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贼

第11章


既然动了手就不要说什么废话,有机会就要出手。也不知现在年青人是不是说书听多了,总以为生死关头人家还会跟你玩玩英雄重英雄,讲番大道理,真是可笑。”
众人见状倒吸一口凉气,梅大人座下第一好手就这么被废。
刀倾城盯着他的剑一皱眉:“‘锯齿剑’曲寒川?”
病汉也瞅了瞅他的刀笑笑:“我被‘三、六、九’逼得藏在虎丘塔里三天不敢出来,一出来却发现他们已经死了,我说是谁有这般本事,原来是刀倾城,那就一点都不奇怪了,看起来今天我们是同仇敌忾。”
刀倾城却再次皱了皱眉,他实在有些看不起他断人手腕的偷袭手段。
他对风流浪子从来没好感。
厌恶风流的人大都因为自己痴情。
人总是厌恶与自己性情相悖的人。
就算某天因形势所迫同一阵线那也一样。
刀倾城不悦道:“梅石坚干么要请‘三、六、九’杀你?”
曲寒川摸摸鼻子:“这可就要问问他自己了。”
刀倾城望向梅石坚,梅大人兀自泰然自若:“很简单,这个小白脸跟我朋友有点宿怨,我朋友不好出面,只好由我来出手代劳了。”
刀倾城面色骤狠:“你的这个朋友是不是就是我要找的那淫贼?!”
梅石坚没答话,曲寒川却又接了腔:“没错。”
刀倾城眸子发亮:“那就是说你知道那人是谁了?”
曲寒川点头微笑:“如果你能把我跟娄姑娘安全带出梅园,我自然会告诉你。”
梅石坚却“哼”的一声冷笑起来:“我这梅园早已调动三万兵马潜伏四周,你们一进来,机关便自启动,你们以为自己还飞得出去?就算你真的会飞,也把你万箭穿心射下来。”
刀倾城柴刀一横,冷然道:“我不会飞,也不需要飞,拿住你就可以开道。”
梅石坚哈哈一笑,竟然无惧:“你就不考虑考虑劫持我的后果?”说着居然不知从哪里取了一袋栗子出来,接着又取了一盒糕饼出来,然后再取了一包糖果出来,每一样都显得低档脏旧,而且都已被人吃动所剩不多。
众人听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也看不懂他这是在做什么。
刀倾城却懂,所以见状脸色立变。
三样点心纸袋上都写着“北城温记”的字样,那是弦儿惨逝当天他在甜水嫂的杂货铺里买的,散给苦井巷那群小乞丐、小萝卜头的。
这梅石坚竟以跟他市井相交的伙伴小友为质!
梅石坚见了他的脸色立知要胁生效,不禁乐得更欢:“这世上有些人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真是没法子,只好逼得我用挟持人质这么老土的法子。不过话又说回来,又不是吟诗作赋要他妈什么创意,有效不就行了,哈哈哈哈……所以说做官就得做大官,官做得大,才能无耻得明目张胆,说点不登大雅之堂的话也用不着跟谁掩饰解释,别人也绝不敢多说什么,这就叫做官的乐趣。”
众官齐赞:“大人所言极是。”
刀倾城心中狂怒,沉声大喝:“这么喜欢做官就送你副棺材板罢!”
刀倾城终于出刀!
不能将梅石坚一刀两段以解愤恨,却是忍无可忍不能再忍。
但他没有将刀刺向任何人,好似每一刀都砍向空气、劈进烛火。
人人只觉室内斗然亮如明昼,电光划空连闪,刺痛得睁不开眼。
待得睁眼,刀倾城、曲寒川、娄清婉三人竟俱已不见。
领刀倾城进梅园的武官忽的省觉失声道:“保护大人速退,房子要塌了!”
众人听了顿即惊惶失措起来,忙不迭你推我挤向厅外急退,耳听阵阵喀喇喇刺耳声响,厅堂梁柱开始纷纷折断、坍塌下来,众官再晚得一步当真就要被刀倾城送的“棺材板”活埋。
刀倾城、曲寒川、娄清婉三人出了厅堂,却尚未出梅园。
园中机关重重,外围千军万马。
怎么闯?
梅石坚不认为是人能闯得出去!
但这世上的事态发展总是会背离人预想的轨道。
正如樊公直原盼刀倾城错将曲寒川认做恩主杀了,谁曾想此时二人竟会并肩作战。
刀倾城也是人。
但人想出的计策招法从来都是让人破的!
所以他冲着园内一声长啸——
长啸直震得无边落木萧萧下,千树万树梅花落。
机关触启,所有陷阱空自发作。
然后刀倾城出刀!
一刀将一朵飘零的梅花一剖为二,然后梅花二裂为四,四碎为八……
碎瓣激溅开来,每一瓣再撞上一片梅花,被撞梅花再自一分为二,二裂为四,四碎成八……
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倾刻之间梅园登成粉末汪海。
人人眼前视线模糊一片。
刀倾城一言不发,当先步入这片香雪海。
曲寒川心底暗自惊叹一声,拉着娄清婉紧随其后。
三人顿时消失在茫茫夜色、蒙蒙花雾中,梅石坚伏下人马再多却叫人哪里寻去。
当刀倾城的柴刀滑落最后一滴雪水,曲寒川为娄清婉撷下鬓边最后一瓣梅花,天边终于露出了一丝曙光。
刀倾城没有兴趣看两人卿卿我我,背过身去面无表情只有一个字:“说!”
这里已非梅石坚势力范围,他也如约将曲寒川、娄清婉安全带离险地,他现在需要得到他的回报。
回报就是一个消息,一个名字——不是令刀倾城从此在世上消失,就是将江湖阁局彻底扭转改写的名字。
刀倾城胸口在发热,历尽重重波折终于可以快将这欲噬后快的名字捏在手里、碎在牙龈,曲寒川却在沉吟:“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我才能说。”
刀倾城眉头一蹙:“什么事?”
“绝不杀我。”
刀倾城眉蹙更紧:“为什么?”
曲寒川叹了口气:“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你妻不幸虽非由我一手造成,但却多少因那淫贼杀我未果牵连所致,是以……”
刀倾城沉声道:“好!只要你不是那淫辱我妻的奸贼,不来骗我诓我,我刀倾城绝不杀你!”
曲寒川神色释然:“刀倾城一言九鼎,绝无信不过之理,我便说予你无妨,那淫贼其实就是……”
“不行!”娄清婉斗然截道:“还是不能说!”
二人一怔,却见娄清婉忽地抽出曲寒川腰间软剑回架在自己脖子上,咬着嘴唇道:“那人是刀先生辱妻大仇也好,是世间万恶奸贼也罢,我绝不能叫恩主身陷半点危虞,你要敢透露我恩主半个字,我便与你天人永隔!”
刀倾城与曲寒川见她说完于风中盈盈颤抖、泫然欲泣,煞是楚楚可怜,却又透着无比坚决,心中情不禁一阵怜惜,又是迷惑不解:“梅石坚便是受那淫贼指使胁迫你,你怎还替那贼子说话?”
娄清婉向后退却两步,摇头道:“这一切皆出于我自愿,我纵不肯遵从梅大人的意思,但恩主待我之厚有如再生父母,今生万难相报,便算要我一死以偿也是心甘,何况捐己一躯可救恩主一命有何不可?”
曲寒川恨声道:“那老淫贼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回护,焉知他当日施恩于人不是为日后有难找人来当,你当他真是诚心实意待你好么?”
娄清婉凄声道:“你们江湖人的心计我不懂、不管、也不想听,我只知你们口口声声说他淫贼,可他十年来从未碰过我半根汗毛,那些有点银子势力的下作之徒想要辱我身子,哪次不是我恩主替我出面拦下,也不知为此开罪了多少朝中权贵,可我想你、盼你之时,你却不知躲在哪个销金窟里风流快活。”
曲寒川冷笑:“如此说来,他是世间第一大好人,我却是负心薄幸的大混蛋、自作自受的大蠢材了?他把我伤成这般险些害得我武功尽废,又派‘三、六、九’伏杀我,若非刀先生出手相助,我早已成游魂野鬼,哪里还能活着来见你!”
娄清婉声音哽咽:“你要心里真的有我,便不该再为了过去旧怨与恩主纠缠不休,说得白了,你、你还不是放不下她……”
曲寒川被她一顿数落,脸上阵红阵白,偏又发作不得,见她雪白玉颈已被自己锯齿剑割得道道血痕,唯恐她失手冲动做下恨事,忽道:“好,我发誓,我绝不向刀先生透露你恩主的姓名。”
娄清婉闻言失措,又惊又喜:“你此话当真?”
曲寒川叹道:“我非君子,不过话总是算数的,江湖人无信不立。”
娄清婉怔怔望向刀倾城:“那你、你要如何向刀先生交待?”
曲寒川苦笑,亦回望了刀倾城一眼:“我自有法子补偿刀先生。”
刀倾城静静看着曲寒川从娄清婉手上接回他的“锯齿剑”,冷冷道:“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补偿,如果你给不出我想要的答案,看来你的剑跟你的人今天都注定要再多一个缺口。”
曲寒川看着自己这柄无数缺口的剑,慨然道:“这些不是缺口,而是伤口。这把剑被人伤过很多次,被人伤多了,就成了锯齿,也变得会伤人了。这世上又有几个人真想做‘锯齿剑’呢?莫非刀倾城就真的很想做天下第一刀么?”
刀倾城听了心中一动。
曲寒川手携娄清婉,回头道:“走罢,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仇人的姓名,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见到那个人就什么都明白了,我这既算守信,也不违背我的誓言。”
刀倾城将信将疑,尾随二人一路默默无语,也不知在荒郊野外走了多久,只觉所处地势越来越偏僻荒芜,但心头反生出一种异样感觉,似乎此处陌生而又亲切,熟悉但却难以确定自己是否来过。
莫非此地竟曾于梦中游历?
路边的野草,道旁的古亭,林中的清籁,远处的炊烟,一切如此宁静详和而又熟稔,仿佛走在从前回家的乡间小路。
刀倾城走着走着不禁心中恍惚起来,喃喃道:“再过前面的山角就该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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