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天骄

    二皇子在大雪前离开了幽州，临行前托玲花将一封信转交给曾毅并对玲花说：“你对宁硕有着巨大的影响力，我不知这是好是坏，但我希望在史官的笔下，你羽凰的名前不会出现红颜祸水四个字。”
    “红颜祸水吗？”玲花哑然失笑，竟不知道别人已然对自己有了这种担心。可就目前来说自己还高攀不上这四个字。
    第二日，玲花启程回武州。刚出幽州城就下起了大雪，正如沈儒所说，幽州今年是个多天灾的年份，雪下得肆虐。进武州城时，雪已齐膝。
    玲花站在城楼上看着白茫茫的一片，身上已积了薄薄一层，透着斗篷淡淡的红色。这漫天的大雪让玲花不由地想起父王去世前的最后一个冬天，也像这般下得肆无忌惮。
    正想得出神，头顶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伞，回过身，青鸾笑望着她，俊朗温和。
    “姐姐，天太冷了，回去吧。”
    “冷点好，冷点容易让人清醒。”玲花伸出手接住天上飘落的雪花。
    青鸾握住玲花的手，搓了搓：“你的手真冷。”
    玲花弯起了嘴角，没想到青鸾的手已经比自己大了这么多，手指修长，掌心有着厚厚的老茧，但温暖。
    青鸾侧头看着玲花：“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玲花反握住青鸾的手就像小时候每次牵着他一样。
    “姐姐帮你说了门亲事，是裕亲王的孙女萧景烟。”望着青鸾，他只笑着并未言语。
    “可气姐姐擅自做主？”
    青鸾摇摇头：“姐姐觉得合适便好。”
    始终温和的淡笑，平静的语气让玲花忽然间觉得青鸾真的长大了，不再喜形于色，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丁武跑上城楼，跺了跺脚，拍落一身雪水，见了玲花与青鸾行了礼道：“最近狄国怎么没动静了？”
    青鸾：“冬天狄军粮草不济，多半不会进攻的。”
    “是吗？”丁武看着青鸾胸有成竹的样子有些纳闷。
    青鸾看出了他的疑虑：“我们和狄国打了这么多年的战都是这样的，现在正是我们加强防御工事的好时候。”
    “我们为什么不进攻？”
    “进攻？”青鸾愣了一下，不论是以前父王还是姐姐似乎一直都在防守从来没有想过进攻。多年来的传统形成了既定的模式，谁也没想过要改变。
    玲花有些茅塞顿开，想起曾毅曾经跟她说过的一句话：“一次好的进攻胜于十次顽固的防守，这就是以攻为守。”幽州军粮草充足，距城更近，为什么不能先进攻呢？现在正是狄军最懈怠的时候。
    话虽如此说，但真正要拟定作战计划时众人又都犯了愁，狄军情况及动向不明，这计划要如何拟？
    入夜，玲花睡意全无，推门而出，雪已停了，天空难得清明，望着若隐若现的月亮，玲花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夜探狄国军营。
    狄军怕也是习惯了主动进攻的模式，并未料到幽州军会主动进攻，特别对手还是再熟悉不过的羽凰郡主。军营的守卫并不严密，寒冷的冬夜容易让人懈怠。玲花身着夜行衣潜行在军营北面的山坡后，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只身前来。若是让青鸾等人知道怕又是一番唠叨。
    玲花绕过山坡，突然发现军营的排布有些奇怪，有一部分军帐与主帅帐是分离的，并没有围绕主帅帐排列，似乎形成了一个单独的军营，所悬挂的旗帜也不一样。玲花看着旗帜上的图案觉得有些眼熟，不经意地摸向腰间，忽然眼前一亮，是啦，这图案和澹台仁浩送给她玉佩上的图案是一样的。拿出玉佩，仔细端详一番，澹台仁浩曾说这是他的战利品，是属于她父亲的，他在战利品上刻上了澹台家的族徽，除了宣誓拥有权还是否有别的意义？为何要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自己？玲花将手中的玉佩握紧，决定试一试这玉佩的重要性。
    耶律弘坐在军帐中第一次有些沉不住气了，夜奴被劫的消息已经传来，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看来，飞凤将军被自己射伤并称伤重将军权转交给羽凰只是一个幌子，他亲自去了王庭。耶律弘重重拍了一下桌案，务必在他们离开狄国前抓住他们。
    一辆马车在官道上悠悠前行，驾车人嘴里叼着根枯草，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怡然自得。车帘猛地被掀开，露出一张满是怒容的娇俏小脸：“你能不能别唱了，真难听！”
    驾车人只是一笑，也不在意。车中传出一个好听的女声：“沫儿，不得无礼！”
    “师傅！”沫儿嘟着嘴，撒娇着叫了声，但还是乖乖坐回凌竹溪身边并不是地侧头看看他。虽然经常看师傅的女子扮相，但看着还是觉得漂亮，而且越看越漂亮。
    曾毅低头看看怀中熟睡的夜奴，替他擦去嘴角一丝口水，露出笑意。再有几天就出狄国地界了，一路上他装作采买货物的商人，凌竹溪扮作他妻子，沫儿成了丫鬟，杨昭，齐战，明城则装作小厮和伙计，到未引起别人的怀疑。这还多亏凌竹溪演得好，若不知情真当他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子。这一路上曾毅没少被别人羡慕，弄得他哭笑不得。
    忽然一小支狄国骑兵疾驰而过，曾毅掀帘看了一眼有些奇怪，骑兵的铠甲外竟都穿着白色丧服，莫非……曾毅低沉地喊了声：“杨昭，加快速度。”
    “好咧！”杨昭一扬鞭，马车飞驰而去……
    依旧是永平栈道，积雪已化，掺着淡淡的血色淌成小溪，玲花站在山崖上眼前浮现的是几日前的腥风血雨，现在想想仍是心有余悸。
    身后传来脚步声，离着些距离停了下来，玲花未回头，“来了怎么不说话？”
    脚步声又起，夹杂着铠甲的摩擦声，在玲花身侧停下。
    玲花侧头瞥了一眼道：“你这副模样也不怕被人笑话。”
    “笑话？”来人轻哼一声：“谁爱笑就笑吧！”
    “耶律磊，对不起！”
    耶律磊憋了憋嘴角，凌乱的头发，满脸的胡渣，憔悴的面容让他看上去颓废不已。
    “这是未玲花和你说的，作为羽凰，我只做了我该做的。”
    耶律磊看着山崖下的一处仿佛又看见皇兄被困在雪坑中，万箭穿心，自己想上前救他却又无能为力。
    玲花看着同样的地方也是心起波澜，她没有想到自己布下众多陷阱，耶律弘中招的地方竟就是当年父王被乱石击中导致殒命的地方，这算不算因果报应？
    不知过了多久，耶律磊沙哑的声音响起：“我明白，我只想知道你用什么办法竟让澹台将军的三十万军队按兵不动？”
    “不是正经得来的东西始终不是自己的。”玲花忽然握住耶律磊身侧的手：“这怕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曾说过的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耶律磊还没反应过来，玲花已经转身下山。抬起手，手中竟然多了一样东西：“玉佩？”翻过面，仔细看了一眼，耶律磊瞬间明白了，是澹台家的玉佩，他见过的，调动军队除了令牌就是这刻有澹台家族徽的玉佩了。皇兄曾经费尽心思要得到这两样东西，令牌被澹台将军毁了，而玉佩下落不明。虽然言语上说服了军队将领但终究敌不过多年来的训诫。原来这玉佩在羽凰手上，想起澹台将军和他说的话：“有我在一日，狄国绝不会先挑起战争。”皇兄挑战了他的权威，付出了代价，不知是他有先见之明还是无巧不成书。
    耶律磊拿着这块体轻却沉重的玉佩忽然讶然一笑，这可是把三十万军队交到了他手上啊，羽凰，你可真胆大！不过，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转头看着玲花离去的方向重重说出四个字：“后会无期！”
    玲花没有骑马，沿着永平栈道慢慢走着。交出玉佩，玲花没有犹豫，这始终不是属于她的东西，对于耶律磊，她放心，因为他们是一样的人。
    抬起头，一样的天，一样的地方，记载着她太多的过往。两旁高耸的山壁，脚下延伸无尽的道路仿佛通往过去，没走一步就能看见以往的点点滴滴。玲花仔细看着自己走来的一步步脚印，回顾已逝的岁月，这条路似乎要走尽一生……
    出了永平栈道，回首，玲花叹了一口气，这条路的确走尽了一生，走尽了羽凰郡主的一生……
    武州城城门下，一抹黑色的身影倚马而立，怀中可爱的孩子发出清脆的笑声。玲花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尽，粲然一笑，那是她的未来，那是她的另一个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