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秋月

第47章


梁王果真大为感动,当即誓死追随景帝一生,不会有二心。除了窦太后,没有人把这事儿当了一回事,久了就忘了。有一天,窦太后又借着什么话题给引到储君的问题上来了。刚说,就有人反对:“殷道亲亲,周道尊尊。亲亲者立弟,尊尊者立子。兄终弟及乃是殷商之制,长子承业则是周宗法制。方今汉家法周,周道不得立其弟,当立长子。”结果窦太后大怒。虽然后来这事情因为这个不怕死的人的死不了了之,但景帝心里多少存了顾虑,从那以后也开始时时盯着、顾及着梁王的一举一动,明着暗着虽不痛不痒却着实让人窝火的打压着梁王。
  众窦太后有意让梁王成为储君,而景帝心里却无意,盯梁王盯得紧紧的。梁王为了躲过景帝的监视,只有先用“诈死”一招,只要等到景帝去世,他最大的绊脚石就没了,后面的事情只要窦太后出面也就无人敢有异议,一切都迎刃而解。
  “她们怎么知道的?”
  这么深的秘密,连景帝都不知道,平阳公主和王皇后是怎么知道的?
  “梁孝王要夺皇位,自然就出来了。”她突然笑了笑,“翁主,您虽然聪敏,却不够的,以后要在宫中立足则一定要有足够的眼线。”
  谁说我要立足后宫的?我才不要进宫呢!
  我确定自己刚才没有说出来,可她却出乎意料的说:“那是陛下的意愿,纵使翁主不愿意,也请入宫。”
  我直愣愣的瞪着她。是不是这古代所有人都有看透人心的透视眼啊?
  “还有一个缺点——您太单纯了,就算脸上没有表现出来,眼神却还是被人看了个透。”
  单纯还“您”?我又没有七老八十。
  我“嘿嘿”的笑,她也笑,可是我又马上敛起笑,一本正经的说:“姑姑以后不要‘您您您’的叫了,别扭。我好像还没有那么老吧?”
  说后面一句话时,我已经撒娇的蹭到她的怀里。
  她理着我的碎发,仿佛有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果然,在景帝去世后的第十天,也就是刘彻失踪的第十天,梁王现身了,窦太后也当即宣布让梁王继位。现在朝纲上正分为两派闹得不可开交。
  湫水暗中让宫里的人打探着刘彻的下落。我知道,一场角逐即将拉开帷幕,无论最后的赢家是谁,都会淌着一样的血。这就是皇宫中的亲情。
  暗救刘彻
  “魅室。”湫水急匆匆的走进来,附在我的耳边说,“太子被关在了魅室。”
  就算把整个皇宫翻个个儿,我也不会想到魅室。婆婆已经被关在那里了,怎么可能再管一个人呢?
  我不敢相信的盯着湫水直看,她应该没心情和我看玩笑吧?
  “翁主不信?”她抿了抿嘴,“孝文皇帝登基之初,从某一日起魅室接二连三的有宫人上吊自缢。到了晚上那里就阴风连连,就像鬼在哭泣。后来不知怎么的,宫里开始传言:‘只要逾越魅室百步内,那鬼屋就会吃这个人,第二天他肯定就在鬼屋里自缢了。’还传说有些不怕死的人试过,却都是有去无回。后来为了安人心,孝文皇帝就下令:‘所有人不得靠近魅室白步内。’那屋子早就被人遗忘,也没人敢去,就是在宫中来回搜寻太子的士兵也没有越足魅室。”
  “那姑姑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虽听得毛骨悚然,却又不相信那是真的。这一切不过是窦太后精心布置的假象,只是为了掩饰魅室里藏了一个人。
  “不是说了有些不怕死的人敢去吗?”
  她淡淡的一笑,看得我惊心。
  是啊,景帝培养的那些人大概和湫水一样忠心耿耿吧?那些死士恐怕早已视死如归了。
  我也咧咧嘴,不过更本笑不出来。虽然我觉得这些人是必不可少的,自我来这里初,我也在收买人心的培养这样的死士,谦珏是、谨珏是。可是我冷眼旁观时又恨又怜,恨他们为何这样贱,怜他们不能为自己而活。有几次挺想问谦珏她们:“把自己的生命为别人活,值得吗?”可是没有问出口,我的心里其实早已有了答案吧?她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值得。”那信念定然坚若磐石。
  不知道是不是我无意间露出了悲悯之色,湫水抬头仿佛望着很远很远的方向,说:“那是他们自己选择的活法,个中滋味只有他们自己最明白。要是有一人翁主也心甘情愿为一个人,翁主就会明晓的。”
  会有那么一日吗?刘通,阿彻,会有那么一日吗?
  “姑姑打算如何救人?”
  我们正式进入正题了。
  “在东宫里救人倒是容易,可近来四门守卫森严,出宫就不大可能了。”
  湫水愁眉紧蹙,这是个大难题啊!
  “我到有一个办法,它能引出两个方案来……”
  若是梁王登基,那或许刘彻一辈子都会过这样的拘禁生活,就和婆婆一样。想到原来总是粘着我叫我“阿娇姐姐”、在我偷听出窘之时帮我隐瞒、在我生病的时候守我不愿去上课、在我“发疯”待在府里的多年里时常命人送些新奇的玩意儿……我于心不忍。或许,我不能太自私。我已经剥夺了刘荣的太多太多,现在还要来剥夺刘彻的吗?
  我倚在轿辇上歪头假寐,梓靥、湫水随行左右。轿辇是去北宫的,今天一早母亲问了安就去“探望”王皇后,一直没回来。
  我猛地睁开眼,不觉露出一丝调皮中带着诡异的笑,然后挥手并“啊啊”的乱叫。
  梓靥见状,连忙问道:“翁主,怎么了?您要什么?”
  我竭力露出那种坏脾气小孩不耐烦的表情,大概有点儿像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狮子要发怒的样子,仍旧是一个劲儿的乱叫,随行的人都有些慌乱了。
  “驻辇。”湫水吩咐道,待轿辇停稳,她俯身问我,“翁主,可要什么?奴婢给您找。”
  虽然她和梓靥、谦珏她们一样,在没有外人时就对我以“你”相称,可在有一堆下人时,她们还是称“您”。尤其是湫水,毕竟资历尚老的她不能在下人们面前乱了规矩和礼数。
  我冲她“嘿嘿”的一笑,不像疯子倒更像是傻子。也无心管这些了,只是趁她“一个不注意”,我突然从轿辇上跑了下来,然后一边躲闪奔跑一遍哈哈的疯笑。
  湫水、梓靥领着一群随从在我后面气喘吁吁的追,那场面着实壮观。
  “您绕了奴婢吧,别跑了!”
  为了安全起见,一路的追赶上湫水没有叫我“翁主”。
  眼看快到长乐宫的北门了,我稍稍放慢了脚步,让湫水她们与我的距离拉近一些。心里盘算好了时机就“哈哈哈哈”的笑着、叫着往宫们里面冲。
  一群驻守宫门的士兵见状慌乱不已,连忙横劫兵器阻拦我,却听到后面湫水惊慌大叫:“莫要伤着阿娇翁主!”他们全都一愣,拦也不是、放也不是。
  我是金枝玉叶,他们也不能来抓,于是我就直接从他们两戈之间冲了过去。感觉冲过去时,他们的手都在发颤,觉得挺对不起他们的,却也没办法。于是跑了不远,回头冲他们露出一个如花的笑靥,没想到他们更呆了。
  跑了好远才隐约听到后面湫水对那群士兵说:“快去追翁主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别想活过明天了!”接着就是大部队向我冲来。
  我的气力可不多了,哪能比上那些自小练武的士兵啊!我只能左躲右闪,找些障碍物给他们,顺便尽量避得离魅室远远的,那边就交给湫水打发吧!
  实在跑不动了就倚在一幢墙后休息,屏住呼息,听到士兵们步子远去的声音才大口大口的吐气。
  “哎呀,妈呀!累死我了。”
  我扶着胸、拭着汗。没想到这么久没运动,我的体力还这样好。
  “他们已经去北门了……”
  “啊——”我忙捂住嘴,回头冲梓靥低声嚷道,“不要像个鬼样的吓人好不好!”
  “你啊,”她用食指戳戳我的额头,“要是再不去,刚才累得半死都是徒劳了!”
  我的肩膀一下子耷拉下来,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累个半死,为了什么呀!”
  我抱怨了一声,冲出去,接着“练习长跑”。要是多这样几次,我都可以锻炼成为马拉松运动员了!
  “算是……为了补偿……”
  仿佛听到梓靥在后面叹息了一声。
  我又跑回北门,看到有少数几个士兵在那里守卫,再望望远处似乎有湫水领着一干人小跑过来,我就深吸一口气,大叫着“鬼啊——”冲向北门。
  隐隐约约好像听到后面有人在“翁主翁主”的叫。再看看前方,士兵们都没有举兵器了,而是齐刷刷的都跪在地上,临近了才听到他们哀求:“阿娇翁主,翁主绕了小的们吧!”
  我在他们面前愣了一下,“呵呵”的笑起来,像只蝴蝶从他们中间掠过,带着一声除可我谁也听不到的“对不起”。
  闹完了长乐宫,我当然还要闹闹别的地方——平阳公主府。
  我没去过平阳公主府,只知道皇亲贵族都住在“北阙甲第”,即未央宫的北阙一带,馆陶公主府就在这边。
  一路的慢跑,头发早已披散下来,张开手臂,倒真有些像翩翩飞舞的蝴蝶。伴着一阵银铃般的嘻笑声,不少人侧头看我,我视而不见,只管自己跑着。
  真怀疑梓靥是不是会凌波微步,我跑了这么久才到这里,她却已经在一处府邸门前冲我招手了。不用说,那就是下一个大闹的目标——平阳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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