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秋月

第91章


  “本宫自幼由你照料,视你如父……”
  说着,我浅浅地笑。我真的是视他如父。
  夏太医令会意,点点头说:“娘娘放心,老臣一定尽心照料,让娘娘慢慢调养。”
  籽烨笑了笑,问道:“那依夏太医令看,娘娘要病到何时?”
  夏太医令捋了捋胡子,故意露出一副“难说难说”的表情,说道:“好则一载,糟则永生。”
  我和籽烨见他这滑稽的模样,都忍俊不禁。
  “我代娘娘谢过夏太医令了。”
  籽烨一边说,一遍行礼。
  夏太医令连忙摆手,说:“是老臣愧对娘娘,怎敢担这‘谢’字?”
  “一切都过去了。”我也摆了摆手,然后正色地说,“本宫想求夏太医令一件事——告诉本宫真相。”
  夏太医令浑身一抖,有些震惊地看着我。
  “本宫的身体,本宫又怎会不知呢?”我叹了一口气,极力压制心中的恨意,“虽然本宫好得很快,可本宫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以前了。”
  夏太医令突然跪伏在地上,悲声说道:“老臣无能。娘娘自幼体寒如冰,后又服食过毒药‘蛟胆’遂体寒之症加重。如今落水已经大伤,再加失胎,娘娘的身体能短期内恢复如斯已实在不易了。”
  我听了,心中已经凉了半截,可总觉得他还是没有说出重点。
  “以后可有什么影响?”
  “后遗症”这个词好像太现代了,所以没有问出。
  夏太医令没有立刻回答,过了许久才缓缓地吐出四个字:“宫冷不孕。”
  幸好籽烨既是扶助了我,不然我可能会倒下去。
  籽烨紧紧地抱住我的双肩,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娘娘可能因胞宫虚寒而导致难以受孕。”
  眼睛酸胀得厉害,好像哭。
  籽烨担忧地看了我一眼,连忙追问:“是‘难以受孕’,并不是说以后不能再……再……受孕了,对不对?”
  夏太医令看了我们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说:“是。但依娘娘现在的恢复状态,再加上老臣的调养,娘娘不必担心。”
  我点了点头。
  我的确是想要一个孩子,可我心里却仍旧抗拒那个得到孩子前的必要过程。如果我解不开这个心结,能不能怀孕又如何呢?
  “本宫相信你的能力。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如果只是因为本宫体虚、体寒,应该不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夏太医令颔首,道;“老臣已经查过,娘娘被关时的熏香中含有大量的麝香。娘娘吸入了大量的麝香才是导致失胎的主要原因,也是娘娘往后恐难受孕的原因。”
  熏香……楚服!
  我对籽烨苦笑了一下,也有嘲讽——对楚服也对我自己。
  “看来羊不能太善良,不能去哺育那小狼。不然有一日小狼长成大狼,来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它还会理直气壮地告诉你,你是自找的‘养狼为患’。”
  籽烨一听,眉头稍皱了一下,会意后眼睛微微地眯起。她的恨意绝对不亚于我。
  我又问夏太医令:“有多少人知道?”
  “除娘娘和东方夫人外,只有老臣和陛下悉知。”他顿了顿,发誓说,“老臣以性命担保,决不会让第五个人知道。”
  “以后本宫常常会‘生死一线’,就要多多麻烦你了。”
  等夏太医令退下去后,我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伏在籽烨的肩头无声地抽泣起来……
  是福非祸
  “两宫的太后娘娘来了。”
  湫水担忧地看着倚在凤榻上看书的我。
  我应了一声,安然自若地继续看下去。北宋苏洵的《心术》中有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籽烨清咳,好像以为我刚才没听明白,所以提醒我。
  我笑了笑,目不离简,洒脱地说:“该来的终究会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管她们呢!”
  湫水和籽烨都笑着摇摇头,拿我没办法。
  当听到脚步声到的时候我才开始使劲儿地咳嗽,咳得脸色苍白,仿佛连肺都要咳出来了。
  我本要行礼,可王太后见我“面色苍白”便说:“你身子虚,不必行此虚礼了。”
  我微微点了点头,正好瞧见梓烨在对谦珏和谨珏吩咐些什么,两人肃色颔首后就偷偷溜出去了。
  “臣妾明白母后和太皇太后娘娘此行之意。”我一个翻身从凤榻上跪到地上,说,“臣妾对天发誓,决无伤害邱少使和皇嗣之心。当时邱少使脚步不稳,臣妾本有心拉住她,可奈何臣妾手足无力,反倒被邱少使拉下了水。”
  “果真如此?”
  窦太皇太后的声音里尽显冰寒。我没有抬头去看她,因为害怕自制力不够会露出怨毒憎恨的眼神,更怕会一个冲动上前去掐死她而为自己和孩子报仇。
  我抽泣了两下,抬眸楚楚可怜地望着王太后,眼波预流,仿佛时刻会泫然泪下,“臣妾怎么会去害陛下的孩子呢?无论如何,稚子无罪啊!而且,臣妾……臣妾也失去了一个孩子……”
  王太后的脸色变了变,与其说是惋惜不如说生气,虽然有些不对劲,但终归是变了脸色。反倒倒是窦太皇太后,面无表情,平静得让人无法相信她是不知情的。我心里暗恨:窦太皇太后,果然是你。我会还的!
  籽烨也跪下了,言语间却不见任何谦卑,但亦不忤逆,“太后娘娘,臣妾有话要说。”
  王太后颔首应允,籽烨不紧不慢地问道:“两位太后娘娘若要责罚皇后娘娘,原因定是因为娘娘伤害了陛下的夫人和长嗣,对吗?”
  窦太皇太后不语。王太后不明其意,只是点了点头。
  籽烨嫣然一笑,说:“那皇后娘娘并无罪过,两位太后娘娘不该责罚娘娘。”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都设向她,震惊、震惊、还是震惊……
  “邱少使娘娘本该凌迟处死的。”
  现在在场的人神色启是一个“震惊”就可形容的?就连我的下巴都掉了。我明白子夜的意思——后宫妃子夫人若与陛下之外男子有染,欺辱陛下者,按大汉宫规当凌迟处死。
  籽烨别有深意地环视了周围的宫人们一眼,王太后当即吩咐:“都退下。”
  现在内殿里只剩下窦太皇太后、王太后、籽烨、我和必须得无时不刻随侍在窦太皇太后左右的桐晚姑姑。
  桐晚姑姑环视周遭,说:“都已经走了,东方夫人可有什么要说的?”顿了顿,强调道,“奴婢最近有耳疾,请放心。”
  “我当然相信姑姑,只是还有两人未到。”
  籽烨话语刚落,就有人传唱:“陛下驾到。”
  谨珏领着刘彻进来,身后是谦珏和……
  谦珏将襁褓中沉睡的婴儿放在籽烨怀里,将盛着清水的银碗和一根绣花针放下,然后拉着谨珏一起退下。
  我眼睛无法挪离地盯着籽烨臂弯中的婴孩,那恬静的睡颜挑动了我心中最痛的那根琴弦。
  刘彻疼惜地将我扶在了床上,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发寒。我莫名地害怕,担忧又痛楚地望着他。他将自己的感情藏了起来,自是安慰地看着我。
  不待有人询问,籽烨已经冷冷地说:“这就是邱少使的孩子,但不见得是陛下的……”
  虽然很轻,但我还是听到了倒吸冷气的声音。
  “臣妾冒昧,自行让稳婆为邱少使剖腹取出了孩子。臣妾本以为这孩子毕竟是陛下的骨血,儿时又听过一种‘母亡子未死’的说法,所以斗胆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这孩子竟然活着。臣妾见这孩子可爱,于是私心一起,便将其私自养了起来,想容陛下回来后再做处置。”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是愣愣的,她侧身转向刘彻,磕头,说,“臣妾自知有罪,但请陛下听完下面的话后饶恕臣妾一次。”
  刘彻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真的,他变了!变化很大,可我却“当局者迷”地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也可能是变化太大以至于我无法细数。
  “孩子越长越大,臣妾却莫名地觉得她不像陛下。臣妾也见过邱少使娘娘几面,可孩子亦不像她。臣妾惶恐,于是寻了宫中巫婆。巫婆事先不知她是皇嗣,看了又看,竟说:‘此女命多灾,然亦有大福。虽无龙女命,然亦承凤恩。’臣妾忙问,何为‘无龙女命’?那巫婆说:‘此女乃世俗凡胎,为贱者。虽不为龙女,然奇遇可女蛟。’”
  “你的意思是,她并非朕之子,但有可能成为成为朕之子?”
  “正是。那巫婆自知识破天机,说:‘此女命非凡,若无贵命者,慎触。’——不过两日,那巫婆便暴毙了,否则臣妾可请那巫婆为证。”
  王太后点点头,说:“月前的确有一巫者要偷偷出宫,宫规定:‘宫巫者,逃即鸠毒毙之。’”
  刘彻冷笑了一下,望着几案上的银碗和针,说:“不知东方夫人欲意何为?”
  “臣妾斗胆,曾古人有言说:‘女子的感觉是最灵的。’臣妾感觉这孩子并为龙女,虽有巫婆之话佐证,但此事毕竟非儿戏。所以臣妾想请陛下滴血认亲。”
  王太后顿时厉声道:“胡闹!东方夫人任意动夫人娘娘的尸身已是不对,如今难道还要陛下见血光吗?”
  我紧张地抓住刘彻的手,不知不觉中不断地收紧。
  如果王太后非要拿这事定罪,籽烨肯定凶多吉少。即使不,我和她两个来自科学发达的二十一世纪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滴血认亲’完全是无稽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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