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秋月

  “嗯，许美静的《影子情人》。”她点点头，面露难色的说，“其实……”
  “其实，你不用安慰我。我已经遵照您老人家的意思——入宫为后，我和他‘已结束’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宽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那刘彻呢？”
  我苦笑着，“唉！‘曾经桑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和他没有开始。”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拜托，没事儿干嘛念《枉凝眉》？嫌气氛还不够凄惨啊？”
  我故作生气的白了她一眼。
  她摇头苦笑，言语中却是教人生畏的严肃，“月儿，对于刘通，请你选择性的忘记。你和他，会结束，也会有新的开始。”
  “听不懂。你跟了东方先生父子俩儿几日，怎么说话也变得深奥不易理解了？”
  我在她怀里乱蹭，尽显女儿之态。
  “以后你就会懂的，这也是我为什么要你进宫。”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似乎离我很远很远，远得就像我遥望的那个未来。
  还不待我多多回味她的话，东方朔就闯了进来，“籽烨姑娘，该喝药了。”
  籽烨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大有畅饮碗酒的豪迈，可我分明闻到了那苦苦涩涩的药味儿，差点儿没吐出来，真难为她了。
  我望着籽烨，心里默默的许诺：“你今日受的苦，我一定教那些人加倍的偿还。”
  喝完药，她一边递上碗去，一边笑道：“先生，在她面前就不必藏着掖着了。”
  我疑惑的望向东方朔，他“嘿嘿”的笑，说：“今天就算了，还有一字未测呢！——翁主，天色不早，我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回长安城内。”
  “知道了，你先出去，我马上就跟上。”
  等东方朔出了门，我终于放不下好奇心，满脸八卦的问道：“什么‘藏着掖着’啊？”
  “他的庐山真面目啊。”她笑道。
  我盯着她的笑容看了好久，总觉得那笑很特别，是现在的籽烨在原来的梓靥身上没有的。
  “嗯……老花终于也要情窦初开了吧？”
  说完，我全不顾籽烨在身后的叫骂，欢快的追上了东方朔的脚步。
  “东方先生，要好好的对她哦！”
  不等东方朔反应过来，我已经跳到了他的前面，心里还不忘加上一句；“不然我灭了你！”
  长安寒冬
  转眼间已经到了十二月。长安的冬天很冷，会下很大很大的雪，漫天飘飞的鹅毛。我的心也很冷，比长安的冬天还冷，冷得连雪都不会下。我的怎么会下雪呢？最多只会流血吧？
  我总是在不断的抉择，可是上天从不眷顾我，总是选择过后我才发现自己又错了。
  我蜷缩在被子里，呆呆地望着窗外飘飞的大雪，回想着上午的事情，还是那么不真实。上天、命运，为什么总是要捉弄我呢？
  ……
  转眼已经两个月了，每次缠着东方朔来看籽烨，就看到她的气色越来越好，今天应该不错吧？
  今天是我自己来的。我一大早儿就兴冲冲的去找东方朔，可他今天生意太好，已经测了三字，所以早早的就会去了。马上就要新年了，皇帝大婚的日子也日日渐近，我以后就难得出来了。而且母亲这几日盯我像盯犯人样儿的，生怕我临时反悔逃婚。我千辛万苦才出来一趟，能这么轻易的回去吗？所以我只有自己雇车出城。
  人未进屋，声音已经冲进屋子里了：
  “籽烨，我又来了……”
  我来了，可是我不该来！如果我今天不来，就不会看到不该看到的，就不会后悔我那是的决定。
  当与籽烨对坐的那个人回过头的那一刹那，我惊呆了，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剑天……哥哥……”
  时间仿佛在此刻滞留，两人都讷讷的盯着我，籽烨面色苍白，而剑天哥哥有些莫名其妙、有些玩味打量我。他眉宇依旧，只是是多年前放大的版本。相貌，我是那么的熟悉，是我曾经梦中日日见到的样子；气质，他给人的感觉却有所不同，他和我之间有着不似往昔的生疏。
  我冲上去，将脸埋在剑天哥哥两腿之间，就像个撒娇的小孩子，“哥哥，哥哥，真的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你不会再抛弃我了吧？你知不知道，我身边的的人一个又一个离我而去，我怕，怕最后只剩下我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你为什么不早点儿来呢？那样我就不会答应入宫，我跟本不想当什么皇……”
  “月儿！”
  不是哥哥在叫我，而是……籽烨的声音。
  我抬起头去，看到一副无奈的苦笑。再望望籽烨，她的脸上有些惶恐、还有受伤。
  “月儿，他是曼倩，不是你的‘剑天哥哥’。”
  籽烨的声音很轻，但足以让我清醒。
  我反弹似的闪开，定睛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浑身上下透着儒雅的气质，不像我幼时记忆里的剑天哥哥对外人有着若有若无的冷漠。浓眉、星目、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一切都那么熟悉啊！
  “你不是剑天哥哥吗？”
  我问得很慢、问得很艰难。
  他点点头，说：“翁主，我是东方朔。”
  他是东方朔？不是剑天哥哥？他是东方朔？不是剑天哥哥？他是……
  ——我心里一边又一边的确认，却还是止不住盯着他看。
  “可是你……”
  他脸上的皱纹呢？他的“老态”何时又“还童”了？
  “我有难言之隐，所以日常易容而出。”
  籽烨的脸色渐渐有些缓和了，柔声说：“曼倩，你先出去一下，我想单独和月儿说话。”
  东方朔点点头，退出屋去。
  “月儿，曼倩长得很像你那位剑天哥哥，对吗？”她微仰着头，仿佛在回忆什么，“过去有一段时间，你夜夜梦中都‘剑天哥哥，剑天哥哥’的叫。你和他的感情很深吧？”
  “他是我姨妈、姨夫的养子，记忆中他很疼我，所有我要的东西他都会竭尽全力的给我……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出车祸死了……”
  往日那些尘封的记忆在脑海中再次涌现，头有些晕眩，我不得不蹲下身子去。
  籽烨连忙蹲下来抚着我的被，询问我怎么了。
  ……
  我几乎是蹦跳着靠近竹屋的，刚要跨上楼梯，却听到身后东方朔有些梗塞的支吾道：“翁主……姑娘她……”
  ……
  还不待我多多回味她的话，东方朔就闯了进来，“籽烨姑娘，该喝药了。”
  ……
  东方朔为沉睡的籽烨掖好被子，轻声说：“翁主，我们回去吧，籽烨姑娘要休息了。”
  ……
  我看籽烨的气色好多了，就和她开气玩笑来了。籽烨像过去一样追着我围着竹屋跑。身后一声尖叫，我回头看到东方朔扶着籽烨，“籽烨，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好，要小心。”
  ……
  喝完药，她一边递上碗去，一边笑道：“先生，在她面前就不必藏着掖着了。”
  ……
  “他的庐山真面目啊。”她笑道。
  ……
  籽烨像个调皮的小孩说：“东方，这是月儿带来的桔子，很甜呢！”
  ……
  “我的身体已经大好了，你不用担心。”
  籽烨脸上泛气了红晕。
  ……
  “月儿，他是曼倩，不是你的‘剑天哥哥’。”
  籽烨的声音很轻，但足以让我清醒。
  ……
  籽烨的脸色渐渐有些缓和了，柔声说：“曼倩，你先出去一下，我想单独和月儿说话。”
  ……
  往事一幕幕忆起，我也渐渐冷静下来，缓缓的站起来，理着衣服，说：“籽烨姐，我先回去了，以后如果还有时间就来看你吧！”
  我扯出一个单薄的微笑，头也不回的出去。只听到后面籽烨失神的声音：“如果我退出，让曼倩带你走，你会幸福快乐吗？”
  不会！他是东方朔，不是剑天哥哥！尽管样子那么的相似，但毕竟他不是他。哥哥在那个世界里已经死了，除非他也像我一样穿越过来了，可是哥哥是不可能忘记我的。
  我该离开，我该忘记今天……
  要是今天我不来该多好！我就不会经历从美梦又到梦碎的过程。眼睁睁的看着眼前染起一丝希望之火，可她的一句“月儿，他是曼倩，不是你的‘剑天哥哥’。”、他的一句“翁主，我是东方朔。”，这星火苗又被浇灭了。
  上天为什么总是以作弄我为乐？籽烨和他……要是现在住在那个竹屋里的女子是我该有多好！
  ……
  “东方先生，要好好的对她哦！”
  ——这是我曾经对他说的。是我自己将他推给了籽烨，我不能后悔！我欠籽烨太多太多了。
  雪好像停了，窗外一片白茫茫的冬色，有些苍白的无力。
  我自回来以后就一直在这被窝里消磨时间，现在也该起来了吧？不然待会儿母亲又要端一大堆的补药，尤其使我憎恨之至的参茶。
  “翁主，上次您让我送信的那个先生求见。”
  东方朔？上午不是刚刚见过吗？
  我一边慢条斯理的梳着头发，一边说：“谦珏姐姐，你去告诉他，我还睡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