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爱大米

我梦见爱可一个人在一条看不见头的小巷里乱跑，我想大声喊她可声音就想卡在嗓子里一样发不出来，直到她跑累了，靠在墙角蹲在那哭，她的脸埋在两只胳膊里，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是我能听见她绝望无助的抽泣声。看见她单薄的肩膀轻轻的颤动，我想拥抱她给她安慰，我想拉着她的手一直向前，可是梦里的世界太黑，我看不清前行的方向……
    看着发白的天空，满脑子都是爱可。为什么每次她迷路找到她的都是我，爱可，如果那时我没有找到你，我的世界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实在睡不着，开始翻天覆地的找那个八百年不打的篮球。萧宁被吵醒问我:“靠，一大早上你折腾什么啊?”我问他:“咱那篮球呢?”小白迷离迷糊的说:“别找了，借417就没拿回来。”我说:“靠!”
    清晨的操场上尽是晨练的老头老太太，就我一傻冒在那疯跑。曾经有一段时间执着于速度的快感，迷恋上奔跑时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当跑累了，再也没有力气动弹
    时，躺在草地上听自己急切的心跳，大口大口吸进带着青草味的空气，这一切让我感觉我确实是活着的。即使什么也不做静静看天上云慢慢的移动，脑子里空空的，什么烦恼，压力，世界好象都不存在了。
    程爱可这个傻瓜，记得小学时那个小县城对我们来说大得很，条条小巷都是我们探险的乐园，那时许睿智比我们大一岁，长的比我们高，我们总是屁颠儿屁颠儿跟在他后面和他一起疯。许睿智的父母和爱可的父母是同事，从小爱可就爱跟着他，有一次我们玩疯了，跑够了突然发现爱可不见了。那时没有几栋楼房，全是一排排的平房，我们就分头一排排的找。天快黑的时候我在一十字路口找到她，她没想许睿智说的那样在哭鼻子。她跟被丢弃的小狗一样蹲在墙角，手拿个小棍在地上乱画呢，没有哭，很委屈的样子。她抬头看见我，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止也止不住。
    当我趴在单杠上大口喘气时，一老大爷拍我肩膀说:“小伙子，大早上，没你这么跑的，年纪青青的没什么想不开的，有什么事也不能这么折腾自己身体啊，得想想你父母多不容易啊……”我心里话了，大爷您再拍我，我就散架了，我到想对得起我父母那也得您行行好啊。好不容易我缓过一口气来，就跟那大爷说:“大爷，这您就不懂了，我这是练短跑呢，我们教练指着我赶超刘翔，追平世界记录呢。您说这么大的期望我能不玩命练吗？”那大爷瞅我那眼神跟看着一ET似的，我心里这个爽啊！
    爱可走后我第一次去食堂吃早餐，包子吃了四个还剩一个，我忘记了买五个包子那是因为有程爱可一个。坐在桌子前我开始想，什么时候我们开始一起吃早饭，什么时候我把她最爱吃的皮蛋瘦肉粥当成首选，什么时候我开始不再是我自己而是我们，什么时候她将我的心占的满满的，再也容不下其他，她一离开我的心就像个无底洞，什么都填不满。程爱可，这就是你要的吗？
    我就一直坐在那里发呆，直到食堂熙熙攘攘的人群散去，窗外温暖的阳光照进空荡荡的大厅，窗台上的花显得朝气勃勃。
    别人眼里的程爱可是什么样子？温柔大方？聪明开朗？善解人意？可是我所认识的程爱可整天犯迷糊，害怕陌生人，不愿意和人接触。她比谁都恋旧，害怕失去身边的人，可是又那么好强，什么都不说。不会照顾自己，总是按着别人的希望做事。现在的她是不是因为孤单而躲在哪里偷偷哭呢？现在的她是不是因为谁的一句话而伤心呢？现在的她是不是因为太遥远而想念家人？现在的她到底在做什么？就是这样的她让我变得不再是我自己。
    初中的时候，有一次上课时她生病，我和许睿智送她回家，因为那时许睿智正在追杨微所以走半道这哥们就把任务交给我自己回去了，看着他走爱可就开始眼泪汪汪的，我背她上楼把我衣服哭湿一片。到她家门口我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后来用她自己钥匙开的门，她说，今天谢谢你，你回去吧。然后一个人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哭。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她哭的那么伤心不是因为爱着许睿智，而是因为被抢走了哥哥，自己在他心里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了自己一样。从三年级以后程爱可借着生病的借口就没怎么上过学，所以她认为最亲近的人只有我们几个而已，没想到自己最喜爱的哥哥已经被人抢走了。我那时没见过女生哭，寻思她还生病呢，就让她给她爸爸妈妈打电话早点让他们回来，她说，没事，习惯了。我让她自己吃点药，她居然说她没事，刚才装得，不想上晚自习了。差点给我气炸了，我说，大哥，您没病就说话啊，你们家六楼啊，你不知道你多沉啊。看我生气她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小声的问，你生气了？看着她刚才哭得西里哗啦的我心软说，没有。她抬起头用刚哭过的眼睛望着我说，那你保证一辈子都不生我气好不好？我当时一定鬼迷心窍了，我说，好。她起来送我，关门那一霎那她小声说，你骗我，有一天你也会像石头哥（许睿智）那样的。呆呆的望着关上的门，我知道她一定在里面哭，隔着门我大声说，我赵曦燃保证一辈子不会不理你，生你的气。现在看来好像信誓旦旦，像表白一样。天地良心，我当时真没那心思，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我怎么能比许睿智差呢？就是想一门心思证明我比他强。
    好在后来程爱可也没再提这茬儿，时间长了，我也忘了。我们在各自的路上越走越远，她做着她的好学生，成绩优异,受着老师宠爱,经常参加各种竞赛。我学着电影里做我的不良少年，打架，逃学，抽烟，喝酒，拜把子，做着那个年纪认为很酷的一切，所有的年少张狂我都没落下。那时候父亲的生意很好，长时间的分离让他们想让钱来补偿我，我手里有钱，也就不在乎请人喝酒吃饭，所以有大把的哥们弟兄,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我们嚣张的在书桌里藏着一尺长的片刀，因为一点小事就叫上一大群人打群架，半夜三更去砸教导主任家玻璃,在升旗仪式上被全校通报批评……有时上课我一觉睡醒老师正在读她的作文当范文，升旗仪式上我们一排站开搭拉着脑袋挨批时她扎着袖章检查个班升旗人数，当我搂着的女朋友在小卖部里胡闹时隔着玻璃看见程爱可舔着冰淇淋和杨微她们比比划划的说些什么，当她看向这边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假装如无其事的把头转向一边，装作没看见。有一次程爱可骑车回家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让人给撞到了，撞他的人从地上爬起来，两个男生一直骂骂咧咧的，爱可当时肯定气急了，带着哭腔的回了一句，是你们先撞我的。我想她马上就要哭了，我放开我女朋友的手开始往里挤，小时候她就特别乐意哭，成绩不好要哭，玩具被抢了要哭，手划破了要哭，我不知道她怎么有那么多眼泪。可是长大后的她将很多事埋在心里，即使哭也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这时候我到希望她可以向小时候一样什么也不顾忌的大哭一场。我挤进人群，看了眼那俩男生问她，程爱可，你没事吧。估计我这么恶名昭著，那两人也认得我，什么也没再说就走了。她说，没事，车把歪了。我帮她把车把正过来，问她用不用我送她回家，她看了我一眼说，不用了，你女朋友等你呢，今天谢谢你。直到她推着车子从我视线里消失，我都在纳闷这家伙怎么一直没哭啊。如果命运的轨迹一直这样走下去，我们也许只是年少的玩伴，玩伴而已。
    只是这世界没有那么多如果，爱可说她一直记得我说过的话，即使我当时是为了安慰她，她也很感激。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因为这份感激所以她会在所有人都放弃我的时候帮我补课，在所有人都不相信我的时候说赵曦燃不会，在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时候说搏一把输了也不后悔。我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爱她，她给我补课时，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长长的睫毛眨啊眨的像小刷子，窗外温暖的阳光在她身上度上一层温暖的颜色，好像天使一样，我第一次觉得程爱可真的很漂亮。高一那年冬天，当我在十字路口找到离家出走的她时，看着冻的瑟瑟发抖的她，一边哭着一边重复着说着我不知道该去哪。第一次想把一个人抱在怀里，给她全世界的温暖和幸福。高二那年，当程爱可将一个完整的苹果递给我，然后和陈易寒去分剩下的那个苹果时，我心里涩涩的，第一次知道妒忌是什么滋味。高三那年，当我在心里要成全他们的幸福时，马锐却告诉我陈易寒有女朋了，我心里只剩下愤怒，第一次对兄弟挥起拳头。越是回忆，心里的风就吹得越大，现在的我只想拥你在怀让你不再觉得孤单，我们拥有的那么多回忆却依旧及不上相拥的温暖.爱可,我要怎样才能让你拥有全世界的幸福呢?
    我回寝室一看，看见我徒弟又在这呢。我说：“来了哎，正好我这还一包子。”我徒弟看看我：“谁要你那点狗剩。今这么憔悴呢？”才想起来今起来没刮胡子，脸好像也没洗。她又说：“小白一大早给我打电话说你今早不知道发什么疯这么早起来非要找篮球，我不信，以为他骗我呢，他说不信可以跟我打赌，我寻思过来参观一下，多稀奇啊程爱可不在你还能早起。”我说：“给钱，收费。”我徒弟伸出一只手来没我脑门，我给她拨搂一边去。我说：“你干嘛啊”她噗哧下笑了：“你都不知道小白看你冲出去那架势还以为你得去417砸门呢？白担心一场！”她在我对面坐下：“怎么了您老人家也说句话啊！你还当我是你徒弟不，有事你就说话，你瞅你一点也不干脆你！”我苦笑：“你犯得上吗，我就偶尔出来晨练一下，你们干吗这样啊？”我上床，准备接着睡，今儿确实起早了。他们三个相互看了半天，然后像得出个结论似的来了句，有病。确实，我是病了，从爱可走那天起我就病了。
    天空依旧瓦篮，白云依旧雪白，外面的太阳依旧照耀大地，可是，我的世界已经翻天覆地。
    爱可，我也想你了，很久以前，从你走那天起就已经开始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