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怀念有限悲伤

第40章


男的闷闷的说。 
     “那我走好了,反正是一样的。”女的说,故意淡淡的语气。 
     “你和谁走?去哪儿?” 
     “我能和谁走?!还不是一个人!也好,一个人去哪里都好,没有牵挂。”还是淡淡的语气,很刻意的平淡。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男的有些生气了。 
     “要换做是你,你怎么想?”女的挑衅似的问。 
     “好好生活啊,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男的说。 
     “和谁做呢?如果我喜欢的事情是打乒乓球,我总不能一个人打吧?” 
     “我可以陪着你打,只要你喜欢。” 
     “我不要。” 
     “为什么?” 
     “我不愿意拖累你。” 
     “你已经拖累我了。再说,如果是我生病了,你是不是扭头就走,把我一个人撇下?” 
     “还真有可能。我挺自私的,我属于那种一听说船要沉了,立刻就去找船长,申请第一个上救生艇的人。”女的说着就笑了。 
     男的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逗她:“怎么这么坏呢?” 
     “就是这么坏。” 
     芳华有事没事儿就要胡高陪着说话,两个人有的时候说着说着就会伤感起来。有一次,芳华望着胡高,冷不丁冒出一句:“我总在想,你对我的耐心是不是快用完了?要是用完了可怎么办?” 
     “那你就省着用。”胡高对芳华的这些垃圾情绪从来是采取简单直截的方法,否则就该没完没了了。胡高知道芳华总是容易想起一些伤心事。以前芳华的朋友多多啊,每个人对她都极有耐心,由着她发脾气,由着她疯疯癫癫,什么都由着她,还尽说没关系没关系,性情中人嘛!她是电视台的主持人,老公又做着一间赚钱的买卖,她性情就性情一些,没有人和她计较。她说这几天没空,那就这几天没空,那些想和她见面说两句话的人,就得等着,一个约会临时取消,就临时取消,空等一场的人还得特有耐心的跟她另约时间。大家都知道――您是大主持,您没空,正常!而芳华那脾气,也是喜欢的人就喜欢得不得了,不喜欢的如果不是因为工作的原因非要一起不可,她是不肯花时间陪他们的。 
     胡高曾经无数次的劝过芳华,不必太在意人情冷暖――谁手头不是一摊子事儿?家里要照顾,工作要抓住,还得盯牢每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打一个电话问候一下,就很不容易了,如果是到病房来,那简直是“活雷锋”。对人不能太苛刻! 
     但芳华是一个“苛刻”的人,她总是对那些爱她的人提出不切实际的高要求。这一点,使讨厌她的人,对她越发讨厌。比如丁蔓。上面的这些对话一半是丁蔓想象出来的,一半是胡高跟丁蔓叨唠的,无论是哪一半,都让丁蔓怒不可遏《无限怀念有限悲伤》119 
     我不知道胡高和丁蔓之间的最后谈话,但我从丁蔓激动的情绪中可以猜出个大概其来。否则,天上掉馅饼的大美事儿,何至于让丁蔓差点精神崩溃?她万分冲动,语无伦次,不停的说:“太狠了,太狠了!” 
     我等丁蔓安静了以后,耐心开导她,接受胡高的条件――这个条件对她太划算了。胡高打算卖掉房子带着芳华去云南,那里的天气和环境都适合芳华养身体,给丁蔓的条件是送她 
           一个赢利的公司,近千万的资产啊! 
     丁蔓怒火万丈,根本听不进去我的分析,她一门心思地愤怒,完全不理会她自己是最大的赢家。 
     “一定是芳华逼着胡高这么做的,她一定可怜兮兮地跟胡高说,你愿意陪着我吗?就两年,如果我只有两年的生命,两年以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死而无憾;如果两年以后我活下来了,那时你想做什么也不迟,我不会拦着你的。就是你想离开我,我也没有怨恨。我要你陪我两年,什么都不做,在云南,我们找一个地方,丽江那样的地方,我们住在那儿,烦了就四处转转,像凤凰呀,阳朔呀,我都想去,我们一起去旅行好不好?她这么说,胡高能不答应她吗?这个女人太歹毒了!”丁蔓一面说一面故意学着芳华的神情,别说,还真有点像。 
     “就算是芳华逼着胡高答应的,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人家是夫妻,再说,不是还送了你一个公司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就是渔翁啊!要我说你该感谢芳华才是。” 
     “我感谢她个屁,她毁了胡高你懂不懂?就跟虞姬毁了项羽一样。我特别替胡高不值,项羽毁在虞姬手里,那是一个大美人啊!她朱芳华是个什么东西,丑八怪,而且还是一个病丑八怪。她说只要胡高两年,一个人一辈子有几个两年?她要是要你的两年,你给她吗?” 
     “不给,就是半年都不给。” 
     “就是的呀,给了她半年,半年以后她死了,你找谁去呀?人生的机会就那么几个,一错过,这辈子就歇了!我觉得你应该劝劝胡高,他太傻了。现在软件市场特别好,尤其是做学习软件,火极了,这种机会一个人一辈子没有几个,他别说离开两年,就是离开半年,软件市场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我不劝,我劝他干什么呀?我劝劝你得了。你说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坐在家里,天上掉一公司搁她手心里?而且人家创业时候的苦都吃完了,正是收获的时候,你说这样的大美事儿落上了,不偷着一边乐去,不是有病吗?我劝胡高,他万一后悔,你落着什么了?我明告诉你,胡高就是正经跟芳华离婚,他的公司还得分一半给芳华呢。你得到的将比现在的少多了,你算过帐了吗?”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丁蔓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好像我是个怪物。 
     “我是为你好。”我趁热打铁。其实我明白我去劝胡高,是没戏的事儿。再说,这种事情不是小事,胡高也不是三岁小孩,不可能脑子一热就做出决定。我倒是宁愿相信,这是胡高求之不得的结果――与其说是芳华逼着他做出决定,不如说是他逼着芳华逼着他――他愿意让芳华需要他,这使他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价值。我在年轻的时候也这样,那个时候,如果要我为朱芳华去死,我毫不犹豫,并且会认为这是无上的光荣。 
     “你说我该怎么办?”丁蔓被我说动了。人啊,都是这样的,我当年也是这样一点一点被温秀玉说动的――谁不为自己活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趁他没有改变主意以前,让他马上办手续,我可以给你做律师,完全免费分文不取。” 
     “你倒是乐于助人!”丁蔓冷冷的讽刺我,我摊一摊手,手心向上,我不在乎。 
     《无限怀念有限悲伤》120 
     交割手续很快就办好了。只是房子一时找不到买主。我建议胡高索性把房子租出去,权当一项投资,胡高说好是好,可是很麻烦。我说也不算麻烦,你委托给丁蔓,丁蔓把房租定期给你打到你的卡里,不就齐了。胡高就拿眼睛看着丁蔓,丁蔓抿着嘴,不坑声。我说要不交给我来办吧,我有个朋友在房屋银行工作,算他多一项业务。丁蔓插进来:“房屋银行骗子最多了,卷款逃了怎么办?还是我来吧。” 
     我在心里笑了,我知道丁蔓一定会自己住里面,她才舍不得让别人住在那里呢。事实也是如此,丁蔓每月给胡高支付巨额房租,使他和朱芳华完全不必为钱发愁。我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心理,也不知道胡高和芳华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至少在我看来,他们很心安理得。 
     小西从加拿大回来以后,我们曾经在一起吃过一次饭,小西深情地对丁蔓说:“你别傻等着了,芳华没那么容易死,耗来耗去,没准儿你还死她前边。再说,好男人那么多,你偏吊死在胡高那棵树上干什么?” 
     丁蔓嘴硬:“我情愿的。” 
     她一情愿,就情愿了一辈子。丁蔓说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人把钱看得比命重,另一种人相反,她认为我和小西都是前一种人。小西当即叫起来:“当然钱比命重了,有钱能买来命,有命却不一定能换来钱。比如说,朱芳华这病吧,她要是没钱,谁给她治?” 
     “可是,为什么这个世界上那么多有钱人也不免一死呢?钱再多也不如一条命珍贵。”丁蔓反驳。 
     “丁蔓你没事儿说这些干什么?累不累呀?” 
     “我是说我要找一个人,能把我的生命看得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都宝贵。” 
     “你为什么要找这样的人?你找一个能过到一块儿的不就得了?”我和小西同时劝她,哪里又劝得动。 
     不过,那是多年以后的事情了。想不到丁蔓居然是这么倔的一个女子。在我印象里,她只有过一次特别伤心的大哭,就是那天胡高跟我们办完交割手续,我当时提议大家去吃一顿饭,边吃边聊,胡高说不行不行,后天的机票,他得赶紧回家准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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