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三百年修改版

第105章


    “琬,”他低低唤她一声,声音饱含情意,便如细网般对着她密密罩来。
    “嗯?”她应了声,他却停下不语,艾薇定定地望着他,她心里,深深爱着的男人,一有烦心事从来不肯说出来,总是一个人闷头喝酒,好象总也喝不醉般;身上总有股淡淡烟味,明明知道吸烟不好,自己开玩笑说了多少次还是戒不掉;发起火来喜欢乱摔东西,暴跳如雷,好象天都要炸了般;生起闷气来却又能几天几夜不与人说话,冰冷如铁;做起事情从来就不要命,好象没了他什么事都办不成般……最糟糕的,在他心里也许永远是天下黎民比什么都重要。他有什么好?样样都是让她讨厌的坏习惯! 可是啊可是,哪怕他一句话都不用说,只要静静地看着她,那深瞳似有异辉,像两潭黑漩涡,能将人往里卷进,她刻意筑起的墙便叫他轰然攻陷,让她失去反抗的力量。
    艾薇咬了咬唇,黑眼珠乌溜溜转转忽就笑了,这一笑便叫胤禛所有想问的话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张臂拥住了她,那样温暖,那样宽阔的怀抱她无法拒绝,亦割舍不下,小掌抚上他瘦削的颊,他落拓,清癯的脸投在她瞳孔深处深深处,情丝萦绕,心思百转千回,竟埋在他胸前抽泣起来。
   “唉……,好好的怎么又哭了?”他深深叹息,抚着她的秀发,嗅着她的清香,在她耳畔低语,“你扔下我,独自跑去和人家唱歌快活,该哭的是我才对吧?”语调可怜兮兮。
    艾薇一愣,边泣边抡起粉拳锤打他胸,“都是你不好……”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所以你一定不能放过我,罚我留在你身边一辈子让你出气,这样坏的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胤禛俯首抵着她的额咬牙切齿的说道。
   “无赖。”艾薇顾不上再抹眼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无赖也要吃东西,我肚子饿了。” 胤禛朗朗一笑,牵过她的手走去桌边坐下,唤人送入饭菜。
    灯烛轻燃,静夜中火焰爆出几声响,金色的星火淬过幽幽灰蓝。
   “你什么时候还学会说康巴藏语了?” 胤禛凑过身子看着在纸上涂写的艾薇道。
    艾薇歪了下头,似想什么事般,也不理他。
   “哎,你这句:太阳月亮星星是什么?标的音标错了。” 胤禛一挑眉道,双唇不为她察觉地轻轻吻过她秀发。
    闻言,艾薇眉心轻摺,“啊?第一句就不对了?那你帮我改一下。”她递过毛笔。
    胤禛提笔刷刷写下“ngas khyod blo-la vbab gi!”,艾薇一见,脸颊飞红,他根本是在胡说八道,写的是“你落在我的心坎上了。”偏偏他神情还正经八百的要命。
    胤禛紧盯着纸瞧,怱地醒悟过来般,眉峰皱摺,急道:“宛琬,你不会是想留在这里做歌者吧?”
    “是,这里太美,人太纯朴,我不走了。”她答得干脆。
    胤禛额头青筋抽暴,心烦意乱,死瞪住她,脱口道:“宛琬,除了我身边,你哪里也不准留!”蓦地瞧见明亮的灯火下,她清容染嫣,似笑非笑,才知她使坏,他闷哼一声,长腿一伸,手臂一勾,将她揽进怀中,对着唇狠狠咬下,“呜,呜”她拍打着他,唇忽又被他温柔的含住,所有的话吞吐不出,心湖波澜四起。
    久久胤禛停了下来,可目光仍直勾勾地锁住她,不曾转移。
    艾薇清颜透红,俏眸一瞪,将纸笺扔了过来,“都是你不好,人家辛辛苦苦写了半天,你在上面乱涂乱写什么呀?我不管,我先去睡了,你帮我重新誊抄一遍,要真有错的地方顺便也改了吧,噢,再帮我音标一下。”吩咐得理直气壮。
    胤禛浓黑的剑眉微挑,拣过纸,捻起狼毫,饱蘸墨汁,笔走龙蛇的认真誊写起来,嘴角微微勾着,露有笑意,身子让她搞得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罢了,罢了,谁叫他钟情于她,唉,拿她一点没辙,认命了,投降了。
    帐外,原野中的风呼啸而过,声音更疾。
    胤禛搁下笔,回首一瞧,呆愣好几秒,原来她的睡相还能如此“惊世骇俗”,只见她如大字仰睡,一手抱着枕,衣衫揉得绉巴巴,不知钻去了那,衣上到处是泥污,脏兮兮的,偏还松散着,裸露出大半截皮肤,叫他浑身起热,脸皮暗赭,胤禛吸气调整气息,他本还想让人打些热水叫她洗漱一下,这下见着她已睡得香甜,实舍不得喊醒,他扯出被她压在腿下的棉被,帮她盖上。
  “唔……”艾薇无意识地一挥手,敲到胤禛额头,力大无比,他痛呼,她大小姐浑然不知,搂住棉被翻身继续睡。
  胤禛望着她酣睡的模样,心都融了,索性坐下细细瞧,目光一笔一划的描过她弯弯的眉线,秀挺的俏鼻,嫣红的软唇,他微微一笑,他不怕她动摇,往后他有的是时间同她磨耗,要论耐心和毅力他可还从来没有输过,怎样都要和她搅缠在一块儿,再不分开。
    “好好睡吧。” 胤禛轻轻低语,倾身在她秀额上印了一吻。
备注1:玛吉阿米:藏语“玛吉”为圣洁、纯真、无瑕之意;“阿米”是阿妈的介词形式,在藏族人的审美理念中,母亲是美丽的化身.碧落黄泉,生死相依
    这一日草原风光无限好,从日初直至日落,四面八方的人儿骑着马儿,赶着牛车,源源不断汇聚而来。各处燃烧的篝火发出“咇剥”声响,琴声悠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围坐在一堆堆篝火旁,有烤熏肉的,有做抓饭的,有弹琴奏乐,有喝着青稞酒,仰天长笑的,幕天席地,歌声四起,处处欢笑。
    最大最亮的一堆篝火前,一身着蓝色藏袍的康巴男子放声高歌,声如云般飘逸,风样洒脱,一把横撇长刀系着英雄结挂于腰间,粗犷英武,倍显彪悍,歌声仿随风而去,荡气回肠,余音绕梁,周围的人们都震住了,待他唱完缓过神来,轰然一阵喧哗,众人拼命击着鼓,叫喧着他身旁的女子起身同唱。
    那蓝色藏袍男子胡髭虽乱七八糟,却有着双漂亮而且炯炯有神的眼睛,他弯着腰,对那女子眨一眨眼,猛然拉起了她,艾薇抿唇一笑亦拉起了身旁男孩,她身着氆氇袍,乌发结成无数根细密的小辫披洒于肩,额前齐眉流海,佩挂着枚独角黄琥珀,中嵌着粒红珊瑚,夕晖斜铺将她周身镀上淡淡的金红颜色,衬得她容颜愈加清丽娇妍,美不胜收。
    口哨声飞,掌声响起,三人相视一笑,歌声悠扬。
   “阿瓦,哎,那啥子阿读咕噜有为,噢沉默了古,那土读怎么咕噜有为,噢沉默了古,阿我记得咕噜有为,噢沉默了古,咕噜古为一身呼身为。库位,妈妈,哎,那啥子阿读咕噜有为......”
    胤禛双眉起褶,黑眼瞳里两簇恼怒的火焰正跳跃着,身侧攥紧了拳,忍了又忍。歌声才停,人群如发了疯般的欢呼着,尖叫着,欢腾着,热闹得似要把整个草原都炸开了般。牛角二胡弦调忽欢快热烈起来,男女分别列对涌向中心空地,时而群舞成团,时而撒开翻腾,犹如雄鹰无拘无束,翱翔蓝天;时而衣袖挥舞,快速腾挪,又如群马奔腾,豪放不羁。艾薇手提着裙裾,跟随着桑节多噶的节拍,前后舞动,发辫飞扬,全身上下都迸射着快乐的流光溢彩,仿佛她天生就是草原儿女般自如。
    时不时有小伙子舞近艾薇身边,送上礼物,有草编的虫鸟,有牛角的风铃,有抽线木偶,不管是什么她都会眼角弯弯,笑颜绽放得真心愉悦,黑眸晶亮得如同夜空中最闪亮的星星,好似那些东西是多么值钱的宝贝似。
    无人注意到远处胤禛眉心早皱成深深川纹,若不是怕扫了她兴,他早冲去将她拖回,突地他双眼喷火,低低咒骂,“该死。”只见桑节多噶边舞边从身后如魔术般变出朵鲜艳的红花,身子前倾绕在她身边轻吟浅唱,艾薇望着他毫不吝色的笑容灿烂。
    虽然胤禛隔得远,听不清那男人在唱什么,但他就是知道,那副呢喃的神情一定是唱着情歌,心如提到喉咙口般,紧缩紧缩再紧缩,不自觉,额际已冒出青筋。
    月光照在她毫无遮掩的赤足上,蜜般的肌肤泛着柔光,似能掐出水来。
    忍,再忍就不是男人了!胤禛怒不可遏,做出冲动的举动,他火速冲去,恰听见他对她说,“你比月亮还美。”迎面一拳挥上将桑节多噶击倒在地,大声宣布,“她是我的女人!”
    桑节多噶猝不提防,待要起身与来犯者斗,见到艾薇目不转睛看着来者,浑身闪亮,笑靥如花,心下顿时明了,这就是玛吉阿米说过的她的心上人,眼中掠过一丝遗憾,随即一跃而起,轻轻一拳击上胤禛肩头,仰天朗朗长笑,“如此好的女子,请你必要好好待她。”
    胤禛冷哼一声,二话不说,铁青着一张脸,拉住艾薇扭头便要离去,艾薇无奈的摇首,正欲启步,忽觉袍袖被人扯住,垂首望去,扯住她的小人儿,伸出一只小手捧着只雕花银盒,上面镶嵌有玛瑙、松石。
    艾薇一怔,弯下身,正要与拉布桑布解释她不能拿他如此贵重物品,桑节多噶如明她心意般,亦蹲下身子,“这嘎乌里装的是尊佛像,戴着可护身,他阿妈出事时偏巧忘带了它,它是孩子的一片心意,你不要推辞。”
  “玛吉阿米,玛吉阿米,”拉布桑布伸手抱住艾薇,紧紧揪着她衣领,学着大人模样,说着豪言壮语祝福送别的话,倔强地抬抬头,浑不在意的样子,却忘了掩饰眼中的湿润和哽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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