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怀念有限悲伤

第5章


 
     “要不这样,今天就先散了吧,一会儿我买单,你要不尽兴,我接着请客,洗桑拿怎么样?” 
     “你有心事?” 
     “没有,就是心情不好。” 
     “一军,我跟你说,什么心情好,心情不好,都是自找的,找个姑娘,聊聊玩玩再睡一大觉,你就放松了。不信你就听我一回,试试,屡试不爽。” 
     “那要睡完一觉,心情还不好怎么办?” 
     “那就换个姑娘,再来一遍。” 
     “嗨,你们说什么‘再来一遍’?” 
     一回身,发现丁蔓跟青青就在我们后面。我赶紧说:“嘿,你们怎么在这儿?” 
     “先交代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们刚从厕所出来。” 
     “你们是同性恋?” 
     “你怎么看出来的?” 
     “要不是同性恋,你们为什么去厕所那么长时间,而且出来的时候还说‘再来一遍’?” 
     《无限怀念有限悲伤》14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我凌晨四点半回到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我才猛然想起来,昨天答应过朱芳华,我今儿一早就过去,给她找个小时工,再帮她去超市买点洗衣粉沐浴露什么的。糟糕! 
     我赶紧给她打电话,心里急速想着怎么跟她解释。电话铃声响了七八遍,没有人接。会去哪儿呢?也许出去了?不会啊,昨天我走得急,连钥匙都没有给她留下,她要是出去,可怎么回来?或者是她负气故意不接电话?或者是她又跑了,并且十年不肯再理我? 
     我一边洗澡,一边这么瞎琢磨。到最后,到底是拗不过自己,我换上干净衬衣决定上朱芳华那边看看。就算她不是我前妻,她也毕竟是我的客人,她不是住在我的房子里嘛。 
     《无限怀念有限悲伤》15 
     敲门,没人答应。我掏出钥匙开了门,天哪,房间里像施了魔法――鲜花盛开,音乐和啤酒,飘起的窗纱和干净的空气,处处洋溢着一种令人心醉的浪漫。 
     我的前妻,云鬓斜簪,冰肌胜雪,罩着一件粉红色的睡衣,几乎通体透明,像清澈见底的小溪。小溪哗哗地流淌,流淌过她身体的每一寸,还有她那镶满蕾丝花边的丝质文胸,还有那炫丽浮华的绣花内裤,全是粉红色,像春日的樱花,轻柔精致,触动人心底最脆弱的那 
           一部分。 
     此时无声胜有声。 
     我说过我是一个没劲的男人,我最没劲的地方就在于我是一个没有勇气行动的男人。当然,我之所以缺乏勇气,是因为我丧失了热情,就是那种年轻时代一时冲动热血沸腾的热情。不是说我现在的血就不会热,会热的,但我会一直等到它慢慢冷下来。看啊,岁月把我变成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我为自己感到羞耻,但有的时候想一想,这不就是一个好男人应该做的吗?尊重女性,像柳下惠那样坐怀不乱。 
     所以―― 
     我在门口站了一阵,很快就由心潮起伏过度到心如止水――我自己都佩服自己――我居然表现得像一个训练有素的客房服务生。 
     我说:“对不起,我刚才敲过门,我以为你不在里面。” 
     “不,我在里面,我是故意脱成这样勾引你的。”我的前妻面带讥讽。她不但不赶紧找个什么东西披上,反而变本加厉,就势摆了个玉体横陈的姿势。 
     “芳华,别这样。万一我经不起考验。” 
     “我求之不得。” 
     “要不,我先出去。”说着,我赶紧往后退。 
     “你先给我把门关上,你就不怕让邻居看见。”她一声令下,我恭敬不如从命。 
     关上门,顺手从门后拿一件西服外套丢给朱芳华,我以一种不伤她自尊的方式劝她罩上。我说:“窗户开着呢,小心冻着。” 
     “那就把窗户关上。” 
     “听话,别耍小孩脾气。” 
     她总算收起了她的“粉红色”武器,随随便便地套上我丢过去的外套,那是一件质地优秀的深色休闲西服,裹在她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反而给我一种“春风浩荡”“满园春色关不住”的感觉。 
     “你来干什么?” 
     “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再说,昨天忘了把钥匙留给你。” 
     “这儿的钥匙都谁有?” 
     “过去王小西有,现在就我有。” 
     “可是,我手里也有一套。” 
     朱芳华递给我一个信封,里面有一套钥匙,还有一个留言。上面写着:“亲爱的,钥匙给你留在信封里了,我走了。别找我。”没有落款,没有日期。妈的,一定是王小西,我记得他欠我一套钥匙,他说丢了,找不着了,这个孙子! 
     我把钥匙拿出来放到桌子上,把信封和留言塞进裤兜,然后对朱芳华说:“你别那么看着我,这套钥匙留给你,以后你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从里面把门插上,你要是实在没安全感,咱就找人换个锁,你要不嫌麻烦,换个防盗门也行。” 
     “许一军,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比如这十年过得怎么样,为什么忽然要来找你,还要住在你这儿?” 
     是摊牌的时候了!我是一个没劲的男人,我害怕过去,也害怕未来。我不能让局面失控,我虽然讨厌每天的生活井然有序一成不变,但是我更讨厌纠缠不清狼狈不堪。从本质上说,我不是王小西,他对待生活的办法往往是“以毒攻毒”“以暴制暴”“大乱之后大治”,而我则是典型的“惹不起还躲不起”“自欺欺人”“得过且过”的那一类。我不想招惹朱芳华,并不是因为她青春已逝,而是因为我自己的心老了,我不想再折腾,也折腾不起了。 
     “芳华,咱们毕竟做过夫妻,过去的事情是我不好,但是我不想再重新伤害你,伤害我们。你知道,我结婚了,有了一个儿子,今年十岁。我希望你过得比我好,我希望假如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都愿意,我希望能补偿你,但是,你不要为难我,我不愿意节外生枝。”我磕磕绊绊结结巴巴总算把这些话说完整了。 
     “好吧,前夫。我懂你的意思,你是说无论我发生什么事情,遇到什么问题,都跟你没有关系了。如果你肯帮助我,也仅是一种人道主义的援助,是一种慈善行为,而不代表任何其他的意思。对不对?”朱芳华略带挑衅,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但我知道她这是外强中干色厉内荏。 
     “你不要老跟自己过不去,好不好?你这样子,会让我心里难受的。” 
     “那么我什么样子,你会心里好受些?” 
     “正常一点。” 
     “我哪里不正常?” 
     “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不知道。” 
     “芳华,我们在十年前就结束了。” 
     “那又怎么样?” 
     “那意味着没有回头路了。” 
     “谁说要回头了?” 
     “是我说要回头的,好了吧?” 
     那天剩下的时间,我陪着朱芳华去丽都吃了牛排,之所以去那个地方,是因为很少有我的朋友会去那儿,尤其是在星期六下午,哪里想到一进门就看见站在大厅里的青青,一副亭亭玉立等人的模样。这次她的头发没有遮在脸上,而是用一枚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发卡别住,露出整张脸。和昨天晚上的“波西米亚”打扮完全不同,她现在看上去更像一个朴素的“学生妹”――瘦瘦窄窄的白衬衣,简简单单的牛仔裙,脖子上挂一个银质的十字链,一个浅棕色帆布包左斜右挎松松垮垮地搭在腰上,衬着身材更好了,我是说该突出的地方更突出了。她并没有装着不认识我,或者大喊一声扑过来,而是在第一时间绽放了笑容,唇红齿白。在我们走得更近一点的时候,她率先跟我打了一个招呼:“真没想到在这儿遇上!” 
     “是呀是呀,你在等人?”我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点不自然。 
     “我在等几个朋友。”青青一面说,一面看了一眼站在我旁边的朱芳华。她这么一看,不知道为什么搞得我很是尴尬。我几乎有点慌慌张张的说:“哦,我和朋友到这儿来吃点东西,我们先走了啊。” 
     “那就不耽误你的宝贵时间了。拜拜。”青青笑着跟我摆摆手,那笑容仿佛另有深意。 
     《无限怀念有限悲伤》16 
     “那女的是谁?”菜一点好,还没来得及让我喘口气,朱芳华就单刀直入的追问我。我窝着一肚子火,心说:“你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有资格打听那么多吗?”但终归没有说出来,我不想把一顿好好的牛排给搅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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