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锁重楼

丰城·花魁劫二


丰城,大雪三日。然烟罗街无半点雪封之意,行商走贩不绝,嘻声笑语不止,问其何乐?皆笑言雪封草木景而不封人景。
    木梓湛哼着小曲儿在大街上晃悠着,自从和公子去了云远臭道士住的天山后,已经整整七年未曾好好逛过玩儿过了,公子也真是的,今儿好不容易雪停了,居然还要窝在那劳什子鬼宫,也不觉得阴森。哎,多么美好的世界啊,糖葫芦,煎饼果子,捏面人儿,小笼包,生煎包,油焖栗子,糖炒栗子,云片糕,百果粥,糯米鸡,烤串儿…
    “让开让开!”一侍卫模样的人疾灰马狂奔,一路撞翻了许多摊子却丝毫不减驰速,行人纷纷避让,更有稚童受了惊吓竟呆立于原地,幸得那侍卫用力一甩织银马鞭,那灰马嘶鸣一声从稚童头顶越过,“丰宫急报,闲杂人等迅速避让!喂小子快闪开!”木梓湛双腿用力一蹬,旋身侧转,堪堪避开了那飞驰的疾马,立定,脸色凝重地看向那疾驰的人背上披风的标志。“血腥味...”木梓湛呢喃,“丰宫急报?...需立得回到公子身边!”说罢,即刻施展轻功飞往丰城鬼宫!
    丰城郊外,玄鬼崖。
    崖顶无风无雪,唯几丛枯柏,几处无名墓已而。一女子立于崖顶,薄绢掩面,及腰青丝银钗尽挽,身披金线滚边广袖萝,足蹬水雾流沙飞云靴。身立鬼崖崖顶,凝望丰城都镇。
    一戴着黑色铁面的黑衫人纵身飞上玄鬼崖,抱拳单膝跪在华服女子身后,道:“青主,已遵吩咐,故意放走一枚探子。”
    “嗯。”
    “青主,属下在丰城发现了...”铁面人迟疑片刻,缓缓道,“苏白钺的踪迹。”
    “苏白钺?”听此名字,华服女子惊异转身,连周身气息都不平稳了“无错?”
    “无错,当年云坛一事中属下见过苏白钺贴身书童木梓湛,今日属下在丰城烟罗街上见到了他,且他发现了那枚探子之后就飞身前往鬼王宫,属下斗胆猜测,苏白钺必定是在鬼王宫中。”
    “苏白钺,鬼王宫,不知这回是他自己撞上来的还是收到了什么消息。”华服女子愠怒道:“七年前便是他坏了主子大计,这回又见他,真是阴魂不散!倘若他又闹出甚幺蛾,那就灭他口罢,哼,废人不足为惧!”
    “需属下盯着嘛?”铁面人抱拳低首,言道。
    那女子不语,思虑片刻,“不,让无蝉去接近他,你小心筹备着半月之后的行动。”
    “是”
    “下去罢,半月后的行动仔细着点,莫让苏白钺察觉什么。”
    “是!”铁面人旋即隐遁。
    “丰城,苏白钺,秦可,白姜,啧,还差陈之策,秦晚,当年云坛幸存者可是都齐全了啊...呵。”华服女子立身玄鬼崖崖顶,将偌大丰城尽收眼底,此刻在她深沉眸色中,丰城犹如一张精心编织的网,隐秘而致命,她,是结网人,亦是收网人。
    思及此,竟纵身一跃,跃入玄鬼崖涧!
    一壶酒,风花雪月夜无眠。何处赏芙蓉?世人笑言:自是芙蓉苑处觅芙蓉。芙苑青娥奏玉琴,蓉园红织舞凤台,琴飘渺,舞翩飞,双姝赛得芙蓉愧。
    “青娥姑娘,青娥姑娘,”一衣着富贵的世家子弟朗声叫道,“青娥姑娘的琴真是令我等沉醉其中啊,不知沈某人可否有幸,请青娥姑娘给沈某人独奏一曲。”说罢,周围的人纷纷起哄,调笑起青娥来,嚷嚷着要那白衣女子应了世家公子的无理要求。
    那青娥也不羞恼,只是顺好遮面的薄纱,轻笑道:“青娥谢沈公子抬爱,只是夜已深沉,青娥先前奏了几曲,如今着实乏累,且...芙苑姑娘从不单独会见客人,还请沈公子谅解青娥。”说罢,委身行了一礼,转身欲走。
    “慢!青娥姑娘,你就这么不给沈某人面子?”那沈公子恼怒道,芙苑不接客他知晓,只是那青娥转身就走着实是拂了他面子,酒意上头他竟是无理取闹了起来,“哼,什么芙苑不单独接客!小爷我昨儿还见你私会一名土里土气衣衫破旧的男子呢,在那兰亭卿卿我我许久,怎么,难不成小爷还比不上一个穷憋鬼?!”那沈公子甩手摔了一杯“啪”地砸在地上,一脚踹开上前劝慰的小厮,大声质问道,“怎着,还是说你这芙苑花魁口味独特?”
    “你!你!”青娥气急了,怒得浑身颤抖,“你血口喷人!我..我..我何曾..做过此事!”
    “哼,有没――”那沈公子话未出口,不知打某处竟“咻!”地飞出一柄柳叶飞刀,沈公子躲闪不及,被那系着红丝穗的柳叶飞刀划伤嘴角,连带削下三两撮发丝。那沈公子登时吓得双腿发软,“哐”地摔在凳子上。
    “你当这是寻常烟花地不成?快滚!”众人寻声,发现竟是来自二楼,因着二楼乃是芙蓉苑用来招待身份不一般的武林人士的人,所以沈公子及其一帮狐朋狗友也不敢出声,只敢狼狈离去前用怨恨的眼神瞪了青娥一眼。
    “青娥谢这位侠客出手相助。”薄纱之下,青娥的嘴角微微弯起,甚是甜蜜。
    翌日。
    “青娥姑娘?”橙衣侍女轻声询问道“青娥姑娘,奴婢给您打好热水了”那侍女等待许久,仍未等到青娥姑娘回应,不禁疑惑,以往青娥可都是早早醒了的,今儿怎么...罢了,将热水摆在梳洗架上就好了。橙衣侍女轻轻推开木门,步入外厢房,将热水小心摆在架上,转身却发现内厢中青娥的身影有些怪异,遂悄悄拨开纱帘...
    “啊——!”一声尖叫骤然划破清明,橙衣侍女瘫倒在地,面带惊恐地看着身前的景象,“青...青娥...救...救命啊!出人命啦!救..救...救命啊!!”
    众人闻声而来,挤入门中,触目皆“嘶”地倒抽一口冷气,只见那青苑花魁房中,一女尸双手被缚,吊在横梁上,衣衫脏污凌乱不堪,脸上横七竖八划了几道深痕,空洞的眼眶仍在流血,在破碎的脸上蜿蜒几道血痕,明明被剜去双目,却仿佛依旧死盯着某处,一只绣花鞋掉在地上的血泊中,从足尖“嘀嗒”,“嘀嗒”流淌下的血,湿了帷幔红了罗毯...
    橙衣侍女仍旧瘫软在地,即便有众人搀扶依旧站不直身,哆哆嗦嗦道:“我...我...我什么都...都不晓得...救...救命...救命啊...”不知是何人突然醒悟,高声大喝:“报官!快报官!快来人去报官!”募然间,房内众人作鸟兽散,独与青娥相熟的几姐妹不愿离去,哭哭啼啼,言愿送青娥最后一程,其中红织悲甚,竟是哭死过去。苑主兰枝匆匆赶到,令几人将红织扶回房中,这才眼神复杂,晦暗不明地看着房中景象。
    “让让!让让!”一身捕服的捕快不耐烦地用刀把拨开围堵在芙蓉苑的人群,“官差办案!闲杂人等莫要阻拦!”说罢,两捕快出列,一左一右守在芙蓉苑门口,大喝道:“快退下,围堵在此成何体统!都散开,否则莫怪我等不留情面!”一捕头带领余下捕快,仵作迅速前往青娥房中,待捕头仔细观察仔细观了青娥房中全况后,方才将复杂的目光投在青娥身上,细细寻思几番,似毫无头绪般眉头紧锁。房中摆设十分整洁,苑主兰枝亦言青娥房中摆设与平常一般无二,无半点挣扎搏斗的痕迹...
    捕头犹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招呼了捕快先将青娥的尸体放了下来,侧身让仵作先行简单的检验,待仵作点头示意后,就命捕快将青娥尸体用白布敛了起来,最后扫视了青娥房中一眼后才将尸体带回衙门。
    回衙途中一小捕快忿忿地朝着带头的捕头嚷嚷道“方老大,这一看就肯定是——”
    “闭嘴!”被称为方老大的捕头迅速打断了那年轻捕快的话,严厉地说,“陈志,不妄言不可言之事!”说罢,见到名为陈志的小捕快立刻噤声不言,又将目光投向前方,匆匆带着队伍回了衙门。回了衙门之后,方捕头令捕快将青娥尸体抬到仵验房给仵作细验后转身就入了内衙。
    “大人。”那方捕头单膝跪地,恭敬地朝着坐在太师椅上闭目休息的老人说道:“今日芙蓉苑发生了命案,死者乃青苑青娥。”
    “嗯,”太师椅上的老人睁开双眼,浑浊双目望向跪在身前的人,“这事,密探已跟我说了,方郴啊,以你,应该看出这事何方神圣在折腾事儿吧。”说罢,拿起身旁梨木桌上放着的茶杯,轻啜了一口。
    方郴迟疑,硬着头皮说道:“属下无能,线索过少,仅凭青娥之尸无法猜测是何方势力,只知总归同是江湖中人罢了。”
    “嗯,”老人放下茶杯,沉思片刻,又道,“今日初七,约莫半月后花魁节就要开幕了,这段时间务必谨慎小心,”缓了会儿,接着说,“丰城,始终是江湖人的地方,咱丰城府衙归丰城鬼王宫而不归朝廷打理这你应该是知晓的,现今丰城城主宴请江湖各大大小小门派前来观礼,也难保混入了一些另有用心的门派。”未说完,老人又闭上双目久久不语,方郴亦不言语,只是依旧单膝跪地,静静等待老人发下指令。
    待茶凉时,老人终是轻叹了一声:“也罢,方郴,你去鬼宫面见主子吧,将青娥一案据实相报,私以为这事有三大门派的身影,且青娥...乃振英派掌门远镇心爱的女子,想必远镇早已知晓此事,此事,可大,可小,你速去禀报。”
    “是。”听得青娥身份,方郴心下一惊,遂起身退下,出了内衙就飞身前往丰城鬼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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