：“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要是被人发现，你可能会……”
    子音摇摇头，笑着把明城推出屋外，挥了挥手。
    明城轻叹一声，转身离去，出了院门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一袭蓝衫，眉眼带笑，可早已泪落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