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法入境

第4章


舒远挺乐,跟董医生说,“知道是这结果我应该早点说胃痛的。”
  董立彬不易觉察的呼口气,横舒远一眼,“胡闹,我还以为你胰腺痛呢。”
  看着董立彬一脸象是吓到的表情,舒远才又惊觉,糟糕,每天只灌一次药的话,不是就少了见他一次的机会?
  晚上,董立彬和护士把舒远要吊的营养液送来的时候,舒远叹为观止。那是一个好大的大袋子,里面有大半袋子类似豆奶样浓浓的液体, 
说实话,看得不能吃不能喝的舒远好饿,舒远跟董立彬要求,“医生,我用喝的比吊的快。”
  董立彬凉凉一句,“我们对速度没要求,吊的就好。”
  
  护士将输液的接头接在舒远颈静脉的管子上,“这样舒服一点了吧?睡觉的时候小心别压到就行。”
  
  舒远道声谢谢后只管对着营养液犹如蜗牛爬的滴速发怔,“这么慢?调快点行不?”
  
  董立彬斩钉截铁,“不行,你别乱闹,这么个滴快了会出事的。”
  “那我要滴多久?”
  
  “24小时。”
  “二,十,四,小时?”舒远一字一顿,“我会想死的。”
  “忍忍吧,静脉营养滴注效果非常好,它能维持你的体力,增加你的抗病能力,你也想早点康复吧?”董立彬难得的没那么冷冰冰说话, 
柔声劝慰。
  虽然董医生对静脉滴注的解释看上去很象广告用语。舒远却因他眼中的一点温柔,大了胆子问,“董医生,为什么你身上有含笑花的味道 
,是古龙水吗?”
  这话题跳太快,董立彬一时没跟上,耙耙头发,手在口袋里掏掏,掏出两朵干掉的含笑,“哦,是后面院子里的含笑花,你喜欢?”
  舒远道,“是啊,好喜欢。我外婆家院子里就有一棵。可惜今年生病,没办法去看外婆家的花了。”
  董立彬握着两朵干掉的花凝视舒远片刻,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实在看不出是在想什么。舒远以为他会把干掉的花送自己闻闻味儿,正常 
人都会这么做吧?谁知道他把花塞回口袋,对舒远说,“别想太多了,早点休息吧。”扭头出病房的时候,还差点撞到洗衣服回来的舒妈妈。
  唉,这医生哪儿都好,就是有时候毛躁躁的。舒远想。
第三章
  和远在国外工作的父亲通话的舒远一直撒娇,“老爸,生病也长见识呢,你都没见,我现在是用血管喝牛奶,那和用嘴巴喝完全不是一个 
层次,我回家后要用牛奶洗澡~~”
  
  舒妈妈和丈夫说,“别担心,你闺女体温降下来了,总算在38度以下,我也能睡个好觉。”
  待放下电话舒妈妈却对着舒远叹气,“都不知道跟你哪天是个头儿。今天下午可真吓着我了,你是没感觉,一根老长的铁丝~~”舒妈妈 
用手比划,“老长老长的对着你的静脉就捅进去。啊哟,我的心啊,都快没力气跳了。虽然知道那是在为你治病,还是差点去打那麻醉师,幸 
亏董医生在。”
  想起那个拽到天昏地暗的麻醉师,舒远的想法和妈妈不一样,“妈,可我宁愿你揍那个麻醉师。”
  啪~~舒远又被妈妈拍头顶了。
  
  滴在血管里的“豆奶”和滴在血液里的药水,是好用的。舒远的体温正常了,水肿消了,不用再拉肚子一天跑十次厕所了。她也不再是需 
要被一级护理的病人,没完没了的测血压血糖和体温。她的手恢复了纤细白皙,后腰也不痛了。虽然仍戴着胃管,但能够平躺下来睡觉的那天 
,舒远幸福的想哭。突然了解,原来人对快乐和幸福的要求可以非常低,低到只要能平躺着睡一觉而已。
  
  她从熟睡中醒来的那天早上,下了几日雨的天空放晴,太阳明艳艳的照着。这天董立彬非常早的来给舒远灌中药,说:“因为有两个手术 
要跟,整天都没空。”他的面孔在晴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干净清秀,头发好像刚洗过,略略湿润,刘海仍一丝不乱。他身上披的白袍很白,扣 
子扣得很整齐。他的神情很柔和,语气很温醺。他离开的时候,留了两朵刚开的含笑花给舒远。小小的乳黄花朵,包在一块整洁的纸巾里,打 
开的瞬间,整间病房都染满甜蜜的香气。舒远连连惊呼,“给我的吗?谢谢你。天啊天啊,太棒了,总算还能看见它。”
  董立彬笑,“你每年春天都会看到的。”
  这是这位董医生所有说过的话里最动听的一句,舒远这样认为。
  因为这句话,她的心,被某种喜悦涨的满满的。
  董医生送的花,开在舒远的床头,芬芳四溢。永远那么精神漂亮的护士长来巡房的时候,问舒远,“怎么,你已经恢复到可以去后院散步 
了吗?还摘了花来?”
  同病房的婆婆善意调侃,“不是,人家董医生一大早送来的。有心着哪。”
  
  护士长没接话,眼睛盯紧舒远,意味深长,那眼神逼得舒远浑身发毛,诡异莫名。其实本来挺正常的事情,不知道为啥被婆婆一说,护士 
长一看,就变得很不正常了。
  舒远连忙解释,“上次我问董医生身上为什么有含笑花的味道,他说是因为口袋里装了花,那花蔫了,所以今天就~~”还是不对诶,舒 
远说不下去,怪,怎么越解释越不靠谱呢?好在护士长没介意,扯开话题,“这几天好多了是不是?不要担心,会越来越好的。”
  舒远也就答,“嗯,我是一定要好起来的,不然我妈非变孟姜女不可,一准儿哭倒长城。”
  护士长笑起来,“真是个开朗的女孩儿。”
  开朗是舒远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吧?不然,闷在病房里的她,还真没别的路好走。当然,她除了让自己开朗,还很希望她周围的人也开 
心。尤其是董医生,舒远私心里总是希望他能多笑笑,笑出脸颊上的大酒窝和眼睛里的春天。她好珍惜每天董医生来给她灌药的机会,忍着胃 
里翻涌出的恐怖中药味,说些在医院里见到的好玩事情。
  比如有一次舒远去洗手间的路上,见到一位大叔也吊着胃管,照顾他的大婶可能因为慌乱,将连接胃管的袋子举得和点滴瓶子一样高,有 
护士看到,大惊失色,“你想干嘛?好容易吸出来的东西还要再灌进去吗?”
  还有一次,舒妈妈去水房的微波炉那里热稀饭。看见有个年轻人很慎重的将一碗饭放进微波炉里,也不设定时间,盯着自己的表,看有三 
分钟了再将稀饭拿出来,捧着碗冷饭十分迷惑,问大家,“为什么你们的饭是热的而我的饭却不热?”
  舒远感慨,“其实生病也不是全无好处的,不生病一次,我们也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那么单纯的人存在,不知道胃管和微波炉怎么用 
。”
  董立彬说,“16床,只有你才会这么想吧。”
  “为什么?”舒远问
  董立彬笑而不答,可他那大大的笑容和脸上的酒窝让舒远想起看过的一首诗,
  是谁笑得那样甜,那样深,
  那样圆转?一串一串明珠 
  大小闪着光亮,迸出天真! 
  清泉底浮动,泛流到水面上,
  灿烂, 
  分散! 
  住院的第十天夜里,舒远是笑着入睡的。她和妈妈都太疲倦了,偶尔放松下来,都忘了舒远脖子上滴着的营养液。半夜时候,舒远觉得身 
边有人,半梦半醒间,看见穿白制服的,以为是护士来给她换营养液,咕哝句,“谢谢护士姐姐。”
  嗯?不对,是董医生。他的手指头比护士更温柔的处理她颈边的输液接头,小声埋怨,“看看,管子都堵住了,难怪这么久一袋液都输不 
完。”
  “不是有你吗?”舒远迷迷糊糊说,“谢谢医生。”翻个身也不管其他,继续苦睡。哦,不是,她有做梦,梦里自己念那种很吓人的诗: 
  是谁笑得好花儿开了一朵? 
  那样轻盈,不惊起谁。 
  细香无意中,随着风过, 
  拂在短墙,丝丝在斜阳前
  挂着
  留恋。
第四章
  肝胆病区老主任再来看望舒远的时候,还是带着黑白分明鸦雀无声的一群人。这次研究了舒远第二次照的CT片子,又研究了舒远胃管吸出 
来的胃液,说,“还不够清。”就又走了。
  舒远蓦然醒觉,上次这老头对着吊架做了个手势,她就被困在床上,天天吊牛奶。这次说胃液不清,会是什么效果?她的胃管啊~~疯了 

  对着主诊医生,舒远免不得语气哀怨,“我还要戴多久的胃管?”
  医生说,“老主任说你胃液还不够清哦,起码还得一段时间。”想是看舒远很郁闷,他搓搓额角,表情比舒远还郁闷,“你看,你又不肯 
好好喝中药。”
  吓,这医生~~舒远特委屈,她已经很努力的被灌,是保持着无怨无悔的心态被灌好不好?忍不住拿眼睛去看董立彬,这厮嘴角挂着抹浅 
笑,双眼望天,好像很高兴舒远被埋怨似的。吼~~好得意吗?
  这次黄医生对舒远鼻梁上横七竖八,固定胃管的胶布很不满。问董立彬,“这是你粘的?什么啊,双截棍?不是,这是三截棍!重新弄。 

  董立彬没辩解,恭恭敬敬,点头答应。舒远则看着那个,当时主动给她插胃管的肇事实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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