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长篇

她对于莉莉热心建议。于莉莉道了谢，说自己会联系他，然后挂了电话。张建国知道这个消息思忖了一下，告诉于莉莉自己不打算再拖了，这两天出差去广州，他会顺道回深圳解决这件事情。于莉莉沉默地望着张建国半晌没有说话，张建国逗她：“怎么了？”于莉莉笑了笑，口气沉重地说：“你真的想好了吗，老噎儿？我不愿意成为一个罪人，更不希望你因为我而成为罪人。” 
        张建国摇着头说：“别想了，莉莉，总有一些东西是我迟早要去面对的。我要真是个男人就不会害怕这些，放心吧--再说，人无法永远回避真实,对么?” 
        “嗯。”于莉莉握紧张建国的手：“我等你回来。记得有什么事情及时给我打电话。如果、如果……老噎儿，如果你实在开不了口，别勉强自己好吗，我能理解。” 
        “好啦好啦知道了，我的小罗嗦婆子。”张建国微笑着看着于莉莉，直到把她看地伸出手狠狠捂住他的眼睛。 
        张建国走了没两天，顾炎忽然给于莉莉打电话来说自己回来了，口气颇为高兴：“听说你找我了？”于莉莉有些措手不及，楞了一下，支吾说：“你不是出差去山东了么？这么快。” 
        “听你这口气，是希望我早点回来呢，还是不希望？”顾炎在电话那边不紧不慢地问。于莉莉有些狼狈：“好了，别又阴阳怪气的。顾炎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和你说点事呢。” 
        “我今天就有时间，现在就有。”顾炎很干脆：“你来我这里还是我去你那里？” 
        “哦，不，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吧……找个餐厅？我们边吃边说成么？” 
        “当然可以。”顾炎语气显得颇有兴味：“小莉，你对我很少这么热情啊，我有些受宠若惊，几乎要怀疑这是鸿门宴了--是鸿门宴吗？” 
        “胡说八道。”于莉莉心里微微一惊，这个顾炎，实在是太敏感：“见了面再说吧，你找个地方，北京的饭店我不太熟。” 
        “我们公司旁边的顺峰吧。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6点半我自己去。” 
        “好，呆会见。” 
        于莉莉放下电话，手心里全是汗。她几乎要后悔为什么没有答应让张建国陪她一起和顾炎摊牌，又心慌张建国偏在这个时候不在身边，事情来了连个定心的人都没有。想来想去，勉强按捺了情绪，知道自己迟早是要独自面对这一关，也就横下心来不去多想了。 
        顺峰酒店顶楼是整个一层装饰富丽的旋转餐厅，从落地玻璃向窗外看，古老的北京城灯火点点，繁华非常。顾炎西装革履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于莉莉走进来后东张西望的样子，冲她扬了扬手。于莉莉看见顾炎，走紧几步过去笑着说：“这个地方第一次来，差点找不着……” 
        “那你还不让我去接你？”顾炎替于莉莉拉开椅子，于莉莉欠身坐下后说：“不敢劳动你，我自己过来方便得很。” 
        “那还是把我当做外人了。” 
        于莉莉看看顾炎，眼睛里的意思似乎在说你本来就是外人，顾炎接住了这个眼神，灼灼地盯着她,没有回避的意思。于莉莉到底心虚，把眼睛转过去看窗外的夜景。顾炎笑了一下，招手叫服务生过来点单：“想吃什么？” 
        “随便点吧，什么都成。” 
        “那我就帮你作主了。”顾炎随手点了几个很昂贵的菜，于莉莉没有做声，等服务生下去了才小声说：“顾炎，太奢侈了，就我们两个人……” 
        “就是因为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才要好好享受一下啊。”顾炎用手指敲着桌子，靠在椅背上惬意地说：“好久没见了，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住的地方习惯么？” 
        “习惯，那里很舒服。” 
        “说到这个，我始终对你很不满意，小莉。”顾炎的脸色正下来：“你可以拒绝我照顾你，但你怎么能亏待自己？” 
        “没有啊，顾炎，我很好真的真的……”于莉莉吸了一口气，脑子里盘算怎么开口说钱的事情。 
        “嘿嘿，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顾炎半真半假地笑着，看于莉莉张大眼睛示意他说下去：“你到底为什么老躲着我？我不过是喜欢你而已，喜欢，并且很有耐心--这很让人烦吗？” 
        “嗯，”于莉莉小心地开口：“别这么说，顾炎，你知道，我一直很感激你……” 
        “我要的可不是感激。”顾炎干脆地打断她。于莉莉抬头注视着顾炎，这一瞬间他坚硬的面上全无表情，让人觉得心里微微发寒。桌上暂时沉默下来，这个间隙服务生送来了开胃菜--褐色的一粒粒小葡萄似的东西和一些配料堆在于莉莉面前的盘子里，显得色泽新鲜，晶莹饱满。顾炎打破沉默说：“来，尝尝吧，这是他们新进的鱼子酱，味道很好。” 
        于莉莉面对桌上摊开的一大堆陌生而精致的调味品有些不知所措，拿着叉子楞了一会，挑了一点鱼子放进口中，咬破了，嘴里发出轻微“噗”的一声，些许微腥鲜美的汁水在唇舌间蔓延开来。顾炎低头吃他面前的东西，很随便地问：“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吗？” 
        于莉莉放下手中的刀叉，从包里掏出存单，顺着光滑的大理石桌面把它们推到顾炎面前。顾炎斜过眼睛看看上面的数字，又抬眼看看于莉莉，目光严厉：“什么意思？” 
        “还你的钱，顾炎。谢谢你这么多年来照顾我和我的家人，真的很感谢。”于莉莉咬咬嘴唇：“我想，我不能再欠你这个情了。” 
        顾炎想了想，“当啷”一声抛下刀叉，吓了于莉莉一跳，惹得周围几桌食客纷纷侧目朝这边看。顾炎不慌不忙拿餐布抹了抹嘴，扯出一个微笑：“难怪。几日不见，傍上大款了。我可小看你了啊，于莉莉。” 
        “别乱扯，顾炎，你知道我是穷学生。钱怎么来的你就不用管了，可是我真的不能再欠你的人情，我知道这点钱很难还得清，这么多年你对我家人，对我，都很关照……” 
        顾炎冷冷地插一句：“他是谁？” 
        于莉莉楞了一下：“什么？” 
        “他是谁？”顾炎目不转睛地盯着于莉莉：“张建国？还是什么别的冤大头？你不象是很会勾魂的那种女孩子啊于莉莉，用了什么招数让别人一下出了四十万？……” 
        于莉莉挺直腰杆，觉得一股热气顺着脊背缓慢涌上来。若在平日，面对这样的侮辱她一定会拂袖而去了，可是今天不同，今天她是来做个了结的--一定不要冲动，一定不要，于莉莉对自己说，让他讽刺两句好了，只要能解决问题，无论什么话她都忍着。于莉莉甚至努力笑了一下：“对不起，顾炎，我没别的意思……” 
        “于莉莉，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顾炎微笑着看她：“有事的时候知道找我，没事的时候当我不存在；我给你钱时你一声不吭，我一碰你，你就装烈女；别的男人不要你了，你拉我充面子当冤大头，事情过了马上就翻脸不认人……怎么样，好玩吗？” 
        于莉莉拼命摇头：“不，顾炎，不是这样的。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有些事情我不能答应你……你是个很好的人，你会找到比我好得多的女孩子…… 
        顾炎笑得更开心了：“于莉莉，你觉得是因为我想得到你，所以才替你花钱是吗？那你可也太便宜了……40万，嘿，40万就把你买下来了，这个数你不觉得掉价，我还觉得丑得慌。”顾炎拿餐巾擦着手，上下打量着于莉莉：“你知道你在这个餐厅里坐着有多丢人吗？你根本不会用餐具，也不知道什么菜该怎么吃；你从来不懂穿衣服，这样难看的地摊货色的毛衣和裤子让你活像个冬瓜；你居然还化妆，口红粘得牙齿上都是，眼圈象个大熊猫……”顾炎摇摇头：“你毫无品味，于莉莉，邋遢，老土，象个傻大姐。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就是好玩，就是想让你感到羞耻，于莉莉，你对自己看得太高了--你以为你是谁？肯给你40万的人恐怕也只是个农民标准吧……” 
        顾炎的声音肆无忌惮，充满挑衅，周围的服务生和食客都悄悄转过脸看他们，继而目光好奇的在于莉莉身上左右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