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秋月

这不公平啊，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只有你，命运选择了你，所以只有你……我求求你，求求你……最后一次……求求你……”
  不要，不要……
  “不要，不要，我不要……啊……”
  “翁主醒了？您终于醒了！”
  ——是姒珣。
  “我……没死？”
  “不要乱说，我的娇儿福大命大，是不会死的！”
  我头被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是母亲。
  “唔……唔……”
  我透不过气来了！别没有淹死反而憋死了。
  “长公主，翁主现在的气息很弱……”
  母亲的身子猛地一颤，才缓缓地放松了些，“怎么好生生地竟然落水了呢？”
  “我……不记得了。”
  “算了算了，人好就行了。”
  接着，母亲就是一阵号啕大哭，姒珣也跟着哭。然后听到一大棒子人跪地的声音和抹泪的声音，不过听起来却不由衷，只是哇哇的干哭罢了，倒是分外刺耳。满屋子的人，恐怕只有我一个人讷讷地没有哭了。
  “陛下驾到！”
  门外有传唱的声音，众人才止住了哭声，母亲也放开了我。
  “阿娇可好啊？”
  闻声，景帝领着刘荣、刘彘来到我的床前，母亲退居一边。
  “阿娇恭请陛下圣安。”
  “不必了……”
  我看到刘荣一脸的担心，那表情就像小说里常说的“我恨不得能待你受苦”一般，心里还觉得有几分好笑。刘荣身边的刘彘皱着眉头，乌黑的眸子盯着我直直地看。那深深的眼神里我感觉到了懊恼，却更多的是恨意。如果眼神真的可以杀人，那么不知道他来的一路上会死掉多少人。
  ……
  “后宫……”
  ……
  他到底想说谁呢？
  后宫主位？不可能是薄皇后，我相信她的品性，而且杀了刘彘，她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后宫最得宠的人？那只有王美人和栗姬。王美人是他的母亲，纵使像武则天一样为争宠而害子，那也大可不必牺牲掉儿子——这可是她的活保险。至于栗姬……她倒是很有可能如此做。但以她那缺弦的头脑，怎么会来害刘彘呢？应该先害那些与刘荣年龄相仿的皇子才对啊！难道是因为刘彘太受宠了么？
  ……总是觉得那里不对。
  景帝“嘘寒问暖”地折腾了我大半天，我只得一一地、完全处于机械状地点头回应。临走之时不忘赏赐一大堆东西给我压惊。但是对于遇袭的事情却绝口不提，仿佛在他看来那不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罢了。
  景帝把刘荣带走了，但把刘彘给留下了，还吩咐道：“时辰不早，就让阿娇在王美人这里留宿一宿吧。”
  后来还有许多人被主子遣来问候。夏姊说薄皇后的身子也些不适，所以没能来。窦太后的桐晚姑姑来时带了一大堆的人参之类的补药，再加上景帝赏的、来人送的，我就是吃上一年恐怕都有问题。
  “他们这些古人是不是把人参当零食吃来着？好像这些东西多得没处使儿样的。虽说是补药，但是药三分毒啊，想吃死我啊……”我不停地在心里碎碎念。
  “月儿，你可昏迷了整整一个下午，吓死我了。”
  现在屋子里没有人，为能让我安静地休息，母亲走时吩咐只留梓靥在内室照看我。
  “有人要袭击刘彘。”
  “我猜也是，不皇上对外宣称，你只是失足落水。并且赏赐了那个救你的人。”
  “是谁啊？”
  “是……李陵。”
  李陵？这个名字好熟悉啊……
  “他是谁啊？”
  “汉飞将军李广之孙——就是汉武帝时的名将，后来受屈降于匈奴的大汉将军李陵。”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似乎原来的历史课上提到过他。他既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以后有机会一定会好好谢谢他的。
  “我累了，想再睡一会儿。”我挪了挪身子，轻轻一笑，“等睡好了，养足了精神，我们晚上就出去玩玩！”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沧池那里很清静，如果不是上午的气氛不对，我会很享受那份宁静的。
  “那怎么行，你的身子还很弱……”
  不等她说完，我就闭上眼、摆摆手，“安了安了……”
  然后是轻轻的一声“吱呀”——关门的声音。
  金屋藏娇
  晚上，我拉着梓靥先去了椒房殿看薄皇后，可是夏姊说彻夜难眠的薄皇后好不容易睡了，我便不好打扰了。然后便拉着梓靥去了沧池。
  “是不是个清静的地方？”
  虽然是在未央宫的正殿旁，但因为毕竟是林园，没有主子在时，宫人也不大在这里呆着，所以现在根本没有人。
  “的确，”梓靥笑了笑，但又蹙起了眉头，“你今天就是在这里落水的吧？”
  “嗯。”
  今天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我把她压在地上坐下，然后在她的怀里找了一个最舒服的位子把脑袋搁在上面，“今天的月亮已经好圆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念罢，我便唱了起来。一直很喜欢苏轼的词，但并不喜欢如此唱它，觉得听多了也就腻味儿了。今天唱起来却觉得这歌尤为的好听。
  “梓靥，我想家了。”
  真的太想太想了，我今天梦到了他们的声音，一想起来就好想好好地大哭一顿。
  “我也想，我想我妈和表姐了。”
  我心里一凛，“梓靥，你很喜欢你的表姐吧？”
  “嗯，小时候她总是带着我到处完，做错了事也帮我背黑锅。
  “记得有一次，我把我妈的高级香水给弄泼了，她竟然往瓶子里灌水作掩饰……但是后来还是被发现了，她一个人揽了下来，说是自己弄泼了的。没有人想到我，她回家后被罚一天不需吃饭，还有跪着面壁思过。那时我还小，但是我知道她很爱护我，什么事情都帮我顶着……”
  我觉得心里酸酸的，仿佛有人在哭泣——是她吧？
  “但是，表姐后来课业紧张就很少很少来看我了。我每个周末都会问妈妈一次：‘姐姐会不会来啊？’，妈妈却总是说……”她的身子突然猛地僵硬了，近乎疯狂得拉起我，摇晃着我，“你知道么？我的表姐叫‘陈娇’！”
  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陈——娇……陈、阿、娇……呵呵，还真是相似诶。”她又把我揽入怀里，喃喃地说，“在那么一瞬，我竟然可笑地想到——陈阿娇会不会就是姐姐的前世？呵，太可笑了。我们可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文明人，怎么会想到这么荒诞的东西。”
  虽然荒诞，却的的确确是真的——陈阿娇就是陈娇姐姐的前生，陈娇姐姐就是陈阿娇两千多年后的转世。
  “我们穿越时空回到这里，不荒诞么？”
  “是啊，够荒诞的……但是灵魂之说不过是古代鬼怪灵异小说里渲染气氛的东西，怎么可能呢？人怎么可能会一世一世地轮回呢？”她落寞地轻叹着。
  “怎么不可能呢？现代科学还有许许多多的东西不能解释——说不定等我们死了后就知道有没有鬼魂之说了。”
  “我们来唱歌吧！嗯……明月几时有……”我刚刚唱第一句，梓靥也和上：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唯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静谧的夜啊，有两个女孩在对月当歌。那委婉的声音不大，她们自己却听得很清楚，还有天空中那轮孤独的月亮。
  “……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那轮皎月啊，是那么的圆、那么的亮，却是那么的孤单。虽然周围尽是明星环绕，却仍旧是寂寞的，与它相依的只有月桂宫中的嫦娥吧？
  “……
  “我欲乘风归去唯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
  “婵娟……”
  微风吹得树叶沙沙的轻响，恍惚间好像听到了脚步走近的声音，可是竖起耳朵仔细听来却什么也没有。
  “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好快啊，一年了。”
  “我们还有走多久啊？”
  命运还要玩弄我们多久才肯罢休呢？难道非要等到我经过藏娇金屋然后又贬入长门冷宫的起落后才放手吗？
  “金，屋，藏，娇……梓靥，你知道这个著名的典故后面真正的意思吗？”
  我曾经听那个爱鸟如痴、最后定下的宏伟志向就是“我来生一定要作一只世界上最最漂亮的孔雀。”的小豚说过的。
  “在繁殖季节，斑犀鸟选择大树上，现成树洞进行营巢。当雌鸟进洞后，雌鸟就用自己的排泄物混着腐木等物，将洞口堆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