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几个人抬顶轿子,慢慢走来。
几个身形高大,目光却很呆滞的人,他们看着一样东西,仿佛是看着一块木头,其实他们自己也像是木头。
轿子放下,帘子掀起,他们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目光才现出一丝光亮。
这个女人虽然没有了少女独有的娇嫩风姿,那种成熟、妩媚的美感却更重,其实这种女人更会受到男人的欢迎。
她走进来就在笑着,谁都以为这女人一定走错地方了,这里并没有床,也没有想女人想的发疯的男人,至少现在还不会有,杀人的时候,他们都不会对女人感兴趣。
佐佐木更不会,黑岛也不会。
他们瞧着这个女人的笑意,久久忽然说,“你是不是走错门了?”
“没有。”女人笑意不变,笑的像是偷吃了糖没有被大人看到的顽童,笑的说不出的欢愉、喜悦。
佐佐木沉下脸,“你来这里难道能赚更多的钱?”
“我不是来赚钱的。”
黑岛脸上肌肉已不停跳动,因为他刚上岸就听到一道消息,有个会归西一剑的女人就是爱笑,笑起来的样子就像是顽童那么快心。
黑白两道的朋友都说过,“只要遇到像这样的女人,都应该赶快溜之大吉。”
黑岛没有溜之大吉,在他生命中,钱有时真的比性命重要,人活着,如果没有钱用,还不如死掉的好。
他忽然指着织田左花的鼻子,大叫着,“你要杀的就是这个女人?”
织田左花点头,他见到这个女人时,脸色好像并不好看。
井上飞鸟却已笑了。
这一切都在他计划之中,他给叶小姐喝的女儿红中,放的药也许并不多,却一定很有效,所以只要她出手,必定会死的很难看。
叶小姐死翘翘了,那么织田左花的位子才彻底动摇。
云白并未到。
井上飞鸟目光落到外面,街道上有行人来来回回走着,始终没有云白的踪迹。
他已在暗暗忧虑,云白难道有了别的变故,来不了了?
这时织田左花钉子般盯着他,“这就是你找来保护我的人?”
井上飞鸟点头,垂下头。
“你看他们跟青木、冷夜、十三香相比,跟唐门方圆百里内杀人从不失手的唐观相比,身手怎么样?”织田左花已在讥笑。
井上飞鸟的头垂得更低。
这人说的没错,就在黑岛出手时,井上飞鸟忽然跪下去,因为他的计划中,竟已有了疏忽。
就在他给叶小姐喝的女儿红中,他下的药量少了。
也许只有这一点疏忽,没有别的,可是却能令他失败,他失败就是死亡。
织田左花绝不会给他活着的机会,因为他没有给敌人一丝尚存的习惯,这也是他自己的习惯。
黑岛掌中多出一把三角飞镖的瞬间,忽然倒了下去,鲜血从胸膛爆射而出,仿佛比他手里的飞镖还要快,先出手的是佐佐木,可是他并未将拔刀,因为他腰际的刀鞘已不见了。
刀光刚闪出,忽然有消失,人倒下,他倒下去时才发现刺进心脏的是自己刀鞘。
“你是叶小......。”
他还想努力将最后那个字说出,可是他的头颅却已飞了出去。
织田左花忽然丢出一把刀在井上飞鸟跟前,厉声说,“我不需要你这样的人在身边。”
他又说,“你自己动手吧。”
铜狮瞧着井上飞鸟,目光中竟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讥讽、嘲笑。
该死的始终要死的,逃避已无用,井上飞鸟捡起短刀,闭上眼刀光一闪。
就在这个时候,一颗头颅忽然到了刀尖,刀竟已刺进头骨。
黑岛的头骨!
井上飞鸟忽然站起,脸上露出了喜色。
一个人慢慢的走了进来,一身白衣如雪,掌中虽无剑,剑气已在飘动。
这个人本身仿佛就是一口剑。
织田左花脸上的肌肉忽然绷紧,颤声说,“你就是云白?”
“是的。”
几个时辰的休息并未令她精神些许,却显得更疲倦。
织田左花讥笑,忽然说,“你为什么要救他?”
“因为他暂时还不能死。”云白瞧见叶小姐的时候,目光忽然变得冰冷如剑锋,也许比剑锋更冷更寒,两个人都很冷,两个人几乎都像是出了鞘的剑。
冰冷!发亮!刺骨!
“我记得你。”说话的是叶小姐,她重重吐出口气,又接着说,“你居然还没死?你的命实在大的可怕。”
云白讥笑,“也许令你失望了。”
她冷笑,心里却已暗暗吃惊,因为这人居然认出了自己。
叶小姐忽然说,“想不到你因祸得福,居然学会了归西剑谱。”
“是的。”云白讥笑更浓,她又说,“这也许令你更失望了。”
“没有失望。”她淡淡的笑了笑,又说,“我非但没有失望,反而令我想不通。”
“你想不通什么?”
“我对那小白脸是很感兴趣的,想不到你居然也很感兴趣。”叶小姐笑的猥琐、淫狠不已。
云白不语。
她不语是因为生怕张开嘴说话会吐出,她受不了这句话的意境。
这女人居然对男人很需要,而且很有研究。
叶小姐瞧着织田左花,冷笑着,“你也许还想不到,这个小白脸已被我睡过很多次了。”
织田左花不语,脸色变了变,目光落到井上飞鸟身上时,却露出说不出的怨毒、怨恨之色。
叶小姐又说,“你是男人,为什么不说说话?”
井上飞鸟抬头满脸疑惑,他说,“你要我说什么?”
“我要你说说跟这个女人在哪里约会,你是不是很舒服?”叶小姐眼角根根皱纹里已有笑意,笑的说不出的放荡不已。
井上飞鸟像是被人活活掴了一巴掌,脸色变得煞白,他说,“他不让我死翘翘,是因为手里有个人。”
“谁?”叶小姐笑意忽然凝结成冰,又接着说,“是什么人令她护住你的?”
“是个老人。”井上飞鸟笑了笑,又说,“这个老人是她朋友的娘亲,所以她必须要救出的。”
他又说,“我好容易找到个能对付你的人,又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你要她对付我?”叶小姐嘴角不由抽动。
“是的。”井上飞鸟又解释着,“只有宰了你,这个老家伙的位子就不稳了。”
叶小姐冷冷逼视着井上飞鸟,冷冷的说,“如果她不杀我,那你的计划岂非要报销了?”
“不会的。”井上飞鸟淡淡的笑了笑,他发现自己此时出奇的稳定,没有一丝惧怕,也许他本就不该害怕的,无论谁有了云白这样的靠山,都不该去惧怕。
“你很有把握?”
“是的,我没有把握,就不会下这出棋了。”井上飞鸟又说,“只要你们两人到一起,必定有一个人会倒下。”
“哦?”
“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井上飞鸟笑的接近恶毒,他接着说,“我送给你喝的酒中,下了很多的药,只要你出手,必定会死的很难看。”
他还在笑着。
叶小姐的脸已扭曲、变形,“我不信。”
她忽然出手,掌中忽然多出一截枯枝,枯枝骤然化作一道剑光,剑光飞虹般刺出。
她的身子与飞虹化为一体,射向云白的胸膛。
枯枝距离云白胸膛不及三寸时,云白的剑才刺出,剑光顿消,人顿落,鲜血飞溅,人未死。
叶小姐用力捂住胸膛,忽然大笑,身子忽然箭一样射向织田左花,织田左花还未反应过来,一截枯枝已刺进他的胸膛,他忽然从椅子上倒下,身子抖了两下,忽然归于平静。
这人竟已死了!
井上飞鸟咯咯笑着,他说,“我算到你会死,却没算到会死在假女人手里。”
后面忽然现出十几个人,十几把刀,刀已出鞘,眼睛很亮很冷。
“你们下去。”
十几把刀顿时相互瞧了瞧,一个都没有离开。
叶小姐冷笑,忽然说,“就算我已经不行,已经快死,还轮不到你们来欺负我。”
她看了一眼井上飞鸟,又说,“更用不着你帮我。”
她大笑着刺出一剑,一条银白腰带骤然化作一道寒光,从十几个人胸膛穿过,十几个人忽然惨呼着倒下。
“好快的剑,好大的力道。”云白不由暗暗心惊。
里面又有一群人窜出,漫天刀光飞舞,叶小姐冷笑,如果被这群人劈到,一定会变成烂泥。
她咬牙身子往后一滑,到了云白边上,伸手一把将云白的手握住,往自己躯体一插,她忽然笑了起来。
她笑着用力抱住云白,云白叹息,身形一展,斜飞两丈,落到高墙上时,满天刀光顿消。
下面顿时化作地狱,也许比地狱更可怕。
院子里每个人身上都插着残花,这里顿时变成是一片花海。
这种景色虽然很美丽,却又美得那么可怕那么凄惨。
叶小姐转过身,瞧了一眼,忽然大笑起来,她说,“这都是报应,这都是因果报应。”
云白不语。
叶小姐咬牙轻嘶,“我死在你的手里的,并不是死在这群窝囊废手里的。”
云白点头。
叶小姐缓缓闭上眼睛,静静的没有一丝生气。
一代令群雄群豪丧胆的归西一剑,竟已死了!
云白瞧着满院子的花色,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篮子。
仙女散花!郭采花!!
外面已有人在鼓掌,是唐观,唐观的边上还站着唐烦,还有唐楼,她不认识唐楼,但却可以确定的是这人一定也很不简单。
令云白吃惊的是慧心居然也在里面。
但这些人并未鼓掌,鼓掌的人在微笑,她说,“我就是郭采花。”
云白怔住,这人果然是郭采花,篮子跨在腰际,里面已没有一枝花了。
郭采花忽然笑了笑,“你为什么不下来?”
云白点点头,抱住叶小姐身子落下。
郭采花见到叶小姐尸骨,终于吐出口气,她久久才说,“叶小姐果然死翘翘了。”
云白点点头,“见到她死翘翘,你好像很开心?”
“是的。”郭采花点头,她指了指满院子的尸骨,眼中掠过一丝哀伤之色,她说,“这里是唐门,并不是扶桑浪人该来的地方,更不是山贼该来的地方。”
“你本就等机会出手?一举收获唐门?”
“是的。”她又说,“自从十三年前的唐门动乱,唐门里的势力的确消弱很多,几乎消弱殆尽,可是并不是一丝没有。”
她瞧了瞧后面几人,又说,“你看他们是不是很平凡?”
“是的。”云白承认,他们每一个人都很平凡,别人非但看不出他们是高手,甚至能将他们看成是路上逛街的闲人,他们也许很明白尽量让自己变得平凡些许才能隐藏自己的身份?隐藏唐门仅有的势力。
慧心是唐门中人?她不由看看向了慧心?
慧心在笑,她柔柔握住云白的手,“你见到我是不是很高兴?”
“是的。”云白目光又变得酸楚,“可是我一件事要说给你听,可是就怕你......。”
“怕我接受不了现实?”慧心嘻嘻笑了笑,又说,“我什么都知道的,你是不是在替我的娘亲担心?”
云白怔住。
她没有想到慧心居然知道这一点,这里面是不是还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云白忽然很想知道一些。
只见慧心咯咯笑着,“还记得我说过去大户人家做工的事?”
“当然记得。”云白也笑了,“难道这大户人家就是郭采花的住处?”
“你真聪明,实在聪明的连我都有点佩服了。”
“那屋子里的娘亲难道是......。”
“没错,那老人是唐残所扮。”慧心又解释着,“唐残是杀人专家,所以你不必担心他,却应该去担心一下乌鸦。”
云白又已怔住,“山贼的首领?”
“是的。”慧心笑了笑,又接着说,“井上飞鸟其实就是山贼的头领,他背着织田左花干这次戏,只是想霸占唐门而已。”
“那你们为何不去找唐残?”
“因为有人已过去了,而且都很厉害。”慧心已扳着手指,“唐雄、唐柳、唐叶、唐杰、唐鹤、唐喜、唐攸......。”
云白怔住,“唐门十三鹰?”
慧心也怔住了,她似已不信云白知道唐门十三鹰的存在。
云白沉思久久才说,“此间小必又回到唐门自己人手里了?”
“是的。”唐观笑着走了过来,眨了眨眼,“这是我们的东西,我们必须要夺回来,他们都是败类,都应该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那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出手?”云白沉思,“难道还有十三鹰联手杀不了的人?”
“是的,有一个。”唐观苦笑,“叶小姐。”
云白点头承认。
想到叶小姐,她的手隐隐已有冷汗沁出,这令他想起了杀人的一剑,那一剑几乎将自己杀死。
她久久才说,“的确很可怕,若不是中了毒,我也许不是他的对手。”
唐观瞧了瞧云白,沉思了会又说,“云小姐此行还有别的打算?”
“没有了。”她说的是事实,她出来就像想将唐门里扶桑浪子的首领杀了,只可惜宫本信一已死了。
唐观又笑了,“这个时候唐门急需人才,你可有兴趣来这里做个堂主。”
云白苦笑着摇摇头。
唐观又看了看唐楼,看了看唐烦,最后目光落到郭采花身上,郭采花笑着点点头。
这女人点头,唐观才说,“如果不嫌弃的话,唐门门主位子就是你的了。”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唐门十三鹰誓死追随阁下,万死不辞、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云白被吓的倒退了两步,却被郭采花拉住,她叹息了声,“我们都看得出你不愿留下的,可你方便告知一下要去的地方?”
云白苦笑,她还真的不知道到哪去。
江湖之大,难道真的没自己可去的地方?去白府?那里的人还记得自己?那里还存在吗?
她想着想着心里不由酸楚。
郭采花递给她一个帖子,她说,“若非唐门有很多事要做,我一定会去的。”
“什么地方?”
“是江南。”郭采花长长叹息,她的心神似已飞了过去。
“苏州枫桥,九月初九日,后两剑一决雌雄,盼君前来一观。”这是请帖上的内容。
云白吃了一惊。
这竟是叶小云跟白小叶决斗的日子!
郭采花见到她脸上的表情,不由发笑,“我知道你一定很愿意过去的。”
“难道有别的事需要我搭把手?”云白发觉自己好像快要落到别人挖好的坑里了。
“是有一件事。”郭采花脸上已有歉疚之色,她说,“却不知......。”
“是什么事?”
郭采花不再推脱,将令牌交给云白,“将这个令牌交给白小叶,告诉他江南也有唐门的分舵,有了麻烦可直接找上唐门。”
云白苦笑。
她们如果知道自己的身份,一定会大吃一惊,也许说不定会有别的举动。
云白答应收下。
她现在该去的地方也许只有媚娘那,那个地方也许是最不该去的,却也是自己最想去的。
夜色已临。
山道两侧已有雾,朦胧而神秘不已。
迎着山道上的冷风前行,躯体上的骨节都已冻得咯咯作响,云白拉了拉衣襟,走向那间草堂。
草已枯黄,比上次更黄,她这时才感觉到秋逝冬已逼近。
一个女人正躺在上面闭目晒着太阳,神色安逸自然而脱俗。
见到这女人,云白几乎忍不住要跑过去将她拥抱住,诉说自己心里的寂寞、空虚。
她刚走进去,边上的铃铛已想了起来。
媚娘笑了,“原来是你。”
“是的。”云白激动的声音几乎已梗咽。
“快进来。”她说快进来自己却迎了上去,她拉着云白的手轻笑着,“你那日为什么不辞而别?我好担心你。”
云白沉默。
媚娘从里面移出来一张桌子两张凳子,她笑着又从里面端出个簸箕,里面都是瓜子,云白苦笑,她没有想到媚娘已很会享受生活,就算一个人再寂寞再孤独,对她而已,也许一个人都可以面对。
她将茶满上,脸上已堆满了笑意,“这瓜子是白小叶买的。”
云白怔了怔,她几乎想问一问白小叶此刻去了哪里,是不是正赶往江南的路上?是不是正在马车上休息?
媚娘瞧着杯中的菊花茶,眼中已有黯然之色,“这也是小叶买的,他说秋冬容易上火,多喝点对自己有好处。”
云白不语,淡淡的喝口茶就垂下头不再说话。
“你想不想知道他还说了些什么?”媚娘瞧着云白脸颊似已痴了。
云白点头。
“他还说如果见到你,就将瓜子端出来,多让你陪陪我。”
云白觉得心里一股热意上涌,泪水几乎忍不住夺眶而出,久久才嗫嚅低声说,“他什么时候走了?”
“走了已有一天了。”
“他为什么不多陪陪你?”他为什么不多陪陪媚娘?难道不想?
媚娘苦笑,“每次他都走的很冲忙,其实我知道他忙的是什么?”
“是什么?”
“跟一个剑客决斗。”媚娘眼中露出伤感,她喝口茶,又接着说,“剑客与剑客之间,是不是必须要分个高下?”
“是的。”云白目光忽然变得发冷,他也是剑客,也很爱决斗,面对真正的对手,也许比死去的老子还要尊敬。
无论自己将对方杀死,还是自己被对方杀死,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刺激,一种享受,那种血脉喷张的快意,也许很少有人能了解到,世上很少有人能了解里面的快乐。
云白不远提及这件事,所以又说,“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媚娘没有说话,脸上竟已露出寂寞之色。
对于一个寂寞、空虚的女人来说,能有什么比有人陪着令他们更觉得愉快。
有人陪着,实在是一种幸福的事,云白忽然想到了叶孤云,也许他才可以令媚娘愉快,因为媚娘真的很喜欢他,对他的情感也许对大多数人都要重。
这人为什么不在?难道他也在跟别人决斗?
她忍不住问媚娘,“叶孤云为什么不在这里陪你?”
媚娘垂下头,连茶水都不愿再喝了,久久她才说,“自从上次你来后,他就变了个人似的,对我冷漠了很多,来了也......。
云白的手忽然握紧,她此时恨不得将叶孤云的脖子拧断,想问问他为什么如此冷酷无情?薄情寡义?
阳光渐渐已西移,大地上热力渐渐消散。
媚娘提着篮子,笑了说,“你愿意跟我下去买菜?”
云白当然愿意,她提着篮子跟着媚娘往山道下走去。
冷冽的山风吹在林木间,仿佛是怨妇的哭诉,听来实在是令人心酸不已。
“你是不是也快要离开这里?”她并不是笨蛋,似已看出了云白心里的秘密。
云白点头,她没有否认,她说,“但我会多陪陪你的,只要你高兴,我甚至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媚娘笑了,“你真的愿意带我离开这里?”
“是的。”云白想都没想直接说了出来,她握住媚娘的手,往下面飞奔,就像以前的日子,她们飞奔的时候,后面的白小叶还在假装哭鼻子。
想到这一点,云白不由笑出声来,山下已有惨呼声。
十几个浪人切腹倒在血泊中,没有介错人,所以他们死的样子很痛苦很难看,脸颊上肌肉彻底扭曲、变形,像是正忍受着毒刑的野鬼。
一个人在边上站着,脸色阴沉的像是这天色,昏暗而阴沉。
媚娘激灵灵抖了抖,缩在云白后面。
“你不用怕他。”云白柔柔笑了笑,又说,“有些人看似凶神恶煞,其实他们心里并不坏。”
媚娘目光不停闪动,勉强自己又说,“你认识这人?”
“是的。”云白解释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定是杀人如麻的唐残。”
她忽然盯着唐残冷漠而没有一丝表情的脸颊,淡淡的说,“唐残杀人,一向残忍而冷酷。”
“哦?”唐残掉过头瞧着云白,被这人瞧着,仿佛是被一把锋利而雪亮的刀瞧着,令人心里不由暗暗发冷。
“唐门这般瞧着别人切腹,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的,也许只有你一人。”
唐残沉默半晌,霍然挥手。
一群人将这些尸骨移开走,他才淡淡的说,“你是归西一剑,云白?”
云白点头。
这人眼角轻颤了一下,忽然又说,“你为什么要离开这里?难道门主位子还不能留下你?”
云白点头,又解释着,“我并不喜欢这个位子,我喜欢的是自由。”
她忽然拉着媚娘往前面奔跑着,不再看唐残一眼。
他们从菜场里走出来,夜色又是漆黑,阴冷的山风在山道上穿梭,令人听而生畏。
云白提了很多东西,女人买起东西来,疯狂起来有时比男人想象中要猛烈。
山道前停靠着一顶轿子,四个壮汉肃立在轿子前,见到云白过来躬身行礼说,“请。”
媚娘没有进去,她似已不愿接受别人的好处。
“你怕什么?”云白拉着她进去,她勉强鼓起勇气进去。
媚娘轻声说,“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我知道。”云白解释着,“他们是唐门的弟子,他们以后也许都是唐门内部重要势力之一。”
媚娘吃惊住了,“唐门势力?”
“是的。”云白沉思半晌又说,“唐门从今日起,再也没有另外两个势力了。”
媚娘更吃惊,“可是唐门已没落多年......。”
“他们的确没落多年,可是他们也隐藏了多年。”云白叹息,目光露出敬佩之意,她又说,“也许你还不知道他们已暗自训练出一批新血,这批人势力也许比以前势力更可怕。”
媚娘沉思,久久又说,“可是他们为什么对我们......。”
“因为我帮了他们的大忙,他们略表心意而已。”云白叹息,久久又说,“可他们也帮了我很多忙。”
轿子已停下,就停在草堂外面。
郭采花笑着凝视云白,“别来无恙,云小姐。”
云白微笑,“尚好尚好。”
郭采花又笑着面对媚娘,“略备薄礼,聊表心意。”
草堂的门并未打开,一群人置菜置酒在外面矗立着,媚娘吃惊住了,“你们是什么人?”
郭采花点头说,“我们是你们的朋友,为云白践行。”
“践行?”媚娘不明白。
云白解释着,“是的,我的确该走了。”
门打开,院子里的酒菜已放置桌上,郭采花笑着拜别。
屋子里安静而无声,冷风卷起落叶呼啸而过,仿佛向世人述说着自己的寂寞与空虚。
酒满上,云白久久没有喝酒。
桌上的菜将凉未凉,筷子始终没有抬起,油灯轻轻摇曳,媚娘的脸颊被照的红润而诱人,云白不敢躲看她一眼,她生怕多瞧几眼就会难以压制心里的冲动。
“你为什么不吃?”媚娘的声音已哽咽,她勉强自己又说,“我要好好陪你喝喝酒。”
“好的。”云白举杯微笑,杯中酒一饮而尽。
媚娘喝的并不多,吃的更少,她只是不停的替云白倒酒,云白当然也喝的很快,喝的快而且开心的人,也许都容易醉倒,她也不例外。
她记得自己最后一句话是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媚娘将她扶到床上,就紧紧抱着她,她一夜并未合眼,因为白小叶还说了一句话。
“如果这人睡着还能柔柔握住你的手,那这人一定是你最亲近的人,对你的情也是最重一个。”
她没有忘记,所以试了几次,无论怎么放,自己的手都会被她柔柔握住。
媚娘死也不信自己会遇到这种事,可是却不得不信,冷风轻轻拍打着窗户,她想去关,却不愿离开这人一刻。
所以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下的。
“你醒了?”
媚娘睁开眼就看到云白在静静的瞧着自己,眼眸里露出了说不出的关切、疼惜之色。
“是的。”媚娘已有些许不好意思,她说,“想不到我居然睡的那么沉。”
云白沉默,她不愿放弃一丝看媚娘的机会,她对媚娘的情感,也许只有她自己清楚,没有人知道有多强烈,更没有人能替代。
“你居然没有走?我以为你......。”
云白拉起媚娘柔柔抱着,她说,“你想不想去江湖走走?”
“我不想,我还要等一个人。”媚娘的头垂的很低。
云白脸颊上的笑意凝结,久久又说,“你要等叶孤云?是不是只有他才能令你快乐?”
媚娘沉默。
沉默就是承认,她已承认自己对叶孤云的爱有多深。
“我明白了。”云白居然笑了,她连自己都不知道用多大力量才能笑的出,久久她又说,“我去把他找来,无论他在哪里做什么,我都会带回来。”
“真的?”媚娘目光闪动。
云白忍住刺痛,勉强自己挤出笑意,“我要走了。”
“你要走了?”媚娘吃惊,她的手握得更紧,她又接着说,“你不能多陪陪我?”
云白闭上眼,轻轻的摇摇头,“我知道你需要的是什么,我去找给你。”
媚娘更吃惊,静静瞧着云白的目光,“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因为......因为......。”云白没有说出,她的话似已卡在喉管,她不愿多说下去,更不愿多待下去。
她转身飞身掠起,白云般飘起,白云般消失。
屋子里忽然变得死寂,令人呕吐、崩溃的死寂,媚娘忽然抱紧膝盖,痴痴凝视着门外草地,心里却在静静沉思着。
她为什么没有留下来?又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而且义无反顾的对自己好?也许比叶孤云的好更强烈更凶猛。
山脚下有一辆空马车,赶马的人依靠着车厢熟睡。
这么大好的景色,用来睡觉实在是可惜,如果带着恋人带着情人或者是朋友去游玩,那样岂非很美好,不负好春光。
云白还未走过去,这人忽然已被惊醒。
他掀起帘子,躬身行礼,微笑着,“请。”
云白却在喘息着,一口气飞到这里,她竟也快承受不住了,她说,“你知道我去什么地方?”
这人点头,又说,“去江南,苏州枫桥。”
云白微笑着走了进去。
马车在林子里飞奔,云白从角落摸出的酒壶大口喝酒,她不愿自己太清醒,一个人活着,遇到挫折遇到无法忍受的时候,绝不会想着清醒,而是想着去沉睡。
这个车夫姓马,赶车的时间绝对比陪老婆的时间长,他说自己外出的时候,老婆跟别的男人私奔了,但他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自暴自弃,堕落下去,反而变得更加豁达,并未被这种痛苦击垮。
去江南的路途很遥远,还好这个车夫并不是木头,否则云白就要疯掉了。
越是靠近江南,街道上越是热闹,黄昏的时候穿过菜场,简直比线穿入针孔还要困难。
“这是什么地方?”云白被一阵叫卖声吵醒,用力摸着脑袋,也许大多数醉鬼都有这个毛病,头痛的简直要裂开。
“这是小西湖。”小马递进来一盒臭豆腐,他说,“用这个下酒,绝对错不了。”
云白苦笑,这实在错的厉害。
他只闻了一下,就丢掉了,她喝酒的时候最喜欢吃花生米,那才能有喝酒的感觉。
小马苦笑,又到边上买了十几只煎包子递进去,云白只是摇摇头,“你吃就是了,我很怕这些东西。”
小马想不通,“为什么怕这些东西?”
他左看看右看看,包子没有特别的地方,他心里在想,“难道这包子她也不喜欢吃?”
云白却说,“我怕长胖。”
小马苦笑不已,于是就买了一包花生一包炸豆腐。
十几天时间很快就已过去,在酒鬼眼中过的更快,云白睁开眼就看到了八仙楼招牌,就不由兴奋起来,这已到了苏州?
马车停下,帘子掀开,他恭恭敬敬的说,“姑奶奶,苏州已到了。”
云白苦笑,她忽然有种莫名的歉疚,她想说一些感谢的话,小马却抢先说,“这是我的责任,将你带过来的路费,已有人付过了。”
“谁?”这才令云白吃了一惊。
难道还是唐门出的钱?云白暗暗苦笑。
小马将车上的酒都搬了下来,足足还有十几坛,都是陈年女儿红。
他又将一袋银子递给云白,他笑着说,“这里并不是个好玩的地方,所以我要开溜了。”
云白微笑目送他离去,并未问他去什么地方,因为她知道这么样的男人该去什么地方。
酒坛在街道边上,她就坐在酒坛上喝着酒。
路上的行人很多,有人瞧见她这副模样,已在痴痴的发笑,她也在痴痴的笑,这并没有令她难为情。
酒喝光了,她就将空的酒坛子丢到后面的河水里,苏州也是一座水城,无论你走到哪里,都很容易看到流水,那种永恒不变的生机与活力,实在能令大多数游客流连忘返,醉倒在河畔。
她没有醉倒,十几坛酒喝光就纵身掠起,找到个最高的地方躺着,这个地方正是得月楼,比八仙楼还要高上不少,里面的生意也比得月楼少很多,因为这里很贵,除了有钱的阔佬在这里带着小妾得月,恐怕也没有别的人来这种地方。
这里也是观前街最高的地方,她将衣襟拉开的更大些,冷风吹在她躯体上,她忽然有种神秘的刺激。
一轮明月当空,周围散落着点点繁星,“好不美哉!”
她喝下最后一滴酒,就将那酒坛胡乱的丢了出去,正巧落到下面花丛中。
现在虽然花已凋谢,但余韵犹在,云白暗暗后悔没有多瞧一眼,喝着酒多瞧一眼,说不定会喝的更尽兴些。
正当自己暗暗后悔的时候,从花丛中骤然射出十几条人影两个起落,已掠出高墙。
云白暗暗苦笑。
她这一个动作竟影响了别人的好事,下面已有人在喊叫有杀手。
这个人也许很喜欢马后炮,等十几个凶手彻底逃走了,才玩命的叫着,恨不得将嗓门吼破。
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人忽然掠了出来,神色冷静,目光四顾,伸手一挥,“快去追,无论是什么人想在得月楼杀七老太爷,都是自掘坟墓,死路一条。”
十几条人影忽然鬼一样的射了出去,云白暗暗吃惊,这些人身手居然都不差。
中年人的目光落到花丛中时,特意看了看,伸手一抓,一个空的酒坛忽然到了他手里。
他凝视着酒坛久久忽然掉过头仰望那轮明月,脸色变了变,忽然说,“阁下丢下酒坛,有何意?”
这人竟是个老学究,讲起话来一股书卷味,云白苦笑,却没有说一句话。
“阁下可否下来,容在下以表谢意?”中年人仪表堂堂,不笑时显得面容冷峻威严,笑起来却显得八面玲珑、和蔼可亲,令人忍不住想去亲近他一下。
他此刻就在笑,笑的样子只不过有点奇怪,如果见过一个人牙疼的样子,就很容易想到他。
他见到云白没有动作,又说,“阁下难道......。”
就在这时,突见一条人影白云般飘动,箭一样射在他的不远处,他人不由后退了两步,怔住惊呼,“绝代双剑!?”
云白没有说话,静静的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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