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锁重楼

丰城·花魁劫四


“秦可?”
    “秦宫主?”
    苏白钺暗道:糟了!难道这也是那人引来的?!旋即不露痕迹地转过身子,将自己伪造成是与方郴一路人的模样,看向方郴,不语。众人果然被唬了去,见苏白钺方郴二人面色淡然不惊不惧,便真以为方郴是重勘现场,而苏白钺是协助方郴之人。
    那方郴也是个聪明的,隐约发觉了苏白钺的动作,略微思索今日之事与苏白钺那未言尽的话语,思虑百转千回却也不过一瞬,决心先行替苏白钺遮掩一道,于是朝秦可抱拳弯腰道:“秦宫主,属下方郴今日于城中偶遇苏公子,曾听得苏公子才智过人,素善推理,故特邀苏公子来青娥房中勘探一番,未能迎得秦宫主,请秦宫主恕罪。”
    秦可身后众人不疑有他,毕竟苏白钺声名在外,第一公子的名头有些时候着实好用,故虽感到有些许奇怪,但到底还是信了方郴的话,纷纷笑言公子仁义公子侠情侠骨,侠义心肠。
    秦可却不信丝毫,她深知苏白钺的自扫门前雪的性子。不错,倘若七年前,秦可会信,但七年前苏白钺只是一个初入江湖的青涩少年,正是意气风发,心藏正义的时候。可从云坛一事后,苏白钺仿佛变了一个人,对不相熟之人漠不关心,无情冷漠,所以苏白钺会受邀查案?鬼才信呢!但见苏白钺并未多语,故纵然秦可心中再多疑惑,都只是暗藏心中,假意欣悦道:“果然师娘没白疼你,知道替人分忧了!不错不错,我会向云远夸你的。”说罢,莲步轻移,走到苏白钺跟前,转身面对众人,“此子,乃云远道人之爱徒苏白钺。”语毕,便含笑不语,落落大方地看向众人。
    那站在房门中央靠前的老者正要恭维几句,却横地插出一道话音,凉凉地说:“苏公子真是德才兼备啊,不知苏公子对此案有何看法呢?既然苏公子已然接下这单案子,那你这丰城衙门又何必找来我们这群没有劳什子大智慧的人呢。”那站在房门左侧懒懒散散靠门站立着的,穿着一身白布短打,褐色长靴,腰挂金丝环银扣大刀,约莫三十来岁的男人满脸不屑。他向来看不惯这些文文弱弱的书生自称武林人,因他认为,武林侠客应当大刀阔斧,这厮看来弱不禁风的模样竟也来掺和这些生死仇杀之事,什么第一公子,怕只是皮相所然。
    秦可和其他江湖人士都不悦地皱起了眉头,秦可是因为那人出言不逊的对象是苏白钺,其他人却是因为那人话里话外竟然将所有人贬了一遭。刚才出声那人名为杨志怀,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一位刀客,虽然其用刀的武功架势很是大气,可如今看来为人肚量却只可泛舟,听得那人言语里对苏白钺的敌意,护短的秦可刚准备开口训斥,却被苏白钺拦了下来。
    “我与方捕头亦是刚到,还未来得及仔细勘察这厢房,让这位仁兄失望了。”苏白钺淡淡地说,“方才方捕头所说都是对苏某的谬赞,还请这位仁兄莫要取笑苏某。”说罢,苏白钺随意转过身来面向出言不逊的杨志怀,横瞥一眼那杨志怀。苏白钺并未在意许多,行走江湖的人多少都会带傲气,他虽不喜让人看短了去,但现在局势未明,敌友不知,所以并不是计较的时候,只是…到底自己需要扮演怎样的角色?做什么?怎么做?那人…应当还会出现…
    那杨志怀竟是莫名地惧了,无他,苏白钺在发话一瞬间周身气势突变,原本毫无气场,普通似路人的青年突然间变得凌厉似锋刃,那古井无波的眼神仿佛就要将杨志怀看透。“身负杀孽!”行走多年的杨志怀脑海中突地迸出一念头,竟然一时讷讷不言,心中惊骇不已。回过神来却发现苏白钺依旧是文文弱弱,仿佛刚才的只是杨志怀的错觉…应当…是错觉罢…“这人…”
    秦可不耐烦了,只觉得这厮好生多事,又要找事而又不说话,娘们儿唧唧的,便朗声问道:“杨侠士,可还有事?”
    杨志怀反应过来,发现周围的人竟然都鄙夷地看着自己,一时间倔气上涌,也不顾刚才的惊惧和秦可的不耐,硬是强撑着说:“莫…莫…莫不是苏公子没能发觉线索所以故意说自己刚到的吧,刚我们进来前就只听见兰苑玉枝说入苑的只有方捕头一人,你…你…你又是何时到了这的?难不成在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杨志怀越想越有理,先前进门的时候那秦可可是特地问过有谁来过的,那玉枝说只有方郴一人!
    说罢,其他人顿时觉得似有道理,因为先前在楼下,玉枝答话秦可的时候他们可都是在场的,红口白牙说得清清楚楚,这苏白钺……不待众人发问,就见方郴抱拳向秦可示意。
    “说。”秦可焦躁道。
    “回禀秦宫主,是方郴建议苏公子从后苑越窗而入的,至于原因嘛,自然是想苏公子留心观测一下后苑结构,毕竟苏公子轻功独步,由行家里手来推测当晚凶手行动路线怎么…”方郴顿了顿,像是十分不好意思,“也比属下笨手笨脚爬上爬下的好…”
    秦可无语,众人汗颜,苏白钺听了更是心中暗道好笑…这方郴所说的话…竟然连他都觉得十分在理…
    “慢!”突然一声断喝,将房中所有人都惊了一番,四顾相望却没能寻得发声之人。苏白钺方郴一同皱眉,这…还有完没完了…
    约莫一会儿,从隔间厢房踱步走来一人,挤在房门口的众人纷纷避让,只听那人站定后,说道:“苏公子,在下可未曾见你从芙蓉苑后苑飞入青娥厢房,那窗,可是一直紧闭着的,在下对青娥一案兴味甚浓,故于今日辰时就在隔壁房住下了,如今可是未时了…这几个时辰在下可一直没听见隔壁有什么动静,直至刚才一声响,想必…是苏公子脚边的锦盒罢。”众人垂眸看向苏白钺脚边,果然隐约看见一些细碎木屑,零星散落的珠子,和被苏白钺挡了大部分的锦盒。
    苏白钺心叹:“来了。”抬眸沉静地看着来人,看见此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只觉着这吊儿郎当的语调莫名熟悉颇似那日城门下的白胡子老头,身型不似,那老头可是佝偻蜷背的,但说不定那易容的人是故意弓着背的…思及此处,遂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白姜。”说罢,白姜笑吟吟地看着苏白钺。
    丰城,未时,晴朗天空突然阴云积聚,转瞬便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因得丰城入冬便颇为寒冷,那淅沥小雨带着细絮碎冰,刮得人生疼,故商贩、过路人纷纷寻处躲雨。一手捏常青柏叶,口叼着野草根的少年晃晃荡荡地走在街上,经过芙蓉苑时,顿了一顿,也不顾砸在脸上的冰屑,凝望芙蓉苑牌匾,约莫半盏茶时间,那少年双脚一蹬,跃上芙蓉苑苑顶。从那芙蓉苑对面的街角拐出一人,头戴簑笠,双手交叉,斜抱一柄用褐色粗布缠着的青铜剑在胸前,眼神复杂地看着那少年远去。那柄青铜剑剑柄上系着一青编玉剑穗,剑穗上的珠子,隐约浮现一字——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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