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秋月

然后又哼唱起来了：
  “遥远的夜空
  “有一个弯弯的月亮
  “弯弯的月亮下面
  “是那弯弯的小桥……”
  现在觉得这歌是在挺合适我的。
  “小桥的旁边
  “有一条弯弯的小船
  “弯弯的小船悠悠
  “是那童年的阿娇……”
  突然听到了窸窸索索的脚步声，虽然步子的主人走的很轻很轻，但我还是听到了——这耳力可是自小培养出来的。有时发懒不想练琴，又正逮着老爸老妈散步不在家，我就会把“犯罪现场”先布置得完美无瑕，然后乐滋滋地去看电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后，一旦听到脚步声我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关电视、宠到古筝前面、坐下，然后佯装在卸假指甲，等着他们回来，看到我如此就肯定会认为我是刚刚练完了琴的。有时听到的脚步声的确是他们的，但有时也不是。后来久而久之，我的听力变得十分灵敏。当然能很轻松地分辩老爸老妈的脚步声啦！
  听到脚步声渐近，我的肌肉也一点一点地僵硬起来，虽然嘴巴仍旧在接着唱，但手已经开始在草间摸索着寻找石砾。
  那个人在我脑袋后面大约一米的地方止住了，我乘机起身同时将手里好不容易摸到的几个石子对着那个人扔过去。他倒是很敏捷，身子左右一晃就基本上躲过了，但还是被一两个击中，闷叫了一声。
  我连忙接着找石子砸他，一边扔一边面对着他起身，寻着机会开跑。
  手里的石子越来越少，他倒是越多越顺，我扔过去的石子基本上都没有砸中他。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跑……
  可刚刚转身欲逃，受却被那个人给死死地拉住了。
  完了完了，这下子死定了。陈阿娇啊，你也别指望我给你改变命运了……
  “别走！对不起，吓着你了。”
  听了这个声音，我愣了半晌，然后开始发彪：“荣，哥，哥！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我，我最怕鬼了……呜呜……你还吓我……呜呜……”
  吓唬一个怕鬼的“小孩子”，算什么人嘛！
  他见我哭了，一时也措手不及，手一拉，将我搂在了他僵硬的怀抱里：“阿娇乖，是我不好。别，别哭了……”
  “哇……”我哭得更大声了。刚才是真的吓哭了，但现在是要好好地“回报”一下他。
  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还算成熟稳重的太子，现在慌乱得像个刘彘那么大的小孩子，“阿娇别哭了，我任由你处罚，好不好？”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代换条件！
  “唔……真的吗？”我用手背抹抹眼睛，仰起头娇声娇气地问道。
  “嗯，只要你不哭。”
  我现在死死地贴在他的腹部，但还是能听到他“咚、咚、咚、咚”的心跳，天知道我此时的脸有多羞红。
  该死，竟然敢吃我豆腐！除了老爸，就连剑天哥哥都没有这么近的抱过我。
  “你……你先松开我……”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连忙不好意思地松开我、退后大半步。我转而露出一个大大的笑靥，伸出右手的小指，“我们拉钩！”
  他皱了一下眉头，大概是不明白什么是“拉钩”吧？
  我用小指勾起他左手的小指，乐呵呵地念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小，
  狗！”
  刘荣听了，呵呵地笑起来。我也笑，不过这笑里倒有几分奸诈，“那就罚你唱歌给我听！”
  刘荣的声音很好，并没有特别低沉的鼻音，他唱歌一定很好听吧？
  听罢，他愣了好久。我以为他没有听明白，正要再次重复的时候，他突然唱了起来：
  “遥远的夜空
  “有一个弯弯的月亮
  “弯弯的月亮下面
  “是那弯弯的小桥
  “……
  “小桥的旁边
  “有一条弯弯的小船
  “弯弯的小船悠悠
  “是那童年的阿娇
  “……
  “阿娇摇着船
  “唱着那古老的歌谣
  “歌声随风飘啊
  “飘到我的脸上
  “脸上淌着泪
  “象那条弯弯的河水
  “弯弯的河水流啊
  “流进我的心上……”
  天啊，他只听了不完整的一遍就会唱了！而且比我唱得好听多了。
  “……我的心充满惆怅
  “只为那弯弯的月亮
  “只为那……”
  正在我惊叹地听得出神之际，他停住了，声音里透着些许歉意和害羞：“对不起，我忘记后面的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疑惑爬上眉头，“你……听过这首歌？”
  那后面的词我刚才还没有唱完呢！
  “嗯……”他眼神里似乎有些躲闪，“听南宫公主唱过的。”
  梓靥说那天他的确也是去了的，但连梓靥这个现代人都没有听清楚，他怎么会听清楚并唱得如此清晰呢？
  他有意隐瞒我，也不好再问下去，只是笑道：“荣哥哥好苯哦！”
  当面骂太子“苯”，除了太后、皇上，估计现在这世界上也只有我了。就是后宫之主皇后、太子生母栗姬、甚至太子太傅，大概也不敢如此辱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的。
  听我这么一说，他先是一愣，而后呵呵地笑起来，一屁股坐到地上，“那阿娇师傅就教教我这个笨学生吧！”然后将我拉到了他的面前坐下。
  “你的伤……”
  他迎着星月光辉，我这才发现他的额头上已经被石子擦破了皮，心里感到万分抱歉。
  “没关系的。”他摸摸我的额头，安慰道。
  “听好咯……
  “……
  “我的心充满惆怅
  “只为那弯弯的月亮
  “只为那今天的村庄
  “还唱着过去的歌谣
  “啊故乡的月亮
  “你那弯弯的忧伤
  “穿透了我的胸膛……”
  ……
  那晚，我教会了他唱这首《弯弯的月亮》。直到回去睡下时才记起正事儿没有做成——我本去那片栀子花丛让自己淡忘了又记起的那段回忆画上一个休止符的：
  “剑天哥哥：
  “我知道我不再是以前的月儿了，现在我是脱胎换骨了的陈阿娇。
  “这么多年了，我已经明白死者已矣、我是无法强留的。
  “你曾经说过想变成天空，我知道我每天看到的那片青空就是你。如果这次我再像当初那样折磨自己，每天都在上面看着我的你会不安心的对不对？我已经长大了，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的！
  “哥哥，你记住要好好地在上面守护我哦！保佑我在这里能生活得舒服些，保佑我能早日回去。
  “还有——哥哥，你的月儿永远都最最喜欢你！
  “我会将过去的点点滴滴再次封藏在一个叫‘记忆’的匣子里，然后好好地埋在这里——这个有东西无时无刻不在搏动的地方。这样你也会很高兴的吧……”
  双珏誓主
  翌日，接我回府的轿辇来的时候，我以为刘彘会哭得稀里糊涂地说：“阿娇姐姐不要走……留在这里陪我玩……”毕竟这些时日我几乎是天天和他玩过来的。哪知道这个没良心的小家伙没事人儿样儿的，都没有来送我，气得我愤愤不平了一路。
  我一个多月不在，屋子却已经干净如初。
  我刚坐定，谦珏和谨珏就屁颠儿屁颠儿地跑来了，口还没开呢就“咚”地一声跪到地上，眼泪哗哗的，“翁主，您可算回来了。”
  这是干什么嘛，搞得我像是好不容易从牢狱出来了一样。
  “谦珏姐姐！谨珏姐姐！我想死你们了！”我一下子跳起来去扶她们。
  虽然的确想过，但没有到那种会死人的程度，只是在原来养成的口语习惯而已。
  谨珏听罢，哇哇地大哭起来。我顿时就想找块豆腐撞死得了，以往都是我哭哭啼啼地撒娇，哪知道这小女生哭起可是要人命的！
  倒是谦珏停止了“洪水滚滚”，对我稽首一礼，正色地说：“翁主，谦珏、谨珏的命是您救的。自这以后，我俩儿的命就是您的了。”
  “嗯嗯。”谨珏也变得严肃起来，一板一眼地说，“翁主以后的吩咐我一定照办，一丝一毫都不敢怠慢，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
  这……不是我正想要的结果么？我的“拉拢人心”的计划成功了，可是心里却没有一丝丝的喜悦，却满满的是负罪感——这么单纯的人儿，我却一心想要她们做自己的棋子。为了让自己好过，我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牺牲她们。
  这样的独孤月太恐怖了，她与那个乌烟瘴气的后宫里成天勾心斗角、自私自利的女人有什么区别？
  这不是我！
  ……
  “姑娘，你的命太不可置信了，只是记住作自己就好……”
  作自己？人活着当然是要作自己！
  ……
  我应该继续作我自己，哪怕现在的这具皮囊是陈阿娇。
  “月儿，这个身体不是陈阿娇——‘她’就是你！作自己吧……”隐隐的，仿佛听到阿娇坚定的声音。
  作我自己……
  “翁主！”梓靥轻唤了我一声。
  “我们有救你们的命——本来就是我害得你们被冤枉、受罚的……”我羞愧地绞着手指，纠正道。
  不需要，不需要！你们不欠我什么，倒是我欠了你们太多。
  “不！翁主，是您救的，就是您！”谨珏急得跳了起来，“您……呜呜……”
  她的眼腺分泌也好旺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