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爱大米

11 第10章


我给爱可打电话,爱可说,你前天不打了嘛,别费钱了。我说,没事,在家呢,我妈说她报销。爱可说,你给阿姨买东西了吗?我说,买了眼霜,我办事你放心。重要的不是买东西重要的是我陪她逛街,然后接受别人羡慕的眼光‘你儿子都这么大了,根本看出来你有这么大儿子。’然后你阿姨我妈还假装谦虚的说‘哪有,养儿子有什么好,养这么多年得了奖学金才知道给我买点东西。’你看着吧,我们门口买豆浆的都知道我得奖学金给我妈买东西了。爱可在那边笑,我说,我妈还让我给我爸买了件衬衫,她掏钱说我买的,说是怕我爸心里不平衡。爱可说,你真好意思,我都替你丢脸。我说,你走了,我还要脸干什么啊。还有下午我去看看张老师,人家现在升校长了。爱可说,不知道‘刺头’还在不在了••••••
    很长时间没有回初中看看了,一路上来许多地方都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门口也按了电子门,不想我们那时可以任意出入了。规规矩矩的和门卫说:“我找张校长。”后面又补了句“我是他以前的学生,来看看他。”老实的等在门口好像个乖学生一样,可我从来就没乖过,上了高中后虽说没有初中时那么荒唐,但也是大错少犯小错不断。
    等了很长时间也没见他出来,正好有一老师推车出去,我看着面熟,他也有点疑惑的看着我。我笑笑:“我这毕业的。”他看了我一会:“你郑野那界的吧?我看你觉得眼熟呢,你们那界初三我来这实习的。”想起来了,我们毕业时来得体育老师,我说怎么提郑野呢,这家伙当时是我们体育代表。初中时爱可总说郑野运球像宫城,崇拜的不得了,去年冬天我们去他家玩的时候,我暗地里和爱可说,你别老提宫城了,郑野现在胖的跟猪似的,别说玩篮球了,估计走路都费劲。我给他点了根烟,他问我:“郑野现在哪呢啊?”“在政府开车呢,混的不错,明年五一都要结婚了。”“这小子,够快的。我到这这么长时间就数你们那界闹得凶,街上的流氓都能招惹来打群架。”我连忙陪笑:“那是,这不是走了也得给大家留点念想嘛。”这是看着张老师腆着肚子从学校里出来,他还是那个样子,不修边幅到有些邋遢。我们上学时这个人就这样,讲讲课能从衣服领口掏出一只袜子,分不清席梦思和摩丝那个说的是发胶,冬天蹬着个二八车因为腿短还够不着脚登。我和我的那些兄弟无数次鄙视过这个人,甚至想把他家的玻璃也砸了。他见到我点头道:“走,去办公室坐会。”我想见到我他应该是高兴的吧,虽说我不是他最得意出色的学生,但是好歹也是迷途知返改过自新的典范,我考上大学之后他不知用我教育过多少边缘少年。有次我去马锐他家,他外甥见着我跟见着国家领导似的来了句‘总算见着真人了。’这时我才知道我已经成为他拯救过的深陷泥潭的青少年典范了,这个郁闷。
    父亲车祸母亲走后,我又变得没人约束,很快又和以前的朋友混到一起。我和马锐逃课去打电动,没想到张老师带着郑野来找我们,我看到他们躲在人群中没敢出声,他们本来也没看见我们,马锐回头看着郑野的背影,就叫他:“郑野,你他妈也逃课了。”结果马锐就这么被张老师捞着脖领子给揪了回去,他走了我一个人也不想再玩了,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恨自己为什么没和马锐一起被逮回去,要不也就不会有以后的那么多事了。那天下午我一个人打车回家,到站时迷迷糊糊的我,司机叫我说包,我回手拿了包就回家了。睡醒了才想来我书包在学校那,哪来得包啊。那包是皮的公事包,我要清醒着万万也不能以为是我的,打开包一看里面有一沓红色的人民币,我也没数,后来证明是两千块钱。当时我连想都没多想就照着翻出的名牌打电话过去了,给人家把钱送去,看着人家挺感激的,说真的我也没当回事,就是觉得挺有成就感的,妈的,我也终于做了件让人说好的事。马锐后来分析说,我就是从小不缺钱,不拿钱当钱了,看着了也不动心。根本没什么高尚情操,雷锋精神在里面。我一直觉得他说的对,我觉得人家的就应该给人家,没什么不对的,理所当然。可是问题是我是谁啊?我是全年级全学校有名的不良少年,我应该欺负同学,应该敲诈勒索要点保护费,应该寄到学校的每封信都是历数我的斑斑劣迹。我怎么能接到表扬信呢,我怎么能学雷锋呢,我怎么能做出点好事呢。当星期一的升旗仪式上,校长读完表扬信后,听着信中什么拾金不昧雷锋再世我自己都不相信那是说我,别人就更不用说了。更有人说是父亲找人写的,主要是为了评上十佳少年好得到中考加分。一时间谣言四起,我无力的沉默,愤恨万分。
    矛盾终于在政治课上上升到极点,在那个碎嘴的中年妇女第N次说到,大家赶快记笔记不要企图耍手段就可以上重点高中。我的愤怒终于爆发了出来,我一脚踹开锁着的后门,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我有些抱歉,但是我都已经这么坏,也不差这一脚了,所以我快步走过走廊,甚至想着真的坐出点什么坏事,永远不再回来。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只有去打电玩,打街霸打了一下午,拇指好像连感觉都没有了。这时有人递给我根烟,我看着眼熟,我接了,好像是一个学校的。他说:“东哥,想认识下你。”他往门口努努嘴,我看到有几个小混混冲这边招手,我知道东哥是附近的小混混,经常劫些中学生什么的,没干过什么大事,手底下有几个兄弟还真拽起来了,说实话挺看不起这种人的。我给面子叫声:“东哥。”他说:“听我这个兄弟说你在学校受了委屈,有没有兴趣和兄弟玩玩,兄弟们准备做件大事,你要是加入的话,兄弟帮你把学校的事摆平了。”我不认为他真能做出什么大事来,也没兴趣和他们这种人参合一起,骨子里我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我想上学,想别人认可我,我们本质上就是两种人。我知道自己没必要得罪他:“东哥,兄弟自己的事自己摆平,谢谢东哥看得起了。”说完我就一个人回家去了,我没想到就是这次交谈又给自己惹了麻烦。
    回到家,程爱可给我打电话,我们那时已经很疏远了,有时见面也不过是点点头。我不知道她找我干嘛,我没好气的说:“什么事?”她说:“你今天酷毙了,你没看着政治老师那脸,都快变成绿的了。”我脱口说:“那明天老张有我好看的了。”她很高兴的说:“那你是说你明天来学校了!”我不好意思改口:“恩,去,干嘛不去。”她在那边笑道:“对,就应该来,要是不来好像咱们怕他们了似的。”我说:“不是咱们是我!”“对,是你!你知道嘛你送我那仙人掌还活着那。”“仙人掌?什么仙人掌?”“就是去年你把我和杨微养的荷花令箭打翻了,赔我那仙人掌啊。”想起来了,那年我们男生疯把窗台上的花盆弄打了,她和杨微非说是她们养的让我赔。我看我没弄翻她们也快把那花养死了,就从我姥姥那偷了盆仙人掌给她们。“还活着那?”“是啊,咱班养的所有花都死了,就我们养的‘刺头’还活着呢。对了,我们给它起名叫‘刺头’,杨微还说毕业要和他照相呢。”我说:“那可的收费了,社会主义仙人掌也不是随便照相的。”她笑:“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叫他‘刺头’吗?”“废话,它长刺呗。”“对了一半,你不觉得它和别的花不一样嘛,以自己特殊的方式活着,但是它的生命力那么顽强,刚开始我们不是拔它的刺,就是用铅笔扎它,也曾几个月几个月的放任不管,可是它还是活着。”我说:“程爱可,你很闲,大半夜打电话给我讲仙人掌。”她说:“你明天真去学校。”“恩。”我不耐烦的挂了电话,因为我好像看到电话那头她的笑脸。
    第二天到学校,事情再次朝着我预想不到的地方发展了。中午有警察来找我,原来前一天晚上修城门的钢筋被盗了,现在怀疑是东哥那帮人做的,有人看见我昨天下午和他们在游戏厅说话来,所以我也成了被怀疑对象。我也有些木,我做那些事也就小打小闹,这你见到警察我也蔫了,老老实实的把东哥和我见面的情况说了一遍,老张还是极其护短的,一个劲的和警察说:“这孩子虽然表现不好,但本质是不坏的。前段时间还有人给他写表扬信呢。”也不管人家看不看的,硬往人手里塞。警察离开后我再次成为漩涡的中心,说我什么的都有,前些天也就是说我耍些手段,而现在我变成可耻的小偷了。马锐,郑野他们私下里教训了一些人,可是我已经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想这就是我的报应吧,那么母亲会相信我吗,她如果知道了还会认我这个儿子吗?在我声名狼藉的日子里,程爱可突然和我亲近起来,一到中午就来找我吃饭,我甚至听到她和别人争辩:“我就认他是我哥,他根本就不是那种人。”我当作没听到的和她继续胡扯哪个明星好看,哪个明星帅,但是对于别人或是鄙视或是疑惑的目光,我终于开始平静起来。如果说成长中最好的老师就是挫折,那么在那个冬天我以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速度迅速成熟。事情很快过去,警察很快抓了东哥那群人,晨会上我又变成了配合公安局办案的好少年,我想我已经宠辱不惊。
    可是事情还是没有结束,晚自习结束后刚走出校门我和郑野就被十几个混混围住,加嚷着给东哥报仇。这群二百五,东哥进不进去和我有什么关系,要报仇怎么不去找警察阿。我和他们说:“这我一个人的事,你们要找找我,郑野,你先走。”郑野怒了骂道:“赵燃,是哥们不,咱们把子都拜了,你还和我说这个。”我当然当你是哥们才让你走,一个人挂了总比两个人都挂了强,况且这段时间我也看多了人心反复,多少当初称兄道弟的哥们在这段日子和我形同陌路。没过多一会马锐和许睿智竟然拎着片刀出来了,原来马锐一看不好就回去找人,结果没找到人就把这玩意拿出来了。当初买的时候也就图个好玩,谁也没想到真要派上用处,这玩意拿出来就得出事。后来我问马锐你有点脑子没啊,这要弄出人命咱哥几个都玩完了。马锐说你看那些群乌合之众,我拿个片刀谁敢动手。我们双方都没动手,老张领着几个体育老师来了,撵走了那几个混混,传说中实验中学门口的混战从没开始就结束了。直到很久以后都流传着老张率领体育老师打走混混的故事,甚至直到现在仍有人绘声绘色的讲给张老师如何如何英勇,顶着被啤酒瓶砸的满脑袋血指着学校说‘这是我的地方,要撒野去别地方去。’
    第二天我们因为私藏刀具有在间操时间又露了把脸,事情总算就这么结束了。然后老张就像现在一样把我领进办公室,扔给我本几何书说,‘好好看书,不会的问。’和老张聊了很久才出来,说说我们这些人的近况,他晚上还有课没多大一会就送我出来了,他挥手说:“挣气点,好好学。”我回头看他正好有阵风卷起地上的纸片,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的鼻子有点酸,妈的,好像文艺片。
    我抬头,看着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天空,曾经在这里我仓皇而逃,今天我又回来了,向我那荒诞的青春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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