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三百年修改版

第120章


 
    胤禛身着素服乘舆轿前往乾清宫中。天暗沉沉的,胤禛下了舆轿,望着眼前的庞然大物,突出的重檐吻兽,摇曳的宫灯,肃穆长跪的内侍官员,脸孔俱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如同在沉重的天幕下挣扎晃动,发出阵阵喑呜的低吟。
  乾清宫是历代大清皇帝驾崩后停放灵枢举行祭奠仪式之处,如今康熙皇帝的梓宫正停放在这里。宫殿四周素幔白帏,鎏金宣德炉内燃着的安魂香缭绕大殿,庄重肃穆。
    皇帝的乘舆才拐过乾清门时,李德全已率领着乾清宫当差守值的五六十名内侍齐刷刷地跪在殿前砖地上候迎。
    胤禛迈入殿内,烟雾氤氲,挽幛低垂。灵堂中央帷幕之下,横放着好几排祭台,靠里的几排祭台上摆满了三牲瓜果祭品,整头猪、羊。最前排祭台上三只斗大的铜炉里,各插了三炷杯口粗细的檀香。
    胤禛走至先皇康熙灵位前,席地而跪,行三跪九叩大礼,亲口回禀先皇自己即将登极。一旁内侍捧过一樽御酒,胤禛双手擎起朝天一捧,轻酹灵前,礼成起身。
    胤禩冷眼看着一切,咫尺之间,生死两隔,他已从臣子变为臣弟,又想起如今只怕是凶多吉少,人生索然无意,不由悲从心涌,哭出声来。在场的王公、大臣、太监一见举哀,忙呼天抢地齐声嚎啕,顿时哭声如潮。胤禟拧着脖子,阴沉着脸站在丹墀下。任那些或尖锐或激厉或造作的哀哭声汹涌袭来,胤禛默然不语,随内侍入乾清宫侧殿更换皇帝礼服。
    胤禛漠然垂首望着身上明黄金龙朝服,袖上龙纹除了彩丝,金银丝,孔雀羽丝外,还用细珍珠,红珊瑚珠等串起绣织,金碧辉煌却触之冰凉。这一刻,他忽地意识到从此自己将要秉承父皇遗旨走上那条漫长艰辛而又危险的道路了,自先皇驾崩后,他所承受的所有误解、谣言、冷眼、侮辱,都齐齐涌上心头,百感交集,胤禛阖闭双目,再也隐忍不住,泪水一泻而出,无声滑落。近旁的内侍们一个个吓得呆若木鸡。然只一瞬间,胤禛已明白过来,抬手以背拭去,缓慢睁开了眼,眼神冷澈如坚冰,令他近旁内侍几要疑心方才所见是否为真。
    浩浩荡荡銮仪缓缓起移,导引着一顶黄幔金檐暖步舆迤俪往永和宫去,新皇登极大典前还须亲往皇太后宫殿行三跪九叩大礼。紧跟在十六名身穿红缎织小葵花长袍抬舆骑尉身后的是两列佩着金弓大刀的御前侍卫,分列于华盖两侧,紧紧护卫着御舆。其后一路是捧着各等物什的大批太监。各色旗纛向后飘展,灿若云霞,风中回望,乾清宫中门已垂下帘子,以示大行皇帝丧事暂停。 
  天色渐亮,胤禛立于大殿之上,肃定如山,令群臣只能仰望。刹那间,从午门外广场到太和殿前御道两侧,数千满汉文武官员哗啦啦齐声跪下,山呼“万岁”,数百种礼器钟鼓齐鸣。万丈阳光融融升起,洒在皇城金黄琉璃瓦上,反射出一片耀眼光芒。
    天空湛蓝得似无一丝云絮,腑瞰著紫禁城。爱新觉罗. 胤禛正式即位为清朝第五任皇帝,史称雍正。
备注1:努尔哈赤历史并没有称帝,皇太极始称帝,国号为清,其称帝后尊奉其父为清高祖,努尔哈赤是清朝名义上的第一位皇帝,皇太极是实际上的清朝第一位皇帝。所以雍正为清朝名义上的第五位皇帝,实际上的第四位皇帝。
闻香居中,阴谋又起
    康熙六十一年冬十一月辛丑。世宗宪皇帝即位。免百官朝贺。诏告天下以明年为雍正元年。
    召皇十四子抚远大将军固山贝子胤禵驰驿入临。印务交总督年羹尧。
    尊圣母德妃为皇太后。寻臣请朝皇太后。传懿旨不受。复固请。从之。于梓宫前拜叩谢恩。仍还旧宫。懿旨。我自幼入宫不妃。在先帝前毫无尽力之处。将我子为皇子。不但不敢望。梦中亦不思到。我原欲随先帝同去。令皇帝说。太后圣母若随皇父同去。我亦随太后圣母同去。哀恳劝阻。未遂其志。若穿锦绣。受我子行礼实为不合。
    封皇八弟胤禩为和硕廉亲王。皇十三弟固山贝子胤祥为和硕怡亲王。皇十二弟固山贝子胤祹为多罗履郡王。皇二兄胤礽子弘晳为多罗理郡王。
    礼臣奏诸王名应避同御讳一字。传皇太后懿旨。以允字代之。
    命廉亲王、怡亲王、九门提督隆科多、大学士马齐总理事务。怡亲王兼掌户部稽查三库。廉亲王兼掌工部。
                                               ------------《永宪录》卷一.摘录
    京城西北城郊十几里处有一小山脉--燕子岭。南麓山上峻崖曲壑,丽泉飞瀑,原是京城中人踏青消夏的好去处。此山中最古老的建筑当数始建于宋代的鹫云寺,自西域高僧--明海禅师来此寺后,更是成了一处名胜。日日有人来此烧香礼佛,尔后抽支签文恳请明海大师讲解一番签中玄机,每每必中,久而久之,便成一方神话。
    时已快至新年里,若是往年,这京城里早该是大街小巷贴联挂灯,酒馆青楼处处笙歌。可眼下因还在国葬期间,又因流言肆意,街头实行了宵禁,到处都是巡逻的兵丁,瞧着不单比平日里萧条,更还透着一股子风声鹤唳的气氛。
    天擦黑了,闻香居中,点起了昏黄绢灯。允禩和允禟坐在楼上靠内院的雅室里,随意闲扯着,允禟不时探头张望,似在等人。为了掩人耳目,两人都只穿着一身寻常便服。
    允禟垂着张苦瓜脸,两手抚住腮帮,显得烦躁不安,“咦,这明海怎么回事,还没到?”
   “他如今可比咱兄弟俩有名,出门是得要仔细瞧着点。”
   “呸,什么东西。”
   “怎么,这会子就坐不住了?要不找俩清倌人上来陪你唱唱曲儿佐佐酒?”允禩故做轻松地调侃道。
    允禟向来粗条,不像允禩那样善于隐藏自己,当了真地苦笑道:“算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哪还有那花花肠子。”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了会,允禟便呆呆地出起神来,忽就笑了起来,“八哥,想起那日情形,还真是叫痛快。到底是皇阿玛亲封的抚远大将军,够胆。人还未到京城,便奏请他皇帝哥哥是该先恭贺他登极大喜呢,还是该先哭拜咱父皇的灵柩。又再问那礼部,这觐见新皇上的礼仪是什么,弄得举朝无不骇异,估计这下是呛得皇上够受,他那是多好面子的一个人啊。”允禟话中满是幸灾乐祸,他眉飞色舞继续道:“巧的是他老十四一进寿皇殿还就碰上了他,可十四那股子嚣张,那个傲慢劲,那份狂悖架势,唉,可惜,咱没能亲瞧上一眼。”
    瞧见允禟缓过了神,还手脚并用,挤眉弄眼的样子,允禩也忍俊不住笑了出来,“你呀你,是惟恐天下不乱。老九,你如今做人怎么倒越发放纵不羁了呢?”
    允禟瞅了他一眼,两道疏眉一扬道:“八哥,其实我早想明白了,只要他当道一日,我就绝没有扬眉吐气的机会。人说打狗尚须看主人,可他呢?先下道谕旨堵住母妃的口,然后再逮了侍奉翊坤宫中的十余名太监,尽数发遣边地。”
    允禩闻言轻轻摇首,这事的起因倒也有些是老九自找的。他娘俩也是一样莽撞性子,一个是对皇上言语置若罔闻,一个是已为母妃的人,却在先皇灵柩前索性坐着顶四人软轿冲撞至新皇跟前。
    这翊坤宫为九阿哥允禟生母宜妃的寝宫。雍正皇帝登极后没几日便下旨逮侍奉翊坤宫太监张起用等十二人,可之前已先用谕旨堵住了宜妃的口,说“张起用买卖生理甚多,恐伊指称宜妃母之业。宜妃母居深宫大内,断无在外置产之理。”他丑话说在了前头,因此事发时宜妃纵使气焰再高,也只能往回呛咽,有苦难言,眼睁睁瞧着皇帝将她跟前心腹太监尽数流放,连带九阿哥的心腹太监们也被牵连发往云南等地。
   “你说,他这是不是故意找茬,寻我晦气?既然如此,横也是死,竖也是死,我又何苦天天如履薄冰,自己为难自己,别扭的过活!”允禟愤然道。
    允禩看他全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落魄样,心里甚为鄙夷,口里却道:“老九啊,不是八哥要说你,你可别听见别人咳嗽一声,就慌得喘粗气。”
    允禟见他明明一肚子怨恨,面上还装得若无其事的劝慰自己,也顺势笑道:“八哥,这我自然知道,不然也不会特意找了间不熟的闻香居。可十四弟在西北待了这些年已不比从前了,他虽仍桀骜却不糊涂,他亦知道那是杀头的事,如今他已被削兵权,如何能成事?他若不上钩,那一切岂不白搭?” 
    “哼,我本来就没指望过他还能杀进宫里。”
    “那八哥,你说现在手无兵权的,还能真有什么法子?”
    “这可不一定。他老四不是向来崇佛嘛,什么是佛?人心既佛,要是他失了天下人心,到时再有什么变故可就难说了。”允禩微阖眼睑,这一刻,他心底的那扇门又悄然开启,喷涌而出的是熊熊野心烈火。如今要想翻身,除了刀枪箭剑,尚有别的路途可走。
    允禩端起茶碗晃了晃,“咱们只是要把它这碗水给搅浑了就行。它老话都说全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一语双关道,“我看他那暴躁易怒的性子,是改不了喽,咱们就是要挑得他大出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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