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长篇

一时间于莉莉觉得自己心境平和，甚至可以微微笑起来，是的，与她的决心相比，任何羞辱和波折都是无足所畏的了。 
        当于莉莉推开顾炎的门时，顾炎脸上表现出一种极其古怪的神情，甚至下意识站了起来，他似乎非常吃惊，又满怀疑惑，眼神瞬息万变，仿佛脑海里在进行着激烈运动。于莉莉挺直脊背，微笑着说：“怎么，顾炎，看见我很奇怪吗？” 
        顾炎没有说话，而是仔仔细细地打量她，似乎要从于莉莉脸上找出她忽然到访的答案。半晌，才微微扯了一下嘴角：“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于莉莉轻快地扬着头说：“你不欢迎？” 
        “当然，欢迎。”顾炎的神态依然有些生硬，他研究地看着于莉莉：“你一个人？张建国呢？” 
        “他在上班。”于莉莉微笑道：“谢谢你关心。”很好，他主动提到了，事情更简单了。 
        顾炎盯着于莉莉看了半天，似乎在判断她说话的真伪，然而脸上的表情已经慢慢缓和下来了，等他转身回到办公桌前坐下，神情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他低头想了一下，抬起脸释然一笑：“很高兴看见你，小莉，真是稀客。” 
        “如果我们成为朋友，顾炎，我想我会常来。”于莉莉微笑。 
        “哦？什么样的朋友？张建国那样的朋友？”顾炎饶有兴趣地看她。 
        “不，仅仅是好朋友，正常的朋友。” 
        “我们--什么时候不是正常的朋友了，小莉？”顾炎用两根手指撑住下颌含笑说：“想不正常都不行。” 
        “这样很好啊。”于莉莉飞快的说：“只有一点不好，顾炎，你没有收下我还你的钱。这可不是朋友间的作为。” 
        “你不欠我钱。” 
        “我欠。”于莉莉坚定地说：“不但欠钱，还欠情，我希望自己可以尽快还得清，这样，我们之间的交往就不会有任何负担了。” 
        “你--怎么忽然会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顾炎沉吟地打量她，忽然转开了话题：“我真的很意外。” 
        “没什么啊，今天周末，我没什么事情，顺便过来。”于莉莉努力使自己这些话说起来显得自然。 
        “就这样？” 
        “就这样。” 
        门被轻轻敲响，秘书走进来，打断了室内略显突兀的气氛。“顾总，福建的那批石材到了，样品在仓库，刘经理问您四点钟有没有时间去看。” 
        “我会去。”顾炎挥挥手说：“你出去吧，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别打扰我。” 
        秘书微一欠身，转身出去带上了门。于莉莉转过脸继续和顾炎对视，目光中毫无畏惧。顾炎与她僵持了一会，垂下眼帘微微一笑：“小莉，我要为我那天晚上的行为道歉。请你原谅，我非常非常没有风度。” 
        “我没有怪你，顾炎，你有权利这么做。” 
        “不，我没有。”顾炎转过脸，眼神有些散：“这些天，我有了些别的想法，还不是很成熟。我打算想成熟了再去找你，可你今天就来了。” 
        “什么想法？” 
        “我说了，我还没想成熟。”顾炎重复了一遍，脸上的表情显得古怪，他抬眼看看于莉莉，又垂下眼，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于莉莉动了动身体，觉得很不舒服。今天这个地方的气氛不对，总有什么地方不对。顾炎的举止奇特且语气含糊，完全不是他一贯的作风。“顾炎……”于莉莉叫了他一声。 
        “嗯？”顾炎仿佛猛然惊醒，坐直了身体：“什么？” 
        “我们说正事好不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收下那些钱，成吗？”于莉莉恳切地看着他。顾炎摇摇头：“小莉，就算要还钱，也不是你还，是你父母还，你不欠我什么的。” 
        “我是他们的女儿，我可以替他们还啊。” 
        “不是这个概念。”顾炎打断她：“我不想我们之间的关系沾染上金钱。这样吧，如果你真想还我的钱，你把钱给你父母，让他们来还给我，不然我是一分钱也不会收的。” 
        “有这个必要吗？”于莉莉叫到：“何必惊动他们？我完全可以代表他们啊……” 
        顾炎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嘲弄的笑容：“你想绕开你父母？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小莉。” 
        “顾炎，你！”于莉莉气急然而却无可奈何，她已经完全知道了顾炎的用意，他在利用最后的杀手锏--用她的父母来钳制她。他知道她的父母一定会干预此事。他诚心找茬。 
        顾炎笑起来，他站起身，走到于莉莉面前温和地说：“小莉，我不是故意要难为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也是有感情的人，我也会固执地去做一些我认为值得的事--哪怕，你会恨我。”顾炎补充了一句：“我不会轻易放弃。” 
        于莉莉心里完全清楚了，她知道自己在这里不会再有任何作用--顾炎，他狠了心要给她制造麻烦，就算得不到她，也绝不肯让她好过。于莉莉站起来，转脸对顾炎扬声道：“好啊，你很坦率。顾炎。谢谢你对我这么关心，但是，恐怕我会让你失望了。” 
        顾炎歪着头看她，略带沉吟地说：“嗯……恐怕……我还会更令你失望呢，小莉。” 
        于莉莉点点头：“我本来想和你达成一个共识，现在看来是没有这个希望了。好，我走了。” 
        “要我送你吗？”顾炎殷勤地说。 
        “不用，谢谢。”于莉莉同样客气地回绝：“很抱歉打扰了你。再见。” 
        “再见。”顾炎没有坚持，他默默地看着于莉莉掉头走出去，“砰”一声带上了门。 
        （35） 
        于莉莉走下楼，觉得非常沮丧，心情坏到了极点。顾炎你这只老狐狸！于莉莉在心里暗自痛骂的时候传呼响了，掏出来看看，是小程，赶紧在路边找了个电话回过去。小程在那边喳喳呼呼地问：“喂，晚上的事情定好了没有？……” 
        “什么事情啊。”于莉莉一肚子没好气。 
        “吃饭啊，张建国没跟你说？”小程大惊小怪地：“汇报不及时呀这家伙。” 
        “没说。去哪儿吃饭？跟谁？” 
        “我哥，我，你，还有他，就我们几个。” 
        “他没说呢。怎么你哥也去吗？” 
        “是呀，我哥就在旁边，他请客他请客！……对吧哥？……”于莉莉听见小程跟程晓枫嘻嘻哈哈的声音，不禁奇道：“咦，你哥在旁边？他们不是今天加班吗？” 
        “嘿嘿嘿嘿，于莉莉，张建国有问题拉……”小程幸灾乐祸地说：“谁说今天加班啊，我哥一直跟我在一起，你赶紧拷问他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小程说完，程晓枫抢过电话接着说：“喂，于莉莉，我是程晓枫。你别听小雨胡说八道，今天早上我和建国是一起加班来着，中午吃完饭才散。” 
        “可是，建国跟我说今天要忙一天呢。”于莉莉狐疑地说：“他下午不是在办公室？” 
        “一天？没有……哦对了，建国好像下午要去见一个什么朋友，我听中午有人打电话约他来着呢。”程晓枫哈哈笑着说：“不过别担心啊，是男的，我担保那人是个男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大哥，”于莉莉不好意思起来：“他忙他的好了，我才不管是什么人呢……不过，他没有跟我说吃饭的事情啊，是不是晚上来不及赶回来？” 
        “哦？这就不清楚了，我听见他在电话里跟人约下午三点钟，在东郊植物园。那地方可挺远的，能不能按时赶回来真就难说了。” 
        “植物园？”于莉莉奇怪：“他去那儿干吗？谁约他的呀……” 
        “好像是他的一个朋友，姓……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