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秋月

  “你拦的？”
  “算是拦的吧……我在未央宫门口的时候想随便逮着个宫女撞一下，而后再打听打听。”她撇撇嘴，“可没想到真撞了。”
  她到是挺聪明的，要是换作我，没准会直接带着个人然后露出一副“八卦”表情说：“姐姐，你知不知道方才皇后娘娘惹恼了太后娘娘啊？”只要那个一应和，我就会开始套话。不过，这招只适用于二十一世纪的校园里且还不是成功率大概只有30%，要是换在这里就……
  “我边道歉，边乘机问她是哪位娘娘下面的，她就说是椒房殿的，然后我就讨好地问她咯。”
  听上去是顺理成章的过程，可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对劲儿呢？
  “皇后娘娘惹恼了太后娘娘——这可是口禁的大事儿，你问来的也太容易了吧？”我挑了挑眉毛，“小心中了别人的圈套。”
  “应该不会，她是个看起来很单纯的小宫女，说完后就不停地跟我抱怨说都是栗姬害皇后娘娘的云云。”她也挑挑眉毛，露出一副“你以为我笨啊”的表情。
  “然后呢？”原来以为梓靥应该是很成熟、很沉静的，不想原来和姒珣一样表里不一，和我才在一起多久啊，就“原形毕露”了，“你不会看她说得鼻涕眼泪一大把就顺着她的意安慰了她几句吧？”
  “Bingo！答对了……”她摇了摇右手的食指。
  Oh，mygod！疯掉了！要是那个宫女不是椒房殿的，而是其他娘娘下的，梓靥就死定了！
  见我表情复杂地瞪着她，她也回瞪我：“我，不，是，傻，子！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我的安慰有些模棱两可，无关紧要的啦！”
  看来，她已经把我看透了。
  “哦。”很简单地应着。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梓靥，在这里你不能有什么意外啊！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
  “谢谢……”
  “谢谢……”
  沉默片刻后我们竟同时开口向对方道谢，然后同时愣住，在然后就低声大笑起来。
  “哈哈……你谢我什么啊？”我仰着头笑问道。
  “那你笑什么啊？”她反问我，脸已经笑得通红。
  “我不告诉你！”我就像故意吊她胃口一样神秘地说，侧过脸去将下巴高傲地一扬。她见状，也回了我同样的话。
  梓靥，我不是很清楚你谢我什么，但我要谢谢你能在这里陪我。在这里，你是唯一的我的真心朋友、唯一与我相依为命的亲人。就算我自私也好，我不会让你有什么事的，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你的，相信我！
  就在我们彼此沉默的晌儿，突然有人“笃笃笃”地叩门。梓靥对我使了个眼色，然后转身去开门，“是谁啊……”
  “姐姐！”在门拉开的时候，一个很甜美、如银铃般的声音唤道。
  我闻声望去，看到梓靥不易觉察地愣了一下，才说：“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
  “梓靥，是谁呀？”
  我很好奇门外的那个人。在这皇宫里，梓靥应该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吧？
  “是方才我在西宫那边不小心撞到的一个妹妹。”梓靥说着，推开门让那个小宫女进来。
  她也太恐怖了吧，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
  “翁主安好。”银铃般的声音又响起，她向我福了福身子作礼。
  “不用了！”我摆摆手，奶声奶气地说。
  那个女孩子大概也只有八九岁的样子，的确很小。很可爱，标准的日本动漫里的小“罗莉”。虽然小，可从衣服来看，品级竟比梓靥要高些，和王美人的贴身侍女春谙倒是一样的。看来真是不简单啊！
  “姐姐叫什么名字啊？”我“天真无邪”地眨眨眼睛，“怎么来这里了？”
  蛮佩服自己的，转变得这么快。可是我天生不是当演员的料儿，梓靥有时也数落过我“太假了”、“原来的陈阿娇可没你这么内敛”、“你才六岁好不好，不要显得自己像二十五岁一样成熟”、“在这样下去，刘嫖会起疑心的”……可我就是不会装。泼辣的悍妇形象倒是还可以，但只怕母亲更会起疑心了，因为听说陈阿娇在别人面前只是高傲些罢了，倒一点儿也不彪悍。说多了，我却依旧，母亲好像也没有疑心什么——大概或多或少有鬼谷次子那番话的原因，梓靥也只好作罢。
  但总觉得刘彘上午看我的眼神有些怪异，有时候小孩子更加敏感。我还是觉得要装得像真正的陈阿娇一些，免得长久以后别人真的怀疑了。
  “奴婢夏姊。皇后娘娘很久没有见到翁主了，遣奴婢来看看翁主是否有时间去陪娘娘说说话。”
  我在心里迟疑了片刻，“嗯，阿娇当然有时间。”
  想见见薄皇后，她也是这“皇后”二字下的牺牲品。
  “那翁主随我来吧！”夏姊好像很高兴我能答应，那表情分明是恨不得冲过来亲我一下。
  她这么开心，不会是因为我傻头傻脑地自己跳下她们的陷阱吧？
  “嗯……”我看了梓靥一眼，“我去就行了。”
  梓靥大概是明白我的担心的，于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诺”。
  宿命穿越
  到了长乐宫的椒房殿，夏姊没有通告什么就直接领我进正殿的内殿里去了。
  我刚要行礼却被薄皇后暗哑的声音制止了——她刚才一定哭过吧？
  “娘娘，阿娇陪您说说话儿解闷。”沉默了半晌，我才捏捏地说，总不能因为她不开口就一直僵持下去吧。
  “嗯。”她倚在床榻上似乎对我发了好久的神，听我开口才撤出一抹无力的笑，“你果真变了啊。”
  我的心猛地一紧，她不是和陈阿娇鲜少见面吗，怎能这样断言？
  她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有些疑惑和探寻：“阿娇，你从前不是没有旨意就不愿意进宫的吗？更不愿意来椒房殿……”
  我怎么没有听梓靥说过？陈阿娇原来不愿意进宫，为什么啊？按她的性格应该是很欢喜进宫来的呀！
  我长了张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以前不是从不见荣儿的吗，也讨厌彘儿……”
  她的眼很黑却很空洞，我读不出她到底是在说真的还是在诓我。
  “怎么不说话，你何时变得这样沉静了？”
  她的眼神在我周围游离，让我有种她不是在看我而是穿越了我看别人的错觉。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警戒地回头望望后面。屋子里只有我和她两个人。
  “阿娇，她是谁呢？”
  她微眯着眼睛盯着我的右侧，声音也听越像鬼魅，我全身起了一堆鸡皮疙瘩，低下头去轻轻挫着手臂。
  “告诉我你是谁吧——你不是阿娇，她就在你的旁边。”
  我猛地抬起头，胸口有什么死死的堵住了。她的浮弱的声音、苍白的面容、有些散乱的头发，恍惚间觉得她是一个因为冤死而四处索命的女鬼。
  “你……你……”我平生是最怕鬼怪灵异的东西，此时恐惧包围着全身，呼呼地喘着粗气说不了话。
  “你听说过‘阴阳眼’吗？”她说着站起身子，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我看得见，阿娇就在你的旁边，而你这句身体里面不是她的灵魂。
  “为什么会这样？你霸占了她的身体，她就一直待在你的身边，你竟然没有事。
  “你……不知道阿娇就在你身边吧？”
  我顺着她的视线向自己的右边望去，那儿只有一个雕花的梳妆台，铜镜里只有面无血色的自己。
  天啊！我怎么还不快点儿尖叫着晕过去，然后当一切都是一场恶梦。
  陈阿娇一直就在我身边，她会不会对我索命啊？
  “我叫独孤月，是一个不属于这个地方、这个时代的人……”我抱紧了手臂向左边挪了挪，“不知道你想不相信，我本在家里睡觉，可是一觉醒来就莫名奇妙地来了这里，我无意侵占她的身体，我……”
  她向前走了一步，我慌忙地退了一步。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害你的……她也不会。”她又退回到了床上。
  谁能来救救我？告诉我这只是个可怕的梦魇而已，快让我醒过来！
  “要害早就害了。冤死的鬼魂如果在七日不向别人索命就再也不行了，百日后它就会随牛头马面去转世为人。阿娇对你并没有恶意，她……”
  我觉得胸口在不断膨胀，接不过气来。终于如我所愿——“啪”地一声我昏倒在地。
  “唔……呒……呜……呒……
  “归去……归去……
  “唔……唔……
  “安息……归去……
  “唔……呒……唔……呒……
  “归去……归去……
  “归去……”
  是什么声音，怎么这么阴森？
  是谁在唱，快出来！
  “呒……呒……
  “安息……归去……
  “唔……呒……唔……呒……
  “归去……归去……”
  该死，滚开，滚开！
  剑天哥哥……妈妈……
  到底是谁？
  ……
  歌声戛然而止，周围静得诡异。
  我现在在哪里？怎么这么黑？
  “月儿……月儿……”
  感觉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有人在呼唤我。
  是——谁？
  我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月儿……月儿……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
  那虚无缥缈的女声里夹着哽咽。
  到底，是谁！
  “我是陈阿娇……”
  不可能，陈阿娇只有六岁，可这声音听起来起码有二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