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中心呼唤爱

第9章


  “不觉得太早?”
  沉默。
  “先瞧一眼什么样如何?进去看看,若是莫名其妙的地方马上出来。”
  “钱有?”
  “不要紧。”
  推开俨然高级饭店的厚门,战战兢兢迈脚进去。紧张得险些把中午吃的盒饭吐出。我在脑海中推出大猩猩嗅腋臭的场景,好忍耐住没吐。出乎意料,大厅明亮而整洁。静悄悄的,连员工的身影也没有。
  “静啊!”
  大厅正面放着娱乐中心零币兑换机那样的东西。看情形,只要把钱放进去一按所选房间的按钮,就会有钥匙掉下。这样,就可以在不受任何人责怪的情况下安心利用。我摸了摸裤袋正要掏钱包,亚纪低声说:
 
  “我不喜欢,不喜欢这种地方。”
  我把掏出钱包的手插回去,又从裤子外面往屁股上“呯呯”轻拍几下。
  “啊……是啊。”
  “出去吧。”
  我们沿着原来的小巷往电车站方向走去。好一阵子两人都没开口,但觉日暮已然临近。
  “到底是莫名其妙的地方啊!”到能看见车站的地方时我说。
  亚纪没有回答。“拉手走吧!”她说。
 
第二章3 
  为了写暑假读后感,我看了岛尾敏雄①的《没有到来的出发》。太平洋战争末期,身为特攻队队长的主人公从司令部接到发动特攻战的指令。他知道死期已到,和队员们一起等待出击命令。然而命令怎么等也未下达——主人公在生与死的过渡状态中得知日本无条件投降。
  暑假期间两人的关系也没取得像样的进展。诚然天天见面,可是就连接吻机会也才偶尔  
一回,“肉体关系”更是无从谈起。究竟怎么才能走到那种有进无退的地步呢?我以无可奈何的心情自言自语“没有到来的出发?”小说里面有主人公这样一句述怀:“失去出击机会之后日常生活的沉重才更加无法承受”。自己恰恰是如此心境。我后悔五月间的动物园之行。脚都进了旅馆却轻易退出,现在想来真是坐失良机。感觉上那似乎是自己毁灭的起因。在人类还不是理性动物的时代,像我这样懦弱的雄性肯定至死都留不下子孙。
  如此闷闷不乐时间里暑假也差不多过去了一半。大约每两天从下午去一次学校游泳池。认识的人也来了几个。我们在五十米泳道里比赛,根据胜负在回去路上的麦当劳店里请吃或被请吃汉堡包。一次在游泳池见到大木。他学商业,平时几乎没机会说话。从初中开始练的柔道好像仍在持续,如今体形已同阿诺德·施瓦辛格不相上下了。
  一起游了一会儿,之后在池畔晒太阳。附近有一棵樟树。我躺在树根下,看着劳动能手蚂蚁们一个劲儿往洞里运饵料的情景。
  “不游了?”大木问。
  “蚂蚁怎么活得那么快乐呢?”
  “你不游,我一个人游去。”
  “蚂蚁的快乐是什么呢?”
  “那个么,大概是吃死虫和小虫吧。”
  看他说得那么认真,我禁不住笑了。
  “笑什么?”他显得有点儿不悦。
  “柔道好玩儿?”
  “算是吧。”以为大木这就离去,不料他略一迟疑,问道:“你小子、在跟广濑交朋友?”
  ① 小说家,1917~1986。
  “算是吧。”
  “柔道部高年级有个家伙也盯着呢,当心!”
  “叫什么名字?”
  “叫立花。”
  “混账家伙!”
  大木以虚虚实实的语气说:“你可要挨收拾的哟!上次夏季运动会的时候,在电影院把水产高中三四个找碴儿的小子打了个半死。”
  “可怕。”我说。
  空中泻下的阳光照得游泳池水面闪闪耀眼。透明的光环在涂成蓝色的游泳池底一忽儿闭合一忽儿展开。标明距池畔距离的黑色瓷砖在水下摇曵不定。发呆时间里,四周声响一无所闻,只见池水闪烁的涟漪。
  “你和广濑发展到哪里了?”过了一会儿,大木问我。
  “哪里?”
  “就是说……干了吗?”
  “柔道部真是没有档次。”我闭起眼睛说。
  “我可是真正为你着想。”大木声音里含有失望。
  “着想什么?”
  “没干就快点儿干。”他脑袋里似乎只有这一个念头。我脑袋里说起来也仅此一念。“那一来,我想立花就不会对广濑下手了。”
  傻瓜蛋!什么下手什么不下手、什么“我的女人”什么“我的她”——这些缺心眼的家伙实在叫人反胃。立花那些柔道部的低能儿若也喜欢亚纪,只管对本人说去好了。我和亚纪“干了”就缩回手去,这算是怎么一种逻辑呢?亚纪又不是任何人的!她只属于她自己!
  “柔道部头脑够简单的。”我说。
  “我可要生气喽!”看样子已经半带怒气。
  “别生气。”
  他长长叹息一声:“跟你说,如果需要,我可以给安排的。”
  “安排?”
  “幽会场所啦条件啦。那里绝对可以加深关系。”
  我诧异地眯起眼睛:“柔道部也拉皮条?”
  “说些什么呀!”
  “蛮热心嘛。”
  “我腿骨折的时候,你和广濑不是来看我了么,”大木以恳切的语气说,“那时高兴着呢。”
  “很久以前的事了。”
  大木这句话多少也触动了我的情思。我想起和亚纪在城山散步的情景。两人心情都恳切起来。
  “不想听我说?”他又问一遍。
  “想听啊!”
  “这里不成。”他若无其事地四下打量,“在麦当劳如何?”
  “麦当劳?”
  “肚子也瘪了。”
  “我没怎么瘪。”
  “可我瘪了。”大木在“我”字上特别用力。
  我很快从恳切心情中回过神来:“友谊被金钱置换的可悲时代——谁说的来着?”
  “没听说。”说着,他站起身,“用巨无霸和L炸薯条成交好了!”他不无坦然地说。
 
第二章4 
  大木家在海边一个村子里,父母是搞珍珠养殖的。初中期间他每天骑五公里自行车上学,现在则说柔道部训练辛苦,改坐公共汽车。我和同学去大木家玩过几次。房前就是海,海面浮着一方网球场大小的养殖筏。我们被允许在那里游泳。筏的前端距岸边有十多米,底完全看不见。我们用筏的渡板助跑,反来复去往海里跳。无论跳多少次,也无论潜多深,都觉得海大得惊人,深得可怕。肚子饿了,就从渔协买来面包牛奶,在筏上吃了。吃完再游。筏下聚集着很多小鱼。我们采来沾在筏上的褶纹冠蚌,用石头砸开硬壳,取出蚌肉作钓鱼饵料  
。结果不断有不怕死的粗单角鲀和斑鲅鱼咬钩,成了我们的晚餐。
  搞养殖的人家,哪家都有船和小艇。一般有四五只,其中必有一只用来游玩。据大木介绍,珍珠养殖最忙的是往贝里植核的四月至六月,完了就比较轻闲。所以,家里那只带外挂机的船随便借用几个小时都一点关系也没有,家里人甚至那只船不见了都觉察不到。
  距大木家一公里远的海湾里有一座叫梦岛的小岛。十年前本地一家轮船公司上岛开发,计划建一座包括海水浴场、游乐园和宾馆在内的综合休闲设施。不料给轮船公司贷款的银行经营情况不妙,中途打了退堂鼓。得不到银行支持的轮船公司一度冻结了计划。不久轮船公司本身倒闭了,开发计划彻底搁浅。
  “岛上的设施差不多建成了。”大木边说边塞了一嘴炸薯条,“从我家都能看到摩天轮和过山车。”
  “有哪家公司接手就好了!”我边喝咖啡边附和道,“好不容易搞到那个程度。”
  “如果开业,每年要有几个亿的赤字——这是明摆着的事。”大木煞有介事地说。
  我开始想任凭风吹雨打的岛上设施。上小学时候,每年都举办梦岛绘画比赛。征集孩子们关于小岛的幻想图画,市长和轮船公司的经理们组成评审委员会决定金奖和银奖,对获奖者颁发自行车和个人电脑等高档奖品。我们都曾描绘过俨然未来都市的小岛参赛。
  “不过总有办法利用起来。”大木一口咬住巨无霸继续道,“尤其宾馆什么的。”
  我不由竖起耳朵。他高深莫测地点一下头:
  “如今岛上的宾馆,成了那一带有船的年轻人出双入对的爱巢。就是说,周五周六晚上悄悄上岛,在宾馆床上和女的大动干戈。”
  “真的?”我来了情绪。
  “跟柔道部那伙人上岛钓鱼时查看了宾馆。结果,哪个房间都满是用过的避孕套。”
  “嗬!”我喝了口已经变温的咖啡。
  “所以你也领广濑干上一家伙!”
  “在满是避孕套的房间里?”
  “兴奋吧?”
  问题是,在看上去明亮洁净的商务宾馆那样的地方都拒绝了的亚纪能理解隐秘小岛的情调吗?把她领到那样的地方,岂止拒绝,晕过去都有可能。莫非趁她晕过去干一家伙?
  “随便上岛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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