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秋月

第12章


  “刘嫖啊刘嫖,陈阿娇到底是你的女儿还是你的棋子?”坐在轿辇上,我无奈地默叹。
  “阿娇翁主到!”
  想着叹着,竟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王美人的殿下。
  在辇里跪坐着久了,下肢已经麻木。我挪了挪身子,一阵麻痛自漫布小腿,感觉绵绵地是不上力气,就像不是自己的腿一样。完了完了,刚才也不稍稍挪动下,我不会因为血液不流通,就此下身瘫痪吧?
  “翁主怎么不下辇啊?”王美人带着一干人等已经迎出来了,见我久久没有动静,疑惑道。
  “我的腿……”我大窘,喏喏道。从脖子到额顶,红了个透。
  “许阿娇坐久了,腿有些木了。”一个年龄和刘荣相仿的女孩善解人意地帮我解围,一面上前来扶我。
  “谢谢姐姐……”我扶上她递给我的白葱玉手,谢道。使使力气却还是不能起来,刚才褪下去些的窘红又更甚了,“我……”
  该死,该死,该死!丢死人了!
  总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我甚至诡异地认为有些宫人已经在心里笑得起前仰后翻了。
  王美人见状,忙吩咐道:“春谙,快抱抱翁主……”可是刚说罢,眼里精光一闪,又道,“算了算了,还是我来吧。”说着,她已经向我抱起,径直进了大殿,将我安放在软垫上,“姒珣,还不给你家翁主捏捏腿。”
  “诺。”姒珣忙上前来给我捏腿,麻木感渐渐褪去了。
  刚才还奇怪呢,姒珣怎么就任由我出糗?见她一身淡粉的宫装,我也明白了:她进宫后去换衣服了,这品级宫人相同的宫人的衣服必须一致。
  “阿娇谢过王娘娘。”我活动活动了脚踝,确定已经好了后忙起身向王美人福福身子作谢。虽母亲说过,我大可不必向她行礼。但她今日毕竟是帮了我,且在这宫里我不想显得太无理造次,还是低调些好。
  “翁主多礼了。”王美人淡淡地笑笑,和煦的口气如雨后暖阳,教人舒服。
  “这是应该的。”我轻点了一下头,谦恭道。
  “妹妹果然乖巧可人。”坐在王美人身后三个女孩中最长的一个婉声赞道。
  “阿娇惭愧,岂当得起姐姐的赞言?”这可是实话,我原来确实并不是十分乖顺。
  “哪有,妹妹当得。”最小的那个女孩淡笑道。
  我作腼腆一笑。
  这女孩在三人中,相貌不算最美,却漫身宛有一丝淡然于世的气质。眉间似有一抹淡淡的忧愁与怅然。果然应得她的公主赐号——林虑——拢集愁虑。
  “翁主这次进宫是来陪陪南宫的。”
  王美人面无波澜,语气中却透着忧愁、不舍。是啊,谁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像礼物一样送到那么远的地方?
  “南宫谢谢妹妹了。”三个女孩中最漂亮的那个女孩对我浅笑,她就是那个上前来扶我的女孩。让我好奇的是此次和亲的主角明明是她,她却显出一副无关于己的样子,眼里、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愿和愁虑。
  她不愁?难道此次和亲的“南宫公主”不是她?
  “不用。有三位姐姐陪我、照顾我,阿娇高兴死了!”
  “啊?”
  听了我的话,三位公主都同一个目瞪口呆的表情望着我。
  难道我说得不对么?
  “翁主,在宫中不能乱说晦气的话。”姒珣在我耳后细声提醒。
  高兴死了、晕死了、饿死了、烦死了……这些话在二十一世纪是常用表示“极”的口头语,尤其是我们这些“八十后”、“九十后”。但我却忘了,“死”在封建的古代社会里是很忌讳的字眼,尤其是在成日听着呼着“万岁”、“千岁”的宫廷里甚是如此。
  “呵呵……我是说,我该谢谢姐姐们愿意陪我玩,怎么反倒让姐姐谢我了呢?”我干笑两声,忙解释一下。
  “童言无忌嘛!”
  最长的应该是平阳公主吧!她虽然面上、话里都甚如她母亲一样和气,却眼底是最深的。表面看似是直率地脱口而出,但心里一定是拿捏过的。这可能因于她的身份太过特殊了吧?
  “有妹妹在,我们往后就不会太无聊了。你说是吧,林虑?”南宫公主含笑地望向林虑公主,问道。
  “嗯。”林虑公主轻声应着,依旧是淡淡的浅笑,依旧是轻轻的忧愁。
  在我看来,南宫公主和林虑公主还是更亲厚些。于平阳公主,依旧有些浅浅薄薄却永远无法逾越的隔阂,毕竟是同母异父。
  “母妃,姐姐……”小刘彘半跑半跳地进来,见我更是大喜,“阿娇姐姐!”
  “彘儿。”我和三位公主同声应着。
  “胶东王安好。”姒珣和春谙等伺候的婢女纷纷福下身子请安。
  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谁知道高高在上、宛如天人的“千古一帝”——汉武帝,幼时竟这么调皮可爱。
  “彘儿来了?”王美人伸手要将刘彘揽入怀里,却不料被他挣脱了,竟蹭到了我的身边,她只得无奈地笑笑,“呵。”
  “彘儿好粘人啊!也不知你阿娇姐姐里不理这个小人儿。”三位公主挪揄道,连林虑公主都忍俊不禁。
  “阿娇姐姐才不会!”倔强地扭头看我,“阿娇姐姐……”
  我心中一凛,他眼里竟似乎有些受伤和乞求,让人爱怜不已。那泫然欲泪的模样真有点像我在QQ上和朋友聊天时爱用的“撒娇必杀表情”——拥有一双黑白分明、占据了整张脸三分之二的大眼睛的卡哇依的卡通人物双手握拳置于胸前,瞪着它那双闪亮如钻、泪光盈盈的圆眸子,可怜巴巴地望着你……哦!没想到历史上给人硬气、冷峻的汉武帝儿时竟是个超级正点的“正太郎”!——太可爱了!
  “哪有。”我柔柔地轻声安慰他。
  我是不是被他给迷惑了?Oh,my gad!我才发现自己有些不正常——竟然有“恋童癖”!
  柳彘听我如此说,敛起了方才的神情,竟马上就呵呵地笑。晕死,他变脸怎么甚于女人的“比翻书还快”,简直是瞬间嘛!不学川剧变脸简直是浪费人才。
  再细细回思一番,心中更是有些疑惑、有些震惊:
  ——他刚才的眼神是真的么?还是我的幻觉?
  ——小小年纪的他在瞬间轻易地掩盖眼底,真是如他母妃一样不简单!
  尔后又零零碎碎地说了些话,我才回了王美人亲自为我整理的屋子歇息。
  很高兴的是我原来并没有见过平阳、南宫、林虑这三位公主,这次入宫算是初晤。我开始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可算是有惊无险吧!也不知,这陈阿娇原来到底认识哪些人?
  南宫公主
  “……
  “莫知我艰。
  “已焉哉!
  “天实为之,
  “谓之何哉!
  “……
  “王事适我,
  “政事一埤益我。
  “……
  “已焉哉!
  “天实为之,
  “谓之何哉!
  “……
  “王事敦我,
  “政事一埤遗我。
  “……
  “已焉哉!
  “天实为之,
  “谓之何哉!
  “……”
  我本百般无聊地坐在床榻上看着姒珣整理有条不紊地我的衣物,忽然隐隐听到有人在唱歌,宛如天籁。声音似乎隔得很远,轻轻的、缓缓的,有些暗哑,夹杂着一丝呜咽。
  是谁在唱歌呢?还胆敢在宫中唱这样的歌。
  “姒珣……”一直想唤她“姐姐”以拉拢她,可是似乎效果会适得其反,还是活生生地将这个情切却毫无感情的称呼咽了下去,“你听到有人在唱歌么?”
  姒珣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安然地继续将我的丝带、头饰一样一样整齐地放到黑底红纹的首饰连奁里,缓缓道:“奴婢没有听到。”
  她的话讲我方才那刹那间的疑惑倒击碎了——
  “……
  “天实为之,
  “谓之何哉!
  “……”
  我百分之百确定有人在唱歌,就在我居的偏殿附近。她答“否”只是因为事主之人,不该自己的多听、多视、多想、多道的事情,就不稳、不看、不思、不言。
  “我想出去玩玩。”我边说,便向门外走去。
  姒珣没有拦我,只是淡淡地说:“天色渐晚,翁主还是不要出去的好,这毕竟不是公主府。”
  “我就在庭中玩玩,一会儿就回!”
  她即不再说什么,我则顺着歌声寻去。
  会是何人呢?
  “……
  “王事敦我,
  “政事一埤遗我。
  “我入自外,
  “室人交徧摧我。
  “已焉哉!
  “天实为之,
  “谓之何哉!
  “已焉哉!
  “天实为之,
  “谓之何哉……”
  原来在我暂居的偏殿之后有几棵茂盛的大樟树,想必是有驱虫、避邪的作用。群树之下有一方石台,台上斜倚着一个女孩,仰天轻唱。
  “姐姐唱得真好听。”我听她即将唱完才开口,免得她又唱一遍。我虽然爱听舒缓的歌曲,但只是舒缓委婉,却不是这般哀凄,谁听了心里都不会很舒服。
  女孩的声音戛然而止,片刻迟疑后才回过头来,“阿娇?”
  “南宫姐姐。”我应着,坐到她的身边。
  “你怎么来了?”
  这树林看起来的确鲜少有人来往,大概是前面的偏殿久久空闲的原因,她当然很疑惑。
  “听到姐姐好听的歌声了!”我甜甜地答着,露出一副“真的真的很好听”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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