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龙阙

    早就濒临散架的公交车，冲破护栏，坠往波涛汹涌的渭河。
    “啊……”
    尖叫四起，数不清的人影从车厢里抛飞出去。陆源死死的抱着关智，面对身下蔚蓝色的河流，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忽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渴望！
    就像鱼儿渴望大海，鸟儿渴望天空，那是一种铭刻在骨髓里的亲近感，迫切的融入感，似乎水中才是他真正的归处。
    龙性喜水，水利则龙兴。
    或许是因为突如其来的下坠感，关智抽搐了一下，猛然睁开眼睛，懵了半秒钟，尖着嗓子，拉长声音：“卧槽！！槽！槽！”
    噗通……关智脸先落水，强大的冲击力把脸都拍歪了，和高速奔跑中迎面撞上墙的效果，一样一样的，他很幸运，还没来得及感受拍脸的痛楚，就直接昏过去了。
    噗通，噗通……
    河面上水花朵朵开，入水姿势千奇百怪，有屁股向后式，脑袋朝上式，四仰八叉式，头上脚下式，还有一个空翻三周半再接720度托马斯大回旋式，难度系数极高。
    好在结果一致，全都被拍晕了。
    当然，只有一个人除外，陆源。
    在入水的一瞬间，他准备好了迎接冲击的准备，但结果出乎意料。水面忽然静止，宛如镜面，在接触到他皮肤的一瞬间，柔和的仿佛蓬松的海绵。
    等到整个人浸入其中，一种曼妙的清凉传遍自毛孔渗入，沿着脊髓，一路传到脑海，舒服的差点儿申吟出来。
    “呼叫总部，呼叫总部。被劫持的车辆，在渭河大桥东侧入口约六十米处，撞破护栏，坠入河中。请求调派救生艇，请求调派救生艇支援！”
    车辆刚刚落水，五辆警车呼啸而来，全副武装的警员，纷纷跳下车趴在护栏上，焦急的观望着水面，期望着哪怕一个挣扎的水花出现，至少证明还有人活着。
    可是，直到公交车缓缓沉入水中，水面完全恢复了平静，波澜不惊，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让每个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
    距离渭河最近的码头，出动救生艇到来，起码也要十分钟时间。十分钟时间，足以将所有人溺毙。就算没有淹死，随着流水的冲刷，位置发生移动，再想搜救，难如登天。
    也就是说，基本没有人可能生还。
    “谁水性好，谁水性好？跟老子下去救人！”一声暴怒的咆哮响起，一位五十多岁的警官，一把扯掉警服丢在地上。
    “王队，别冲动！别冲动！”另一位警官冲上来，死死的抱住他的腰。
    “放你妈的罗圈拐子屁！”王队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子，饱经风霜的国字脸上泛着青色，目眶含泪的吼道：“你儿子要是在车上，你冲动不冲动。”
    那警员梗着脖子道：“王队，我知道你儿子在车上。可是从这里跳下去，会直接拍昏，根本就救不了人！”
    另外一位青年警官，打开车门，叫道：“大家上车，落水的位置，距离西岸只有三十多米。我们车上有皮划艇，还有机会！”
    “王队，我们理解你的心情。可是我们不能这样白白送命，我同意赵亭的意见，从河岸下水，救人的几率更大！”
    警员们纷纷上前劝解，诺大的汉子，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王队扬起袖子抹了把脸，嘶声道：“这群王八蛋，以后老子见一个崩一个。我们走！”
    警车拉着警报，疾驰而去。桥上还停驻着不少私家车，人们三三俩俩的聚在栏杆边上，叹息声不断。
    “唉，真惨。神仙都救不了了。”
    “用不了几分钟，就全都冲走了，一个都活不了。”
    “太丧心病狂了，畜生都干不出来。”
    “究竟是什么人？咱秦城没听说有什么悍匪啊。”
    ……
    秦城南郊，中转站。这是一座修建于地下的大型交通枢纽，类似旧元时代的地铁中转站，分设十六条路线，三条环城，其余十三条通往东南西北四座长城，不仅承担着客运功能，还兼具货运功能。
    宽敞明亮的中转大厅B区，装修豪华的维克咖啡厅里，悬挂在墙壁上的巨型投影电视，正插播一起重要新闻。
    “各位观众朋友们，我是主持人小爱，现在为大家插播一起紧急新闻。”一辆新闻车里，打扮清爽靓丽的主持人小爱，手拿话筒，表情沉重。
    “今天上午十点十分左右，在平安街和富强路交叉口，发生一起骇人听闻的劫持事件。据警方通报，车牌号为QD2563的公交车，被一股身份不明的歹徒持枪劫持，并开往工业区方向。公交司机当场身亡，截止目前为止，车辆上已经有二十三名成员身份确认，另有两名待确认。稍后，将在直播间公布乘客讯息。”
    “平安街路口？”手里端着杯拿铁的苏澜，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心中忽然生出不祥的预感。
    坐在她对面的齐明尉，轻声道：“苏澜？苏澜？你没事吧？”
    “啊，没，没事。”苏澜紧盯着屏幕，握杯的手心渗出了细汗，平安街交叉口就是陆源的必经之路，从时间上推算的话，他有可能就在车上。
    不会的！
    不会的！
    她在心里不断的安慰着自己，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感，笼罩在心头。如果当时她坚持一下，或许陆源此时此刻就坐在她的身边。
    口袋里装着手机，可她却完全没有勇气拿出来拨打，她害怕听到可怕的消息。
    “哎，这不是苏澜嘛，苏澜。”
    门外走进来五六个女孩子，在隔壁的卡座坐下，其中一个梳着马尾辫，穿运动装的女孩儿，笑着打着招呼，余光飞快的扫了眼齐明尉。
    这个女孩是校篮球啦啦队的队长秦玉琢，脾气豪爽，交游广阔，经常给小姐妹出头，和男生都干过好几架，颇有些巾帼侠气。
    “看到你坐在这儿我就放心了。”秦玉琢拍拍胸口，道：“刚才外面插播了条新闻，平安街有公交车被歹徒劫持。吓我一跳，你家不就是平安街那什么小区么。”
    苏澜强笑着点头道：“秦姐，我搭齐明尉的车来的。”
    看见秦玉琢，齐明尉的表情稍稍有些不自然，埋头喝着咖啡。
    秦玉琢却丝毫不客气，打趣道：“哟，齐大少，这次的公车私用，我必须给你点个赞，救了一位大美女呢。功德无量，功德无量啊。姐妹们，点饮料啊，都愣着干嘛，今天我买单啊。”
    “下面为大家播报乘客信息，赵光亭，男。罗真，男……”投影屏上陆续显着乘客的照片及各人基本信息。
    咖啡厅里瞬间安静下来，或许他们不认识这些可怜的乘客，但遇到这种惨剧，谁也笑不出来。
    播到第八张照片的时候，那张熟悉的脸跃入眼帘，苏澜的脸唰的一下变成惨白，咖啡杯啪的一声摔落在地上。
    陆源，男！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齐明尉压低声音道：“苏澜，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