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秋月

第43章


  两者不能不选,也不能都选。当然我所面对的矛盾和游离,今天该你来面对了。
  景帝愣了一下,输出一口气,“美人。”
  不自觉的笑了起来,是苦笑还是嘲笑?
  “可陛下真正选择的却是江山。”
  “可朕是为了美人才选择江山的!”他有些激动,说着咳嗽了起来。
  好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却无力反驳。在这里这么久了,我不得不承认这里的一切都是建筑于“权力”之上的。不然母亲也不会千方百计的要我成为最有权利的女人——皇后。
  “陛下知不知道,薄娘娘死不瞑目啊!她眼睁睁的等着您去看他最后一眼,就算神志不清了都在唤着她心爱的人的名字,直到死……陛下没有看到,薄娘娘那无力却固执伸直的手,薄娘娘那有无助、有渴望,怎么也不愿闭上的眼!”
  “朕那时正在处理罢诸侯国御史大夫官遗留下来的问题,听到夏姊的话后就往这里赶,却半路被太后和王皇后给截下了。”
  他就像一个急于辩解的受到委屈的孩子,让我这积淤在心里许久的气愤都散了。
  “薄茗……薄命。”我很失神的很小声的喃喃念着。
  景帝没有听见,只是瞑目想着什么,思绪似乎早已飞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充满了他与薄皇后的回忆。
  自古红颜薄命,多情女更是薄命啊!
  就因为薄皇后她姓“薄”,是薄太后的一族,她便成了窦太后和薄太后角斗下的牺牲品。就连薄太后归天了那么久,都太后还不让景帝见上薄皇后最后一面。这后宫的女人,心难道都是铁做的吗?
  刘荣之死
  “还有问题吗?不然朕有问题问你。”
  他仍旧是闭着眼,不愿从那美好的回忆里抽离。
  “陛下问吧。”
  本来就是你让我来的,现在让我不住的问问题,反倒是我在“喧宾夺主”了。
  “当初,为何选了彻儿而不选荣儿。朕明明看到你的眼睛里的异义,你心里是要选荣儿的是不是?”
  “不是。”毫不迟疑,我迎上他的眼睛,“我两个都不想选。就如陛下对于江山和美人两个都想选一样。”
  他眉毛一扬,眼里有了些许光彩,不再那么死气沉沉而没有生机。
  “那时的阿娇自作聪明,以为会误导陛下认为阿娇贪财好势。这样的女子怎能母仪天下呢?如果我选择彻儿,那百年之后的皇位便是荣哥哥的囊中之物。荣哥哥性情平易,如果做了皇帝,定能沿袭‘文景之治’,让天下黎明百姓继续过这样太平安稳的日子。”
  其实是我有私心。即使我心里是那么清楚刘荣不愿意当皇帝,但只要阻止刘彻登基,我甚至自私地去搅乱他的清心寡欲、淡泊权利。
  “‘文景之治’?呵呵——”景帝的笑里竟然有些自嘲,“你怎么就知道朕不想武得天下呢?”
  “陛下不是一直沿以‘休养生息’之策治国吗?”
  政治上的事儿,我实在是弄不懂。所以很小的时候想“玩转”政界的梦想待懂事以后就扼杀在了摇篮里,我自知像吴仪奶奶那样的女强人是做不来的。
  “那是朕的无奈。让南宫下降匈奴,朕恨不得把匈奴蹄子杀光斩决。”他睁开眼,我都快听到他牙齿“咯咯”响了。沉静片刻,他又开口:“你还是没有说实话,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当初在黄麟宫说的话了。也罢,算了算了。”
  ……
  檗曈退下后景帝无声地走近,我便节节地后退,怒目相视,“是你!你这个恶魔,你这个撒旦!是你害死了他,是你逼死了自己的儿子!”
  ……
  “是你逼的!”这足力的一吼用尽了我全部的气力,身体一下子瘫软下来,哀声道:“虎毒不食子啊,你却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
  我连忙使尽余力推开他,一边后退,一边冷嘲地问:“一堵死墙而已……先帝早就逝了,现在恐怕只剩一缕尘土。对他的‘大不敬’,他又怎知呢?何况为了一堵破墙就要了自己的孙儿的命,你认为他会愿意吗,他会同意吗?活着的人为大啊,死了就一了百了什么都不剩了!”
  ……
  “你完全可以放过他的——只要你昭告天下‘临江王刘荣疾病突亡’,然后放他去一个无人知晓他身份的地方度过此生就行了。以他的性格是不会回来再夺皇位的,与这里的生活相比,他早就羡煞了平民们那种平凡却安逸的生活。”
  ……
  “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了解,你是个什么父亲,你有什么资格做他的父亲?
  “他不会与刘彻争夺皇位,就如只求典藏珍品不求权位荣华的刘德皇子一样,他是最不会妄求这个皇位的人。可是你却愚蠢地怕他会夺了刘彻将来的皇位,就以一件小事逼死了他。是的,你是为刘彻好,可你不能厚此薄彼啊!刘彻是你的儿子,可他也是你的儿子,做了你二十多年的儿子……”
  ……
  “我诅咒你,你不得好死!”
  ……
  ——那天,大概说的就是这些吧?
  呵呵,我总是自己驳了自己的话。
  自哂,苦笑。
  “陛下还是能看透阿娇,可阿娇却永远看不透陛下。陛下果然是天子帝王。”
  我语意不善,他却不以为忤,“丫头,去给朕倒杯水来。”
  我瞪了他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像泄了气的皮球,乖乖的去给他倒水。
  毕竟他是病人。
  “陛下,水。”说着,我将六角的银杯递给他,心里还说着:别想让我喂你哦!
  估计是渴极了,他竟然一口就把水喝光了,将杯子递回给我。
  “陛下还要喝吗?”
  他微微摇晃着头,眼睛却一直盯着我——我记得很清楚,他每次看我都是这样的眼神。
  “还记得荣儿薨逝后,你到黄麟宫来指责朕害死了荣儿吗?”
  ……
  “是你!你这个恶魔,你这个撒旦!是你害死了他,是你逼死了自己的儿子!”
  ……
  “是你逼的!”
  “虎毒不食子啊,你却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
  “……你却愚蠢地怕他会夺了刘彻将来的皇位,就以一件小事逼死了他。……”
  ……
  “记得。”
  “朕没有害死自己的儿子。”他说得那么淡,我的心却无法淡然对之,“如若真的要说‘害’,要么怪命运害了他、要么怪……你,害了他。”
  银杯直直的掉到地上。我的眼睛几乎要瞪了出来,几乎是尖叫着,“陛下现在要把责任都无缘无故的推卸到阿娇身上吗?”
  他一个皇帝,竟然也只是个不敢承担责任的懦夫。反咬一口,轻轻巧巧的就把刘荣的死加压在我的身上,自己倒是撇得一干二净。
  “丫头——”
  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你可知道自己有贵为皇后之命?”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若不是那个鬼谷次子妄言“我”有做皇后的命,我也不会落着现在这样。
  只是还未明了景帝的意思,我没有开口回答。
  “‘翁主乃诞于丑时中刻,为闾皇星入命,命得一成一败者矣。再则,翁主为中秋月满之时降,乃天降祥贵之瑞——后命矣。却有‘月命’之劫,满则、残则,只得安随天命,一切尤待三日后揭晓罢。’……”
  果然是皇帝,他竟然连这个也知道,那母亲所作所为他又有多少不知道呢?既然知道又为何纵容母亲呢?
  “……‘天谪桂宫仙,犹月皎皎洁。双千得此女,莫放任其去。得情得其心,辅佐千古君。疆土无垠际,春秋万代长。失情失其心,汉命如浮云。西去东即来,帝王百载休。’……”
  这怎么听起来像是打油诗?却更似谶语。
  “丫头,你那么聪明,现在应该明白自己当初的选择有多……”
  “陛下!”我喝止了他。“阿娇愚昧。”
  我不聪明,我不明白。
  “虽然人人道‘皇帝万岁’,可朕怎么又不知自己逃不多‘百岁之后’——没有人逃得过。但朕要让这大汉江山千秋万代的传下去。‘得情得其心,辅佐千古君。疆土无垠际,春秋万代长。’无论你选择谁,你都是未来的皇后。只要你辅佐的朕的儿子,他就将是千古明君,这大汉疆土将无边无际、春秋万代。”
  可是你就没有想过“失情失其心,汉命如浮云。西去东即来,帝王百载休”吗?
  “你以为自己的选择会让朕的皇位传给临另一个人,却不知道是你的选择让‘他’得到了皇位。荣儿和彻儿都是朕心爱的儿子,朕无法选也没有那个能力去选,所以朕只有让你去判夺。”
  “疯子!你把自己的江山当儿戏吗?放到一个六岁女儿的手里,你就不怕她捧不起?”
  原来以为自己要疯了,却没想到是这群人先疯掉了。
  “朕没有要置荣儿于死地,朕怎么会不爱自己的儿子呢?只是……一切都是天意。天意难违。”
  天意难违?
  那明明是我的“人意”!
  原来我心里默默怨了这么久、恨了这么久的,到头来最该死的却应该是自己。如果不是我自作聪明、自觉明了一切,刘荣就不会死,他应该会登上这个皇位吧?或许他没有登上皇位做皇帝,但可以去过他梦想的安逸一生的逍遥生活。只要是那时候我什么也不回答……原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他推进了死亡之门。
  命运,神祗对我的恶作剧还不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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