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掠过,中年人身子激灵灵抖了抖,他的身子似乎也很虚弱。
云白瞧着那张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忽然说,“苏州七星之一小玉佛?”
小玉佛吃惊的盯着云白,他并未看出这人的来历,这人却已看出自己的来历,“敢问阁下是......。”
“云白。”
小玉佛目光已扭曲,“归西一剑!”
他的消息也不差,居然连远隔万水的蜀中消息他都了解一二,这不竟令云白些许吃惊。
小玉佛伸手一礼,“这边请。”
云白点头,跟着走了几步,突听上面一人大叫着,“不好了,七老太爷他被人......。”
这人的话还未说出,头颅已滚了下来。
一条人影孤云般飘动,骤然间消失于无形,小玉佛飞身掠起,冲天而上,瞬间也不见了。
好快的身法!好快的出手!
云白叹息,一个人想舒舒服服躺着,有时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特别是江湖中漂泊的无根浪子,更不是!
他身子掠起,脚下连踩两下墙壁,已到了上面。
七老太爷安安静静的坐在太师椅上,安安静静的瞧着门外,花白的胡须已被染红,鲜血从咽喉射出的,所以他正前方的松鼠桂鱼一被染得通红。
两个丫环缩在墙角不停哆嗦,嘴里说什么也许连她们自己都听不明白。
云白慢慢的走了过去,提起酒壶就往自己嘴里倒,外面一人忽然射了进来。
“好雅致的朋友。”说话的声音雄浑、有力,显见这人的内力很深厚。
云白瞧了瞧这人,又笑了。
这人一身青布衣衫,衣襟很开,没有兵器,双手粗糙,躯体上的肌肉很大很结实,这人冷冷瞧着云白忽然说,“是你杀的?”
“不是。”云白又说,“我是来喝酒的,别的事跟我没有关系。”
她说着话的时候,又已在喝酒,这人双拳骤然击出,虎虎生威,击向想云白的身躯,这两拳还未到,云白的酒坛已碎裂,她吃了一惊,身子扭曲一滑,已到了十几步外。
“好厉害的打虎拳,你一定是苏州七星之一的青衫了?”云白脸色变了变。
青衫吃惊。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动七老太爷?”青衫咬牙,冷冷接着说,“难道你找死不成?”
“我不想死,也不想要你死。”云白讥笑,“可你找死,我也不会拦住的。”
“你......。”
这个时候窗外射进来一个人,一把拉住青衫,“她不是杀手,她只是酒鬼。”
“酒鬼?”青衫眼睛不停跳动,目光落到七老太爷尸骨上时,双手忽然握的很紧。
“她真的是酒鬼,况且以我们两人力量杀这个人,好像还不够。”小玉佛笑了笑,“这位是名震唐门的云白,唯一一口归西一剑。”
青衫脸色顿时变了。
他仿佛也被名字吓住,归西一剑名动江湖,令群雄群豪丧胆的人,竟然是个漂亮女人。
小玉佛叹息,“你是不是很难相信?”
青衫点头承认。
小玉佛苦笑,“不止你难以相信,就连我也差点不信。”
云白讥笑,“苏州七星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为什么要替一个老头卖命?”
“那个老头不是一般的老头。”小玉佛已有点急了,他又说,“这人刚正不阿,是对就是对,是错就是错,......。”
云白更听不懂了,忽然打断了他的话,“简单点,说多了我听不懂。”
“他是九月九日......后双剑决斗的中间人。”小玉佛几乎要哭了。
这才令云白大吃一惊。
“距离九月九日还有三天,白小叶跟叶小云决斗没有中间人,他们很难决斗的。”
云白苦笑,“他们决斗他们的,你们关心什么?”
她说的是事实,后两剑决斗跟他们又有什么联系,难道后两剑谁死谁活,对他们难道很重要?
“没有七老太爷坐镇,会有很多人乱套的,他们都不是......。”
云白鼻子已在喘息,他又打断了小玉佛的话,将酒壶都丢掉了,忽然说,“说的简单点,说重点。”
小玉佛点头,“盘口昨日全部关闭,没有人在能下注,很多人都会倒霉,他们说不定因为......。”
“你想好在说。”
云白似已厌烦这人,她忽然一脚将七老太爷踢飞,又将那片松鼠桂鱼丢掉,靠过去静静吃着,又将那酒壶捡起来喝着。
小玉佛急得已在两边晃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青衫才走了过来,他说,“是这样子的,后两剑决斗,江湖中成立了个神秘赌口,盘口是一比一,势均力敌,谁都看不出哪个会赢,哪个会输,所以找了个中间人来评断。”
云白叹息,“原来你们是在赌钱?”
“我们没有赌钱。”青衫又说,“我只是保护中间人而已,赌钱的是别人,这些人请我们来保护七老太爷的安全。”
云白彻底明白了。
这群人看着后两剑决斗,跟着赌钱。
“你们没有把七老太爷看好,是不是有很大的麻烦?”这句话好像是废话,见到小玉佛脸上表情就知道这其间的麻烦有多大了。
“我们麻烦的确很大。”
“那你们跟我说这么多,又是为了什么?”云白有点厌烦了。
“希望你能替我们澄清一件事,这人被绝代双剑之一的叶孤云杀了。”小玉佛面如死灰,又说,“你可以对他们说这都是......。”
“你错了。”云白冷笑,又解释着,“现在盘口已关,压进去的钱收不回来了,是不是?”
“是的。”
“现在中间人被杀了,控制赌局的神秘人绝不会将钱吐出去,是不是?”
“是的。”小玉佛点头微笑,他的眼睛已亮了,似已想通了一点。
“所以七老太爷死翘翘,得到最大好处的人是谁?”云白索性直接解释着,“所以你们要找的还是赌局控制者。”
小玉佛点头。
云白不愿跟他们磨牙,迎着冷风往外面走去,她忽然有种预感,这次出去说不定会遇到很多奇怪的人找上门。
顺着孤孤单单的影子逃离的方向前行,就走进一个林子。
林子里一块块石头宛如狮子,云白的心沉了下去,这里竟是狮子林!
里面没有狮子,却有吃人的野兽,云白看不见,现在已感觉到了,月光下冷风在狮子间穿梭,林木上的叶子已几近凋谢,所以躲在上面绝不是个好主意。
“你是什么人?”
“云白。”云白直接说了出来,她听到这人的声音,却找不到这人在哪,她又说,“是你杀了七老太爷?”
“何以见得?”这人讥笑,又说,“说不定是你杀的,归西一剑出手,还有谁能逃过去?”
云白讥笑,“其间没有别的人,你又何必做作,岂非太矫情了?”
“是有怎么样?”声音在狮子间飘动,仿佛是从一只只狮子嘴里发出的,这人又说,“难道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我对你有点兴趣而已。”
“哦?”这人笑了,久久又说,“你最好不要感兴趣,否则你会被这种事麻烦住。”
云白没有问什么,而是问了别的事,“你杀了七老太爷,赌局里的钱就归你了?”
“只有一成。”这人又在笑,到了这里,仿佛就是他的天下,他没有必要害怕,他说,“一成已够我花上几辈子了。”
云白点头,沉思久久又说,“那你为什么栽赃给叶孤云?”
“你为什么没有想过我本就是叶孤云?”这人的声音忽然变得发冷,比冷风还要冷。
“只有绝代双剑之一的叶孤云,才能吸引天下群侠群豪,我的日子才会舒服点。”
“我一眼就看出来,你并非是叶孤云,而是另有其人。”云白又在冷笑,“你们找别的人当替死鬼,我绝不会跟你计较,可是找叶孤云,你们就错了。”
“难道你能杀了我?”
云白不再说话,目光四顾,似已找到了这人的踪迹,又仿佛没有找到。
她没有说话,那个人也没有说话。
天地间阴冷肃杀之意更浓,冷风吹在躯体上,仿佛是用刀在刮,又冷又痛。
十几道寒光骤然从一只狮子口子爆射而出,同时里面跳出一个人,从腰际拔出一口短剑,剑刺出。
寒光将云白所有去路封死,剑光比寒光更急,刺的方向正是云白的咽喉。
一剑致命!
“好快的杀人招数。”一道剑光顿时刺出,无数道寒星顿时闪动着跌落大地,人也跌落大地,剑尖断成十七八截,那人的脸上已因惊慌、恐惧而彻底扭曲、变形。
他似已不信自己会死在这女人的手里。
云白在这人身上摸索着,久久忽然摸出一只令牌,迎着月色看上去,宛如一枝发亮的花。
桃花!
云白提着尸骨往回赶,她希望青衫、小玉佛还在,因为这对他们很有用,还有那个桃花令牌,他们知道的比自己更清楚。
得月楼里更安静,里面的尸骨已不见,桌上只有一个人静静坐着,似已在发呆,又仿佛在沉思。
灯光照在这人的脸颊上,这人的脸发白如死人。
云白顿住。
这人赫然是青衫,他竟已死了!
不远处一个人躺在地上,鼻子已被打歪,嘴角已被打的浮肿,眼睛深陷,见到这人的时候,云白几乎认不出这人是小玉佛。
是什么人将他打成这个样子?苏州还有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
难道是别的七星联手将他们干掉?云白又想不通了,可是为何没有动手杀了这人?
云白将小玉佛扶起来,正想个法子将他弄醒,没想到这人却疯笑着扑向外面,然后十几道寒光射在他的躯体上,接着倒下。
他竟已死了。
外面已有火光,也有人影,很多也很冷。
“无论你是什么人,都应该快点出来,躲在里面是没有用的。”外面那人冷笑着又说,“躲着是办不了事的。”
云白纵身掠了出去。
他掠出的时候,掌中忽然多出一块木条,木条化作长剑,剑光飞动间,数道寒星顿时跌落大地。
落下时,一群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其中一人脸色冷峻一身正气,看起来不是某某掌门,也是某某帮主,他摸着胡须,细细瞧着云白,眼眸好像没有一丝畏惧之色,其实他的脸已变得惨白。
无论谁都
看得出那一剑的威力,更知道那是什么名堂。
万物化剑,一剑归西。
云白对着小胡子,淡淡的说,“贵干?”
这人摸了摸胡子,冷冷的说,“当然是杀你,为江湖除害了。”
“那请动手。”云白冷笑瞧向这群人。
小胡子没有动手,却已动嘴,他说,“你犯了这么大的过错,看在我们都是江湖人的份上,你自己了结吧。”
他说着话的时候,身子已往后退了一步。
云白大笑,“想要我命的,为何不出手?”
“我们不耻与你动手。”小胡子摸了摸胡子又说,“你罪恶滔天,难道还需要别人动手杀你?”
“我怎么罪恶滔天了?”云白忽然想知道他们是怎么看出自己这一点的。
“你杀了七老太爷,又杀了青衫,你还......。”小胡子目中露出凶光。
云白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又说,“可你们也杀了小玉佛。”
小胡子讥笑,“我们是在替天行道,替江湖除一大害。”
云白又笑了,她笑的有些许不明白了,“你们杀人就是替天行道,替江湖除一大害,那我杀了你呢?”
小胡子不语,脸颊似已红了红。
“你们被我杀了,是不是死不瞑目,含冤莫白,含恨而终?”云白笑了,讥笑更浓。
小胡子忽然指了指屋里,又说,“难道是我们眼瞎了,看不出来你的居心?”
“我什么居心?”云白傻了,她竟丝毫看不出自己有什么居心。
小胡子指了指自己的头颅,又说,“我就是一口断真假,天下没有第二家的胡金言。”
胡金言又笑了笑,“难道我还会冤枉你不成?”
“你还没有冤枉我?”云白苦笑,可他并不在乎,一个人活着,难免会被人误会、冤枉,甚至遇到很多不甘不平的事。
她长长叹息,久久又说,“你来杀我吧,我站在这里让你杀。”
胡金言目光落到云白掌中那截木条上,脸颊上肌肉竟已不由跳动,却始终没有动手。
他又指了指后面的一群人,才说,“这些人是斧头帮王二爷、巨龙帮龙大爷、白虎帮林少公子、三鲜堂路教头、......。”
云白已听得晕眩了,她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她生怕一个一个的说,说不定会说到天亮,她说,“你不要一一介绍了,只需说出他们来干什么就行了。”
胡金言竟已喘息,一口断真假的金言说多了,也会劳累的,只见他喘了几口气才回过劲来,“我们当然是来替江湖同道除害,替江湖同道造福。”
云白苦笑,“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都到了份上了,你还有隐瞒的必要?”胡金言冷冷笑了笑,又说,“有我胡金言在的一天,你绝对隐瞒不了的。”
云开嘴角苦涩更浓,她说,“那你说说看,我到底隐瞒了什么?”
“我们江湖同道在赌局里下了注,赌后两剑输赢,可你却将中间人七老太爷杀了,你的居心实在很恶毒。”他说着说着竟已伸出手去指云白的胸口。
云白笑意不变,竟没有一丝愤怒之意,“我的居心怎么恶毒了?”
“你想吞掉那笔下注的钱财?”这句话他竟已咬牙,捏着嗓门大叫着说出的。
云白吓了一跳。
这才令他吓了一跳,这笔钱在哪里是多少,她都未知晓,又怎么会吞掉?
她淡淡的说,“你有没有断错?这可不是一点点钱?差不多是大半个江湖的钱财了。”
“我胡金言又怎么会断错?”胡金言冷笑,又说,“你还是说出银两在哪里,然后自行了断,我们绝不会跟你一般见识的。”
云白冷笑,他实在不得不笑。
江湖有时真的很奇怪,错的有时就是对的,而对的却偏偏是错的,她忽然悟出了一个道理。
对与错之间的辨别,并非由本身来决定的,而是由别人来说的,别人说你是对的,那才是对的,想不对都不行;反之别人说你是错的,那一定是错的,想不错都很困难。
现在胡金言认定她是吐掉那笔巨款,别的人也就跟着认定她吞掉那笔巨款,所以她自己想不认定,也不行了。
云白苦笑,“现在我想不承认也不行了?”
“你现在已是万夫所指,还想狡辩下去?”胡金言又说,“你觉得我们谁还会相信你的话?”
云白点头,这人说的没错,好像真的不会有人相信她说出的话了。
每个人的眼睛冷冷瞧着云白,如果目光能杀人,云白也许已死上十次了。
胡金言又说,“我们不想跟你磨牙了,你还是快点利索点,我们也许还会原谅你大奸大恶的一面。”
云白点头,心里更苦了。
“实在受不了了。”屋脊上忽然下沉一条人影。
一身白衣如雪,长身玉立,掌中随随便便的握住一口剑,剑并未入鞘,因为剑本无鞘。
一口随时都要杀人的剑,是绝不该有鞘的。
云白很明白这一点。
这人落下时,还在抱着肚子在笑,他又说,“我真的忍不住了,像你们这么不要脸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胡金言没有笑,他没觉得有一点好笑,“你是什么人?敢来这里捣乱?不怕群雄拿你?”
这人抬起头,努力咳了咳,仿佛想控制住自己的笑意。
胡金言脸色变了变,直到此时,他才看清这人的脸颊,“是你?”
“是我。”这人虽然十八九岁,那种成熟而潇洒的样子,却令大多数在寂寞、孤独中的少女心醉。
他的衣着虽然很干净很整洁,但是穿在他的身上,却始终很不相称,正是那种穿做龙袍不像太子的类型。
那种放荡不羁潇洒不羁的气质,就连云白见了,也不免暗暗喜欢,因为他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也许比他更疯狂。
云白瞧了瞧少年一眼,笑了笑,“这里的人怎么令你笑了。”
“我在笑他们不要脸,真的很不要脸。”少年轻轻咳了咳,故作镇定,他此刻正在学胡金言那种一面大义凛然、侠义震震的模样,虽然很不像,却令人想发笑。
胡金言脸色变了变,似已红了一下。
“哦?”云白眨了眨眼,又说,“可这里并不是开玩笑的地方,我看你还是......。”
“这里正是开玩笑的地方。”这人勉强控制住笑意,又说,“他们见到你什么都没说,就将这顶大帽子扣在头上,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胡金言沉声说,“什么大帽子?”
“你这死不要脸的,应该好好感谢人家仗义相助才是。”
“为什么?”
“人家在上面喝酒,用酒坛子吓跑杀七老太爷的杀手,又手刃一个杀手,带了回来。”少年脸上没有笑意了,他没有笑意就像是教书先生指责着学生,那种样子,仿佛很严厉很生气,他又说,“杀手的尸骨就在里面,你们为什么不去瞧瞧?”
胡金言眼皮都没眨一下,忽然说,“我不必看了。”
“为什么?”
“我相信里面的尸骨是杀手,但他也是杀手。”胡金言讥笑,又说,“因为杀了同伴,那种罪恶滔天、违背江湖道义的丑事就可以掩盖住。”
这个时候,少年大吃一惊,他似已也不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
云白苦笑,“你觉得他们是不是很有趣?”
“是的。”少年叹息,他说,“是的,实在有趣极了。”
云白勉强挤出笑意,又说,“换作是平时,我一定陪你喝喝酒,可是现在......。”
“现在照样可以。”少年拉着云白的手就往后走,他冷冷笑了笑,“我倒想看看谁能阻止跟你喝酒。”
就在这时,胡金言大喝一声,“放肆。”
后面忽然掠出三条人影,三口剑,三口雪亮的剑锋,三个鬼魅般的人影。
云白正想着出手,这少年却已出手,白云般自然而潇洒的刺出了一剑,剑光从三道身影身子前飘过,三个人顿时惨呼着倒下。
剑在滴血,少年眼睛已发亮。
他仿佛有个毛病杀过人后,眼睛居然发亮居然发冷。
云白怔住。
这种剑法这种身法,正是他独门绝技,天下间绝不会有别的人懂,只有一个人懂。
白小叶。
白小叶大笑,数点寒星从人影中射出,比闪电还快的寒星,胡金言后面那个一直不吱声的人,竟已出手!这人居然也是高手中的高手。
白小叶刺出一剑,剑光飘动间一连串叮叮叮......作响,暗器顿消,剑势并未减弱,剑尖骤然刺进那人的胸膛,那人刚掠起,骤然落了下来,他还是慢了。
出手慢的人,大多数都应该死翘翘,他也不例外。
剑尖在滴血,慢慢缩了回来。
胡金言脸色惨白,忽然大叫着说,“一起上,宰了白小叶。”
话语声中,漫天剑光闪动,杀气腾腾,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都不喜欢隐忍自己,他们里面有很多人早就想动手,碍于面子都不愿出手,可是现在却不同了。
现在胡金言说动手,他们也就不必碍于面子了。
白小叶的剑势刚伸出,身子已斜飞四丈,白云般落到屋顶上,下面漫天飞舞间,一条人影顿时飞了上来,却并未靠的很近,长剑长衫长腿,这人的样子很奇怪,所以无论谁见到这人一眼,都很难忘记这人。
白小叶吃惊住,他知道边上的女人并非凡人,却不知道出手竟如此可怕。
不远处长剑长衫长腿的人犹在瞧着他,忽然说,“你还想逃到哪去?”
听到这人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他说,“我没有逃,只不过......。”
他的话还没说完,长腿一步到了他边上,剑刺出,剑光从白小叶躯体滑过,他甚至能感觉那根大血管隐隐刺痛。
“好剑法。”他身子一滑,已到了长腿身后,云白也到了身后。
长腿冷笑,“想不到后两剑能躲过我这杀人一招。”
云白也笑了,她淡淡的说,“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了。”
白小叶眨了眨眼,轻轻的说,“这个是苏州七星之一的长腿,跟青衫、小玉佛齐名。”
“我知道。”云白笑了笑,笑的已有讥讽、戏弄,她又说,“你刚刚为什么没有出手宰了他。”
白小叶怔了怔,似已不明白这女人说的是什么。
“你为什么不用一剑抱日月,将这人宰了?”云白的声音已有些许严厉,就像对待白小叶小时候那样,有些带着批评责备了。
白小叶再次怔
住,竟已说不出话了。
云白手里忽然多出一口剑,剑光一闪,剑柄已到了小叶手里。
白小叶彻底怔住。
这口剑本是他老子的剑。
云白冷笑,“就用那招一剑抱日月来杀他。”
长腿吃惊住了。
一剑能将日月抱住?天下间能有这样的剑法?是绝代双剑之一白云所创?
他想不明白,这剑招名字已令人太吃惊了。
剑刺出。
剑光骤然将长腿死死缠住,长腿想挣扎,却已迟了,就在剑光缠住自己的瞬间,他就知道什么都晚了。
“好剑法。”掌中剑“叮”的跌落,断成七八段,人也化作七八段。
好可怕的剑招,好可怕的人。
若非见到,胡金言简直不敢相信这件事,但他依然大义凛然、威风震震,“你们逃不掉的,还是下来受死。”
白小叶笑了笑,“今天小爷玩够了,下次一定奉陪。”
说完身子忽然掠起,两个起落,已看不到人影,云白也看不到影子。
云白跟着他在林子里穿梭,他忽然心里有种冲动,想将孩子抱住怀里。
林叶在冷风中猎猎作响,他们停在一间小木屋前,下面的小径上飘满了枯叶。
这间屋子竟在树上!
走进屋子,白小叶就痴痴的瞧着这口剑,激动的连话都说不清了,他说,“这口剑你是怎么得到的?”
云白顿了顿,忽然说,“当然是从你老子白云手里拿来的。”
白小叶欢喜的全身都已轻颤,多年的寻找,终于有了消息,“他现在过的怎么样?”
“他很好,而且也很想念你。”
“真的?”
“当然是真的。”云白从腰际又取出个令牌,唐门的令牌,“这是郭采花交给你的。”
白小叶又吃惊住了,这正是唐门至高无上的令牌,见令牌如见门主,这其间没有一丝质疑之处,“她为什么给我这个?”
云白沉思,“应该是感谢你的。”
这一点她很确定,唐门绝不会忘记感恩,任何一个对唐门出手相助的人,都绝不会忘记。
郭采花对自己一样,当然对别的人一定也是。
只不过直到此时,她还不知道白小叶对唐门相助了哪些,但她相信白小叶对唐门的恩情,一定很重的。
白小叶将令牌放好,就瞧着云白,左瞧瞧右瞧瞧,他说,“前辈怎么称呼?”
“云白。”
白小叶脸色变了变,他显然也知道这件事,万物化剑,一剑归西。
他垂下头沉思,因为他想不通的事很多,首先自己老子现在何处?活的怎么样?其次这女人这么漂亮是自己老子什么人?难道是情人?还有这女人手上为什么会有自己老子的兵器。
一名剑客对剑的珍惜,其间的情感也许绝不亚于对情人。
云白喝口茶,一巴掌打在他头上,厉声说,“不准乱想。”
白小叶怔了怔,忽然说,“你知道我想什么?”
“当然知道。”云白沉思半晌又说,“你爹爹现在在闭关修炼一种功夫,听说很厉害。”
他知道白小叶想听的正是这句话,更想知道在什么地方。
所以云白又说,“他此刻不愿被别人打扰到。”
“那他在什么地方?”
云白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说了另一句话,“你爹爹将这口剑传给你,是希望你不要辱没他的名声。”
白小叶点头,目光又落到那口剑上,“他还说了什么?”
云白沉思,久久没有说话。
杯中茶水已凉,白小叶又换了一杯,他说,“他过的是不是很好?有没有伤痛?”
“他什么都很好,他希望你经常去看看你的娘亲。”云白已不愿说话,一提到媚娘,他的心就会不由轻颤。
“我会经常去的。”他说完就在瞧着云白的眼睛,柔声说,“你也看过我的娘亲?”
“是的。”云白叹息,久久才说,“她是个好女人,却偏偏没有人照顾。”
白小叶黯然,他说,“我过些天就去看她,我......。”
云白笑了,“我知道你的孝心,可是你为什么不多陪陪她?她一个人在唐门岂非很孤独?”
说到孤独时,她忽然想起了叶孤云,只要想到叶孤云,她的心就隐隐刺痛,对这人的情感也许连她自己都无法去形容。
她很敬重这人,也很恨他,同时却也很想他去照顾媚娘。
因为只有他才能令媚娘得到幸福、愉快。
“前辈在想什么?”白小叶又替云白倒了杯茶水。
云白顿了顿,又说,“听说你要跟叶孤云的儿子叶小云决斗?是不是真的?”
“不是。”白小叶脸色变了变,沉思会又说,“我也是听到这件事,才出来看看的。”
“你不知道自己跟叶小云要决斗?”云白怔了怔,“你见过叶小云?”
“我非但见过,而且也交过手。”白小叶心神似已飞到远方,那个远的令人无法追忆的地方,久久才说,“我们已恶斗了十三年,始终不分胜负,谁也没有胜出一剑。”
云白吃惊住了,这两人居然也跟绝代双剑一样,都为了掌中剑不惜有跟对方拼命的习惯。
她垂下头,似已疲倦,她的确也很疲倦,漫无目的的游走,非但令人疲倦,也会令人厌倦。
她目光已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无论谁有这样的表情,必定有着无数痛苦折磨的经历,有着别人没有过的那种深入骨髓深入灵魂的寂寞经历。
白小叶脸上已有怜惜之色。
他笑了笑,“我跟叶小云上个月决斗刚结束,所以下个月才能再次决斗。”
“决斗?”云白嘴角已有酸水,她仿佛很厌倦这个字眼,“他也很想跟你决斗?”
白小叶摇头,又解释着,“他不决斗,就会发疯,跟我不同,我不决斗只会喝酒。”
云白吃惊住了。
后两剑居然也有剑客独有的气质跟毛病,他们比绝代双剑的毛病更深。
“那你们这件轰动江湖的事,难道是他引起的?”云白的目光已落到外面一个少女身上。
这个少女一直在外面瞧着里面,安静的像是泥土。
她在笑着,笑的像是镜子里鲜花,朦胧、神秘而诱人。
白小叶只瞧了一眼,就赶紧闭上眼睛,似已很惧怕这女人,云白暗暗苦笑,这女人并不难看,如果换作是多年前,他一定不会难为情,更不会客气。
这种女人正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她不知道白小叶为什么如此惧怕这女人,她忽然一把将白小叶丢了下去。
她咯咯笑着说,“这小丫头很不错,去把她弄到手。”
白小叶惊慌掠起,这女人纵身一掠,跟了上去,她的轻功居然也不错。
镜花笑着伸手一挥,数点寒光爆射而出,夺夺夺......,定入白小叶脚下的那株枯树上,若非脚下稍快些许,他此时的双腿只怕已废了。
他说,“你跟着我做什么?我也没欠你钱,像个癞皮狗。”
他笑了笑,又说,“我好讨厌。”
“等你学会不骂我的时候,我也许就不会缠住你了。”镜花咯咯笑着,他们在充满秋色的阳光下追逐着,像是快乐的两只小鸟,自由的飞行。
见到他们这般的玩耍,云白不竟暗暗羡慕他们。
她心里甚至想着一件神秘而刺激的事,希望白小叶在林叶中将这少女按倒在躯体下,让她知道什么叫男人,什么叫快乐。
她将杯中茶喝尽,就静静的躺在床铺上休息,她觉得自己实在很疲倦,疲倦的只要一靠上床铺,就会睁不开眼睛。
林子落叶飘动更紧,镜花手里的暗器没有停下,白小叶却已要受不了了。
他说,“我的姑奶奶,你每次出现能不能稍微像个女人,哪怕一点点也行。”
镜花的手里忽然滑出一条软鞭,鞭子软软挥出,骤然蛇一样的缠住了白小叶,躯体骤然从飞行的半空中跌落,疼得白小叶“哇”的一声。
“你真是个凶婆娘,你难道不怕找不到婆家?”
“我找不到婆家,也用不着你担心。”镜花一巴掌打向白小叶脸颊上,却被白小叶一把握住,白小叶已在坏笑。
他的身子明明被鞭子捆猪般捆住的,可是顷刻间已能动弹。
镜花急了,另一手立刻击打他的小腹,谁知打了个空,白小叶身子气球般骤然浮起,恶笑着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正当她害羞的那一刻间,白小叶已到了五十步外。
白小叶微笑着舞动剑光,林叶轻轻飘落,他说,“你难道想杀了我不成?”
“是的。”镜花身子忽然掠起,手再次一挥,数道寒星骤然急射而出,这正是他成名的绝技,追魂针,她忽然冷冷的又说,“我要杀死你十次。”
白小叶笑意忽然凝结成冰,“你还真的动手?”
话语声中,剑光挥动,极速抽身后滑,只见叮叮叮......响声中,白小叶身子忽然落下。
他竟未躲过这疯狂的一击。
镜花吃惊的瞧着白小叶,似已也不信这是真的,她脸颊上的恨意已少了些许,“你死了没有?”
“他没有。”不远处一株树上赫然矗立个女人,这女人虽然已不再年轻,可是那种成熟的风姿却更能吸引男人的目光。
“你是谁?”
就在她说话的瞬间,白小叶身子骤然弹起,八爪鱼般一下子贴了过去,紧紧贴在镜花身上,两人顷刻间倒在大地上。
镜花慌了,“你这个不要脸的。”
“对了,我本来就不要脸。”白小叶没有放手,特别是镜花发暗器的手,更压得死死的。
镜花已喘息,“不怕我起来宰了你?”
“你已宰了我十几年了,可是我依然......。”白小叶又笑了,笑的恶毒而拙劣不已,他又说,“可我依然还活着。”
“我发誓,我下次一定要.....。”
她的话还未说完,忽然就被白小叶的手捂住,他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所以你最好不要说下去了。”
他将手拿开,她忽然大叫着,“非礼,有人耍流氓了,......。”
声音大得令人吃惊,白小叶被吓的身子一颤,手也是跟着一松,就在这个时候,镜花身子一滑,鱼一样离开了,她忽然用力踢出一脚。
白小叶身子重重撞倒一株古树,落在地上不停抖索,这一脚实在大的可怕。
他勉强站起,勉强说出一个“你”字,忽然倒在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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