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城市没有不朽的神话

第13章


我选了角落的一张桌子,点了壶龙井,揿下机器的录音键,再一抬头看见韩松来了。
  他穿着便服,我先给他倒茶,他急切地问“这么急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弟弟有事求哥哥帮忙。”我故意谦虚着,等他上钩。
  “是我们那儿的事?没听说你牵进什么案子啊。”他苦苦思索着。
  “是我一个好朋友,和我没关系,听说最近你们在查他。”我不提白桦。
  “哦?谁啊,我们那儿最近可压了不少案子呢?”
  “这事不会很难办,今天冒昧把哥哥叫出来,哥哥一定帮这个忙啊。”我还不提白桦,“我那朋友知道规矩,不会让哥哥白忙!”
  “你就快说是什么事吧。”他果然上钩,很有兴趣地问。
  我支开一边侍立的小姐,把桌上正烧水的呼呼做响的电壶关掉,轻声对他说了白桦的事,但我不能使他感到这些情况是我从老徐那里听来的。老实说我搞不清楚老徐对我说的话的深浅程度,所以我必须从其他方面来打听消息,这既是为白桦,也是为自己。
  “哦,就这事啊,只是接了举报,领导批示调查,还没开始呢。”他松了口气。
  “我想知道谁是举报人,你放心没人会去杀他的!还有我想知道你们即将进行调查的方式和步骤。”我悄悄把那包钱从桌子下面递到他手里,他捏了捏纸包的厚度,满意地放进了他的公文包里。
  “搞清举报人是谁不难,可告诉你调查的方式,我的风险很大,这个……”,他狡黠地伪装着为难。
  “这20个千只是先付的一半,等你有确实消息后马上付另一半。”我毫不犹豫,这可不是省钱的时候。
  “好,一言为定,我知道你这人爽快!”他准备告辞,我提醒他“最好别去银行用自己的名字存钱,现在利率也低,不如去租个银行保管箱又方便又安全。”他先是一楞,然后心领神会地走了。
  我吩咐小姐撤掉他用过的茶具,再换一套新的。用耳机听了一下刚才录下的谈话,机器很好录得很清晰,我在磁带上注上了今天的日期和“韩”的字样。
  我会把这带子放到银行保管箱里,也许我永远也不会用它,除非有一天对韩松用钱不再管用或他和我翻脸,这对他是枚重磅炸弹。
  阳光被竹帘分割成无数道,飞尘懒洋洋地飘着,惬意地在这间只有我一个茶客的茶馆里品着龙井,掏出手机约李新萍来这里。我调整一下心态,很清楚接下来的谈话不比刚才轻松,在这个幽静的地方和李新萍的交谈是适宜的。
  我要和她彻底分手,告诉她开始是我错了,后来是她错了,再后来我们都错了,该是到改正的时候了。 
 
   五十一
  我象个演B 角的话剧演员,因A 角生急病而需马上顶替上场,在最后的时刻拼命地背诵着并不很熟的台词,生怕讲错一个字而影响整场戏的效果。
  和李新萍从开始相识到成为情人,到今天五年了。这五年来我觉得她的变化要比我大,尤其是她嫁做商人妇后的变化尤甚。
  刚做情人时我们相会的频率很高,有时一个星期就几次,再往后是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原因在我。
  我开始就劝她一定要抓住些钱,否则未来的生活难以保证。她倒是心领神会,经过精心策划,那座大别墅的产权归在她名下,她又渐渐地把大马人在国内的生意收在自己手里。尽管她以前没做过生意,但对赚钱的悟性极高,当然这里也有我的教诲。
  当我们无论在床上或床下的话题变成了生意研讨会后,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减少了和她的会面。
  有一天她很郑重地要把她所有的生意都交给我打理,承诺给我的条件非常优厚,刹那间我真的动心了一下,她的生意已经很成规模,我只要扮演拿鞭子的角色认真看管就可以。
  刹那间后,我还是拒绝了。
  现在她已俨然出身高贵的阔太太,出行做派非普通人可比。从她身上根本找不到五年前那个朴素的产科大夫的影子。她常去赛特世都等地消费,一掷千金。
  每年她丈夫来中国的三个月是我们关系的冰川时期,我甚至在那个马来人走后的一个月里,也不愿意去找她。
  最近这次她丈夫回去后,我和她在前不久聚会过一次,那天早晨徐昆差点成为我的女人,后来我又去找了她。
  她可能和我一样,知道我们该分手了。
  夏季的天气反复无常,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狂风骤起,迅即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茶馆小姐善解人意地拉上落地玻璃窗前的竹帘,我端着茶杯站在窗前冷冷看着外面抱头鼠窜的人群,无动于衷。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须臾雨过天晴,在西边的天空上,出现了一道美丽的彩虹。
  已有些陌生的夹带着昂贵香水气味的女人气息在我周遭弥漫着,我一回头,李新萍就站在我身后,她周身整齐根本没有被暴雨袭击的痕迹,那精心修饰的脸妩媚动人。
  五十二
  我如殷勤的侍者在她身后为她拉好椅子,她抚了一下裙子后安然落座。
  “龙井,可以吗?”帮她倒了杯茶问,如今她对吃喝都很挑剔,我怕60元一壶的绿茶她喝不下去。
  “无所谓。”她拿出个精致的小镜子照了一番,端起茶杯润了润嘴唇,“最近忙什么呢?见不到你的人也不给我打电话。”
  “唉,还不是为钱瞎扑腾。”我说的实话,最近公司因为庞大的应收款拖累,周转起来很困难。
  “是吗,要不要我帮你,”她倒是很诚恳,“你说你干吗这么累,放着那么好的事情不做!”显然她是指我拒绝去给她做总经理的事,我看见她的眉宇间闪过一丝得意与挖苦。
  “不用不用,我扛得住!”就是去要饭我也不会去给她打工,那不是去给她男人卖力气吗。我赶紧转话题,“你前几天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她没说话,端着茶杯高深莫测地看着我,在她的盯视下我有点发毛,就象紧张的B 角在台上忘记了台词而不知所措。
  “我要离婚了!!!”
  不啻从B2隐型轰炸机上扔下来的重磅炸弹在我耳边发出巨响,“什么?真的?”我下意识地问道。
  “你还要我吗?我还爱你的!”
  最佳狙击手射出的子弹准确地击中我的心脏。我乱了方寸,有生以来第一次惊慌失措。
  “出出出了什么事?”我居然结巴起来。
  “其实我根本不爱他,你难道不知道?”
  那小姐过来想给电壶续水,被我挥手赶走。我定定神,迅速在心里思索着她的话的可信程度以及以后我该采取的“敦刻尔克”大撤退行动。
  “他同意吗?”这是我的一个盾牌,我不信那个大马人会轻易放过她。我问自己还能再接纳她吗,理智和感情几乎同时告诉我:不!
  “我才不管他同意不同意,反正我要离婚!他那边的仨老太太最近闹得他鸡飞狗跳,根本顾不上我这边。”她总是称她前边的三个同行为“老太太”,说完后颇为解气。
  “哦,这样啊,那~~~~~~~ ”,我有点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放什么P.
  “你不再要我了?”她敏感地问,那眼神和上次骂我“滚”时的一样。
  “是!”我终于开口说道,我从不为任何压力折服,这会儿还是该实话实说。
  “我们不可能了,过去的已过去了。”我迎着她的目光说,我不喜欢逃避,我喜欢斗争,毛主席说“与人斗其乐无穷。”
  她楞楞地看着我,我以为她会哭,有点惊慌。在这个场合如果她大哭,别人一定会以为我在欺负她。周围几张桌子开始坐满了人,他们过一会儿会以蔑视的眼光看着我。
  “哈哈哈!”她大笑起来,吓得我和边上侍立的小姐一跳,旁边桌子的茶客也好奇地转过头来。
  她止住笑声后又盯着我,眼神里多了凶狠和悲伤,“你以为我真的要离婚?”
  五十三
  真搞不清她在卖什么药,索性装傻冲她摇摇头。
  “我才不离婚呢,我那么傻?我已经没感情了,干吗还和钱过不去?”她赌气地说,象喝白酒般地一仰头,喝下一杯茶,然后又盯着我,不过她的眼神温柔多了。
  “我刚才和你开玩笑的”,她说,“其实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就象她刚才说要离婚一样,我又一惊,“去哪儿啊?”我相信她这话是真的。
  “加拿大,他3 个老婆最近闹得不可开交,他很烦,就打电话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去加拿大,他在那里也有生意,只是他怕冷,以前很少在那里常住。”
  “真的啊,那什么时候去?”我呆了片刻后问她。
  “他三天后过来,然后打理一下这里的生意再去,大概是一个半月后。”她终于对我笑了。
  和B 角演对手戏的演员不小心讲错了台词,B 角只好随着改变台词而影响了剧情。
  “本来前几天打电话给你是想和你再聚一次,可今天我不想了,也许我们的缘份真的尽了。”她温婉地说。
  我的眼睛渐渐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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