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明末夹缝中

    黎明。
    八月的雁门关算不得炎热。
    清晨山间还笼罩着雾气。
    唐三弦预计，今日后金的骑兵还会大举攻城。
    但直到中午，城外还是没有骑兵逼近城下的场景。
    后金打退堂鼓了？
    唐三弦不相信，对方应该是在做攻城准备。
    城下的尸体还残留着。
    唐三弦不去管，只是为了作为后金攻城的障碍。
    昨日大破后金，只不过是趁着对方不熟悉战法取巧罢了，接下来应该才是真正的大战之时。
    唐三弦提醒自己不要自大，以免栽了跟头，丢了关城。
    今日军报再传，大军北上支援，尚需五日方能到达。
    五日，唐三弦的压力变大。
    后金攻城虽败，但对方援兵随时可能放弃劫掠大同镇，南下。
    整整一日，唐三弦没有等待对方的进攻，耐不住，傍晚时分，唐三弦派斥候摸出城去，朝着后金的大营打探军情。
    事有反常必妖。
    唐三弦心中有些不安。
    傍晚。
    一班斥候只回来三个，后金骑兵斥候将大营周围严密封锁，死了七个人，却还是没能打探到情报。
    唐三弦心中不安再次升级。
    城上防御提高警惕，唐三弦以为骑兵会趁夜偷城。
    但一夜过去依旧没有动静。
    又是一个黎明。
    太阳刚刚出来，又被阴云遮住。
    天色一片昏暗，唐三弦看着头顶上的阴天，心中埋上阴霾，这样的天气仿佛预示着暴风雨即将来临。
    远处，后金大营再次出现喧杂。
    这一次，自城上看去，后金骑兵押在阵后，前面是浩浩荡荡的步卒。
    后金增兵了？
    唐三弦疑惑。
    但随着后金军阵渐渐靠近，他的脸色变了。
    一个个大明的百姓被后金驱赶着向着城下而来。
    男女老少，扛着锄头和铁锹，还有人背着筐子，女人抱着孩子，男人搀着老妇。
    唐三弦眯上了眼睛，双手紧握。
    此时如果还猜不到后金鞑子的打算，那他如何能做主将。
    唐三弦咬紧牙，看着百姓一步步逼近。
    身边一个个兵卒看向他。
    眼中的犹豫还有惶恐。
    城上的气氛瞬间被紧张和惶恐笼罩。
    后金息兵一日，原来为的是眼前这一幕。
    掠夺大明百姓，逼迫其前来攻城。
    唐三弦被后金的这一手打了个措手不及。
    没有人会告诉他接下来需要怎么做，因为眼前的战争是无解的，一切都需要靠他的决定。
    唐三弦看着百姓被逼到濠沟前，看着数千老少，推着战马的尸体，掉进壕沟，看着百姓将后金来不及收集的尸体一个个抬到后阵，再看着一袋袋沙土、石头被堆集在壕沟中，却无可奈何。
    打，百姓死伤惨重，不打，雁门关的城外防御被对方生生破坏。
    唐三弦站在城上，宛如雕塑。
    壕沟被连田三道。
    后金再次还是炮击，一颗颗炮弹砸在城墙上或者有的直接被砸进百姓当中。
    一颗炮弹下去，便是数十个百姓伤亡。
    残忍的后金鞑子，藏在百姓当中，威逼百姓抬着被砸死的百姓尸体，直接丢进壕沟。
    城上，一个个兵卒看到眼前的一幕，皆红了眼睛。
    汉人真的不如猪狗，死了还要被后金鞑子踩在脚下。
    炮声阵阵，城墙震颤。
    后金步步逼近，前方是百姓，后方是后金骑兵。
    由着如此，雁门关如何守得住。
    唐唐三弦转身。
    “把炮兵全部拉上来，不计弹药，轰！”
    近的打不得，那就远程炮轰。
    半刻钟之后，城上五十门火炮推上了城墙，炮兵已经做好准备。
    此时后金的炮兵已经逼近五百米之内，不是有炮弹直接砸上城墙，士兵躲闪不及就会粉身碎骨。
    但唐三弦还在忍着，不动。
    他在等，等后金大队进入射程。
    城下，最前方的还是百姓，只有最后百米之内两道壕沟。
    再之后是汉八旗，一直威逼百姓的其实就是这些被女真带领着的汉八旗，再之后才是蒙古、女真骑兵。
    济尔哈朗在吃了大亏之后，终于学的谨慎。
    终于。
    “炮击！”
    五十门火炮，瞬间开火，直接朝着远处的后金大队开始覆盖轰击。
    火炮连发，五十门炮弹，根据射程远近，开始朝着后金大队覆盖。
    爆炸声瞬间如爆豆子一般在城下响起。
    一轮火炮轰击过后，后金骑兵再次死伤不少，原本的阵型再次散乱。
    二十门红衣大将军也被准确轰毁七门。
    远处济尔哈朗看着被火炮轰击的骑兵大阵，开始鸣金示意，骑兵后撤。
    一轮炮击之后，唐三弦并没有继续下令，而是等待烟雾散去，查看城下情况。
    后金骑兵趁机撤出火炮射程，只留下汉八旗还有被威逼的百姓。
    炮响瞬间，汉八旗也开始混乱，有人躲进百姓之中，有人直接随着骑兵后撤。
    炮声一止，女真鞑子再次指挥汉八旗威逼百姓继续填沟，形势已经变得很清楚，城上的新军不会伤害百姓。
    只要百姓在，他们就安全。
    于是百姓再次填沟。
    半刻钟之后，城下便只剩最后一道壕沟。
    就在此时，在还有一道壕沟没有填满的时候，远处济尔哈朗忽然下令震鼓进攻。
    后金骑兵再次浩浩荡荡杀来。
    唐三弦拧紧眉头，最后一道壕沟不填，对方一样近不了城下。
    但济尔哈朗还是下令冲击。
    后金骑兵一进，唐三弦便再次下令炮击。
    但这一次后金骑兵有意识控制距离。
    炮点虽然不时爆炸，但骑兵的伤亡不再像之前那般惨重。
    骑兵浩浩荡荡，冒着城上射下的炮弹一步步逼近城下。
    眼看骑兵即将冲进汉八旗的大阵。
    城下出现了惨绝人寰的一幕。
    在女真鞑子的带领下，身为汉人的汉八旗开始拔刀向着自己的同族挥刀。
    一边逼赶百姓跳入壕沟，一边砍杀，还有人抬着百姓的尸体，顺手便丢进了壕沟。
    城上，唐三弦脸色涨红，那脸上的怒火让他瞬间如在火堆上炙烤。
    百姓慌乱，有人在逼迫下直接掉进深深的壕沟，有人在汉八旗的砍刀下丢了性命。
    老人、孩子、女人、青壮。
    唐三弦闭上了眼睛。
    大吼一声：“射击！”
    城上顿了一下，而后枪声大作。
    每个人都红着眼睛，咬着牙，死命的扣紧扳机。
    百姓，已经没办法去救。
    枪声不断，已经没有人敢去看，倒在枪弹下的是百姓还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