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别问我你是谁

    女人美不美，不全在于样貌，要害在于神态。明末清初有个叫李渔的大闲人，他写了一本叫做《闲情偶寄》的书。李渔先生在书中对女人之美进了研究，举了个例子来描述什么才叫女人的神态。有一次，一个地主老财请李渔先生给他选小老婆。这个地主老财真是太有钱了，来了三个候选的美女，都是难得一见的漂亮，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那个时候的美女们还是比较矜持的，三个美女都是低着头，毕竟是来给人家挑三拣四的，不像现在歌厅里等着人家挑的美女们，一个个心急火燎的样子。李渔老先生只用一招，就把三人最好的美女给选出了。这一招，很简单，就是要求美女听口令：抬头！——就抬头，低头！——就低头。第一个美女，自信满满，听到抬头口令，刷！就把脖子伸直，笑靥如花，听到低头口令，啪！就垂下脑袋，一动不动。第二个美女，听到抬头的口令后，半响竟然没有反应，在那儿扭扭捏捏的，只到再次喊口令，才缓缓抬起头来。这第三个美女呢，听到抬头口令后，似看非看地瞥了李渔老先生一眼，瞬间再淡定地抬起头来，待李渔老先生审视完毕，又似看非看地瞥了一眼，再低下头去。李渔先生说，这第三个美女就特别有态，有态的女人才称得上是真正的美女。
    女人的态，说白了就是女人的风姿，但它并非是人们想象中的妩媚妖佻、扭捏作态，而是自然灵动、得体娴雅之态。“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你闭着眼睁想想吧，——这是一位如何风姿绰约的美人啊！
    当我把林萧萧提出的什么样的女人才是美女的问题回答完毕，林萧萧完全傻了，傻到目瞪口呆，呆若木鸡。直到我干咳示意，林萧萧飞散的魂、出窍的魄才缓缓归来。林萧萧万分焦急地样子，说，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我这辈子和美女无缘了……
    我和大华公司的合同进行得比较顺利，当然主要是军子的功劳，他按照货单及时调货，准时发运，我只是中间联络、调计交，打打电话当传声筒。一个月很快过去，到了合同约定的第一次结账时间。结账也非常顺利，一共四十七万，当天就到了我的账上。我算了一下，净挣了六万块。一个月，六万块，我原先在机关，一年还不到六万块。
    办完结账手续，林萧萧说，卞总，这么快就发达了，要不要给你庆祝庆祝？我开始一愣，但立即就明白了，这狗日的林萧萧，和强盗土匪有什么区别，这不是明着明敲竹杠、搞回扣、捞好处吗？我故作不知情地问林萧萧，你看，怎么个庆祝呀？林萧萧也故作深沉地说，这好办，我来安排，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见我没有反应过来，林萧萧凑近我耳边，低声说，今天下班，我给你电话。
    我已经做好了被林萧萧狠狠敲杠的准备。这年头，菩萨好对付，小鬼最难缠，关关卡卡都要留下买路钱。你以为和对方老大把事情都定好了，合同也签了，你该办的事情也办完了，你就可以等着收钱了。你做梦啊你！那些虾兵蟹将、牛鬼蛇神，这事给你拖着，那事让你等等，分分钟气死你。所以，为了接下来门好进、脸好看、事好办，我只能忍气吞声。
    林萧萧选定的地点是H市五大奢华消费场所之一的“不夜天”，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个酒池肉林之地，一听名字我就心如刀绞，恨得牙齿根发痒。
    当我走进“不夜天”二十一楼雅座包厢时，林萧萧明显等得不耐烦了。林萧萧点起一支细长的烟，说，卞总，以后能不能准点儿啊，东西都点好了，坐，坐。我说，其他人呢？林萧萧得意地笑了，说，就我一个！
    林萧萧并不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但的确是一个很特别的女人，是那种见一面就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女人。如果用时下一个流行词来概括，那就是“潮”。林萧萧非常干脆地揭秘了今天晚上的主题，林萧萧说，你那天的表现让我很好奇，这世上还有蠢到连钱都不想要的男人。你对过去的情人不能释怀，这也太老土了吧。一个男人，又愚蠢又老土，怎么混啊你？不过有一点出乎我意料，你对我的美貌无动于衷，这太伤我自尊了。别人第一次见我，都会大呼小叫。可你老先生倒好，看都不正眼看我一眼。说说，在你眼里，什么样的女人才是美女？
    林萧萧一通疾风骤雨式的话语过后，我彻底明白了。签合同那天我的表现，给林萧萧留下了特别印象，让林萧萧有了一探究竟的冲动。今晚根本就不是什么商业宴会，而是林萧萧出于好奇，想进一步看看我到底是什么人的私人约会。看样子，我今天要是拿不出点什么硬货来，肯定是过不了关的。于是，在我一番稍作停留的思考之后，便有了开头那一段的回答。这个回答，确实把林萧萧的嚣张气焰震住了。
    但别以为我轻而易举就把林萧萧打败了、征服了，这个年纪不大、时尚前卫的新潮女郎，比我想象的狡猾得多。林萧萧从震惊得自言自语中平静下以后，再次向我发出新一轮的攻击，这一次她直击我的要害。林萧萧悻悻地说，李小梅是不是很有态啊？
    我说，是的。直接了当，轻而易举，我就接住了林萧萧的招。
    那她，是一种什么样的态？林萧萧继续向我发难。
    你认为，苏菲.玛索和莫尼卡佩鲁奇，谁更加漂亮、更加迷人？我反问林萧萧。
    林萧萧被我问住了，一时接不上话来。我不管不顾，接着说，苏菲.玛索是一汪清泉，沁人心脾，直击人的灵魂，那是一种圣洁之美。我更愿把莫尼卡佩鲁贾比作大地之母，一颦一蹙之间，更能激发男人们最原始的冲动，甚至让女人们也激动不已……李小梅有点了莫尼卡的味道！
    干杯，我服了你了！林萧萧酒杯一举，说，今晚这顿大餐，没白吃。
    最近这一个月，除了几次简单地电话联系之外，我和林萧萧并没有什么深入的交流，今晚算是第一次。第一次，林萧萧就让我见识了她的不讲套路、不按常理、不讲道理。林萧萧处处出人意料，真是让人捉摸不定。今晚说是让我破费，实际上她早就把账给先结了。我以为就这样了，可以结束了，林萧萧却说，别不好意思，接下来，你买单。见我愣着不动，林萧萧拍拍我的肩，说，走，五楼去，蹦迪。林萧萧连让我发表意见的机会也不给。
    “不夜天”的五楼，迪厅，音乐声浪震天，低音炮冲击得我的五脏翻江倒海，这场面我是第一次看到，第一次切身感受。林萧萧向服务生仿佛说着什么，还打着ok、ok的手式。服务生递给我们两个高脚杯，倒上鲜红的葡萄酒。我正要张口说话，林萧萧不知道往我嘴里塞进两颗什么东西，葡萄酒往我嘴巴一送。在激烈的音乐声中，我咕咚就一口干掉了，林萧萧咕咚的也一口干掉了自己那一杯。接着，林萧萧把我往人群中一推，便疯狂地扭动起来。
    我终于感受到音乐的魔力了，在声浪潮动之中，人群潮动之中，我也情不自禁地扭动起来。林萧萧一边摇头、甩脖子，扭腰、摆屁股，一边尖叫着，蹦跳着。我也尖叫着，蹦跳着，浑身燥热，汗流夹背，只想放纵自己，全世界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也许是今晚喝了不少的酒，又经过这激烈的群魔乱舞，林萧萧大汗淋淋，喘着粗气，一条胳膊搭着我的肩膀，在我的耳朵边说，喝多了，我累了，二十七楼，四零零八。
    我几乎是双手搂着林萧萧的腰，把林萧萧搂到二十七楼四零零八的，那是林萧萧早就订好的房间。我把林萧萧搂进房间，往床上放，正要松开双手，林萧萧一把就搂住我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