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龙阙

    苏澜表情呆滞，牙齿紧咬，眼眶里蕴出闪亮的泪花，无声的滚落下来。
    “信息播报完毕，据前方传来的最新消息，就在刚才，被劫持车辆撞破渭河大桥护栏，坠入河中。下面请我们的前方摄制组，为大家直播现场情况。请连线主持人小爱。”
    “观众朋友们，直播间。我是主持人小爱，现在在我左手边的就是事故发生地点，距离落水，仅过了不到一分钟。”小爱站在大桥上，身边就是撞烂的护栏。镜头随后转向河面，波光粼粼的河面上，隐约还能看见黄色公交车的轮廓。
    “据目击者说，车辆落水之前就受损严重。在下坠的过程中，大多数乘客都被抛了出去。而且，因为巨大的高度差，水面会产生很大的冲击力，一般人都会被直接拍昏，所以河面暂时没有挣扎的迹象。”
    语调沉痛平稳，从小爱那悲痛的表情中可以读出来，这些乘客凶多吉少。
    渭河西岸，三艘皮划艇放入河中。王队带领着警员，奋力的呼喊着口号，舞动船桨向落水点划动。水速很快，阻力很大，行进的速度并不乐观。
    “大家可以看到，警卫队正在全力搜救落水乘客。桥上和岸边都聚集了很多热心市民，我想大家和我的心情一样，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们都不会放弃。”
    小爱用手一指，熙熙攘攘的市民聚集在桥上，趴着栏杆，注视着河面的动静。东西两岸的岸边，陆续有警车、消防车和救护车赶到，还有沿河的渔民驾驶着渔船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小爱动情的说道：“我们人类之所以能从灾难中挺过来，站起来，延续我们的文明，需要的就是这种不屈不挠，勇敢无畏的精神！让我们一起为落水的同胞祈祷，为警卫队加油！”
    婴儿在母体羊水中是什么感觉，没人知道。如果让陆源形容的话，一定就是现在这种感觉，安全、静谧、轻柔、滋润，近乎完美的融合。
    当他真正的融入其中，如未出生的婴儿一般，忘记了一切，没有烦恼，没有苦痛，甚至没有知觉，没有时间概念，有的只是平静、温暖和安全，还有一丝好奇。
    渐渐的，他的耳边传来潺潺水声，眼前出现了迷离光斑，口鼻间充满了甘甜味道。猛然间，他睁开眼睛，犹如刚刚出生般，好奇的审视着周遭的一切。
    淡蓝色的水幕徜徉，丛丛野草摇曳，数十条鱼儿在围着他游曳。手腕一抖，鱼儿围着他的指尖打旋，一伸手心，立即有一条鱼儿停驻在他的手心，温驯的拱着它的拇指。
    脚边一只青黑的河蟹，舞动着钳子，好似跳舞般左右摇晃。三两只小虾，弓着身子，攀住它的大腿，须足颤动。
    再然后，他看见一个人，脸色煞白面目狰狞，以头下脚上的诡异姿势缓缓下沉，已经完全没了动静。
    短暂的迷惑之后，记忆如潮水般袭来。
    劫持、枪战、落水！
    大智！
    陆源浑身一震，几乎是本能般双腿一摆，以极快的速度游到关智的身边，拽着他的衣领子，向水面游去。
    哗啦一声。
    静寂的水面，猛然荡起一蓬水花。
    “有人活着！有人活着！”
    “快！快！”
    王队激动的催促着，奋力舞动船桨。那水花极大，隐约可以看见人影浮尘。
    桥上的人也在关注着河面的情况，忽然有个小孩子大呼小叫起来：“不好啦，不好啦！水里有怪兽！水里有怪兽！”
    妇女啼笑皆非的摸了摸孩子脑袋，笑道：“傻孩子，哪儿有什么怪……”一边说一边顺着儿子手指头一望，也吃惊的长大了嘴巴。
    只见水中一道雪白浪花飞扬，速度快的不可思议，正飞速的游动。
    “嘶！好快！”母亲倒吸一口凉气，真正的破浪而行，掀起的水花足有一米多高，甚是壮观。
    人群中连连发出惊呼，这速度……这尼玛的，简直都比上快艇了！
    划着皮划艇的警察也惊呆了，这种速度连专业游泳比赛都极为罕见，可这么大的水花，不应该啊，难道是传说中的狗刨？
    好吧，真的是狗刨。陆源本身是会游泳的，但水性一般，充其量只能在游泳馆里扑腾扑腾，最擅长的也就是水花四溅的狗刨。
    危机时刻，救人心切，还讲究什么美观华丽，本能的狗刨式自然而然就运用出来了。由于速度过于逆天，起的浪花甚至比救生艇的还大。
    鳞潜羽翔，对于陆源来说，游泳简直就跟本能一样，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周围的水波完全没有阻力，甚至托着他的身子，不断的将他推进。
    皮划艇姗姗来迟，船上的人七手八脚的将关智拉到救生船上，开始急救。王队俯身伸手，对陆源道：“快，我拉你上来。”
    陆源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露出个笑容道：“不用管我！等着！”然后，一躬身潜入水中，消失不见。
    王队目光复杂，嘴唇蠕动一下，没说出话来。在那张年轻的脸上，他看到了朝气，看到了勇敢，看到了满满的自信。
    水中的陆源，睁着眼睛，完全感受不到水压对眼球的影响，反而视力愈发的清晰，水中的一切都清晰无比。
    他如同游鱼般敏捷轻快的穿梭在水中，可以清楚的看到下沉的公交车，还有零零散散沉在水中的人。
    车里还有两个人卡住了，头发散开，水草般飘舞。陆源一手一个，将他们拉出来，迅速的浮上水面。
    皮划艇离的近了一些，陆源只靠双腿的摆动，以仰泳的姿态，快速的游过去，将两个人递上艇。
    然后，在一船警员们惊讶的目光中，再次潜入水中。
    大桥上一片静谧，众人屏住呼吸，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河里发生的一幕。
    哗啦！
    陆源再一次出水，同样是救下两个人。
    每一次下潜，每一次上浮，每一次游动，就这样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的重复，一个个在众人眼中九死一生的落水者，陆续救上皮划艇，运往岸边抢救。
    “大哥哥，加油！加油！”
    一个小女孩清脆稚嫩的声音，打破了人群的寂静。
    “加油！加油！加油！”
    人群中渐渐发出欢呼的加油声，声浪越来越大，每个人都发自内心的为陆源的举动，鼓掌喝彩！
    摄像机早早的对准了河面，将全过程呈现在电视观众面前。
    距离太远，水花太大，没有人认得出来那究竟是谁。可是在电视机前的每个人，内心都被感染了，他们看到了勇敢，看到了坚持，看到了永不言弃。
    维克咖啡厅里，苏澜的眼中淌着热泪，双手握在胸前，低声的祈祷着：“哥，你会没事的。哥，你会没事的，我不准你出事。”
    大姐头秦玉琢紧紧盯着那下潜、上浮，急速游动的身影，双手握拳，吞了口唾沫道：“我去，这是什么操作？”
    她身边的女孩吃吃道：“令人窒息的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