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秋月

第130章


我侧头看身边人,果然再似她也终不是她。这天地之间,何处还会再有一个她这样的人儿?我的阿娇,她是独一无二的!
  “你去吧。”我不着感情地吩咐,却见子夫眉头颦蹙,似哀似怨地看我片刻,我赫然惊觉:我不能让阿娇见到她们,更不能让她们见到阿娇。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她,决不允许!
  见她欲倒,我连忙拥入怀中,我真恨不能将这人儿永远锢在怀中不放手。可她,终还是推开了我。阿娇,你当真如此绝情!我不再容她分说,我不能容她分说。众人说我“暴戾成性”,那我就如是暴戾吧,只要她不再离开我。
  “回椒房殿!”
  我从不好近女色,纳了众多夫人也不过是一群摆设。可我方才却真有冲动:我要要了她!我知道,要俘虏倔强女人的心就必须先俘虏她的身体;但我也知道,如果我真的先俘虏了阿娇的身体,就再也无法得到她的心了……我看着如同惊鹿的她,万般无奈,却只能如此,“别动,要把湿的衣服脱下来。”衣服一层层褪去,娇柔曼妙的她,是如此美丽!我真的害怕自己无法自持,会在重涌的冲动之下无心伤害了她。我闭上眼,说:“剩下的自己脱吧。天寒,你又坐到了雪地里,小心风寒。”而后,不能回头地离去。
  我跪在雪地里,引颈长啸。
  方才那刻的彼此凝望,她在赶我,她在赶我!
  我说,我晚上去看她,她在害怕,她在害怕!
  *
  深夜露寒,分外清凄。天禄阁中,只有我独坐一人。
  舍仁进来,说:“方才卫娘娘遣人过来,问陛下去否?”
  “不去了。”我低头才觉大摞奏简却是一份也没有阅完,我说,“去请皇后娘娘来。”话已出口,我却改了主意,“还是不要来了。去寻些……安神的香,送去椒房殿,朕方才也吩咐过。再去炖一碗参茶——你明白吗……让皇后毋需等朕了,朕去卫美人那儿。”
  我方起身,母后就遣人过来。我对舍仁招了招手,就如是答复吧。
  我去了母后那儿,却没想到我的母后会这样待我!
  “彻儿,喝茶。”母后将茶碗推到我面前,以她独具摄人的淡然语气道,“你不碰阿娇,也总不能不碰其他夫人吧?随心喜好,你置我刘氏血脉于何处,你置我大汉江山于何处?嗯?彻儿。”
  我一口灌下茶水,道:“朕自己的事儿,就不劳母后多烦心了。”
  母后震怒,拍案说道:“彻儿,你不要忘了当初答应哀家什么的!”
  母后离去,将我独自留于殿内。我怒火中烧,正值燥热烦闷之时,一宫女被放进了大殿内。她外衣褪尽,好不撩人。我心中似有沸血翻涌,心中咒骂:“真是朕的好母后,大汉的好太后!”
  听她一声“陛下”,娇媚无比。我无声冷笑,灭尽灯烛,倚在案边,三击手掌,喊一声“来”。方时,一众玄衣之士破窗而入。他们是我暗中扶植培养的死士,受我直辖,我赐名“羽林骑”。我随点一人,冷然道:“你就与她好好玩玩吧。”
  我在凉水中泡了一夜,心想:绝后又如何?当母后气愤而来时,我也是如是说的,她是真的震怒了,说:“陛下,往后你可不要怪哀家。”我相信母后会有多恨、多绝,但——
  “朕不会让母后伤她毫发。”
  (6)
  我就知道:阿娇再特别,亦只是常常凡人,她的心也并非石琢铁铸。
  阿娇,她终于愿意接受我了?
  焚香、参茶,皆有我特意吩咐的“安神”功能。待到阿娇熟睡后,我便会从梓桴殿去椒房殿。
  母后以为我对子夫宠爱有加,误信那日我未明说的“她”是子夫。我只能如此来保护阿娇,虽为帝王,我还是有我的无奈。
  那日,我依旧被声声“阿彻”惊醒,子夫跪在榻上哭求我,“臣妾还要如何娴淑,陛下才愿爱臣妾?”
  爱?我若心死,就不会再爱任何女子。
  “就算将臣妾当作皇后姐姐,也不行么?”她的眸中哀怨悱恻。她很痴情,却不知我于她痴情更甚。
  我摇头,说:“没有人可以替代她。”
  我知道自己亏欠子夫。我可以给她荣华、给她福贵,让她弟弟卫青升官为将。我甚至可以给她等同于皇后一般的待遇,可她永远不可替代我的皇后,我的阿娇,我的……
  月儿。就连她也不知,我更喜欢这样唤她。只是如同籽烨所说,当真是“月儿已成昔日故人”,从前那个与我谈天说地、亲密无间的独孤月早已不在了。阿娇,只要她在我身边,无论如何也是好的吧。
  子夫哭了很久,我静静地看着她哭,满脑子想的却是曾经阿娇的泪。突然起身,我说:“美人自己休息吧。”我不顾身后嚎啕声有多大,自是踱步走出殿外,举头一轮皓月。
  阿娇,该去看阿娇了。
  那熟睡的人儿,只有在梦中才会完全回归原来的那个她。看着她嘴角噙着的笑,我小心翼翼地拥她入怀。我不求更多,只望能夜夜如此拥她入睡。
  昨日太累,梦中却是太好,当我醒来时已经是鸡唱三晓。正当我留连于阿娇的睡颜之时,忽然听见有人进来寝殿,撩帘察看才知是阿娇的一群近婢。阿娇死活是不要大长秋,这算是前无古人了。想她是厌烦那些宦官的嗓音举止,我也只好依她,遂允了她将公主府中的侍婢都带进了宫中。我不耐烦地招了招手,她们倒是乖巧地退下了。我怕阿娇一会儿会醒来,只得起身,到了殿外对那几个婢女说:“尔等若是透露半分,朕会让尔等变成哑巴。”毕竟是阿娇的婢女,我知道她会舍不得她们死的。
  早朝之后就被皇祖母的人“请”去了长信宫,皇祖母要我“处死董仲舒,独奉老道”。
  我登基之出,东方朔代呈了谏书一封。而今我知道那是阿娇所书,她大举董仲舒,谏言道是要“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而后我召董仲舒,他亦确是说:“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想那文士憎恶秦皇就是因“焚书坑儒”所致,我若要大汉昌盛永世就应善待文士,以文德治内,再以武战对外。可百家相争,必伏忧患。古往今来,信奉圣人孔子之人最多,尊儒便可把握较多人之忠心。我仍铭记儿时阿娇所颂儒门亚圣之文,阿娇她喜欢儒家之道。
  我摆明不依皇祖母,坚持“独尊儒术”,惹来皇祖母一阵好骂。若不是记得阿娇所说“动心忍性”,我何以隐忍得?
  是夜,我未去梓桴殿,径直从天禄阁去了椒房殿。
  不知今日阿娇亦遇到了何事烦心,不再笑颜,但见愁眉。忽然听她梦呓一声 “籽烨,我没蹬被子,你去睡吧”,不觉笑起,一日郁悒竟烟消云散。
  阿娇,我的阿娇。
  我一如往日,拥她入怀,只有她在怀中才是那般真切。可是她今日却未“熟睡”,被我惊醒了。我有些呆呆地看着她,不知所措,好像回到了顽皮犯错的年幼之时。
  这一刻,她没有挣脱,可是我害怕。我骤然收紧手臂,告诉她我不会做非分之事。她依然没有反应,有些木讷,我的心莫名恐惧起来,近乎哀求:“朕累了。就这样让朕抱着睡,可以吗?”我只要这点奢求。
  久久,她默许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会给她温暖和安全,可是今夜却是怀中的她比我温暖、让我觉得安全。
  阿娇,就这样永远不要离开我,好吗?
  *
  听舍仁说,阿娇今夜没有喝参茶,也不让焚香。聪慧如她,果然是猜到了。这样……是什么意思?不让我再去吗?可明明有暗线来报,阿娇命人送钱与东方朔。东方朔晌午便来自请赈灾。
  忽然听闻舍仁说:“娘娘还是未睡。”
  我无奈摇头,她这是打算一夜不睡?
  “起驾椒房殿。”
  望着凤榻上呆呆冥思的人儿,我真是无法狠心责备,话一出口便成了:“怎么还不睡?”阿娇平日都喜欢顶我两句,我正想她会说“臣妾不累,不想睡”之属的话来搪塞我,也拟好了如何让她乖乖入睡的话,却不想她竟说:“等你。”
  等我。她终于愿意等我!
  我迫不及待地抱住她、吻她,我想……
  她异于往常,乖乖地顺从我。我以为自终于将她打动了,她却终还有挣开了我。她说,她怕,她忘不掉。
  我蓦然心痛,想起那日救她。如不是及时赶到,我定要痛很自己一辈子。我的阿娇,心远远没有外表坚强。我怀中的她,是那么脆弱,我不忍伤害啊。
  本想如此抱她一宿,看她安然入睡,也是好的。却没想到母后此时出来搅局,我心中很是不快,却只能对阿娇说:“朕去去就回来。”
  可是,我食言了。
  大殿之中,我呆立一夜,母后的话萦耳不去:“那宫女有喜,就算不是你的,你也得纳她。皇帝宫中,宫女有孕定然是皇子,若乃他人贱种亦毁我皇室尊严。且管教宫女不严,这亦乃皇后之过,你可想让哀家责问皇后?纳此女为少使夫人,承认龙种,则可洗你污名。他日产子,哀家除之,便可保我皇室血统。——哀家今日终于是见到这位卫氏夫人了。她,果真漂亮。彻儿,你好好想想……你没有选择。”
  我没有选择……
  我何存颜面去见阿娇?她可相信我?
  我纳了邱少使,却不敢去见阿娇。可她还是知道了。
  *
  春雷阵阵,忽然来报:“雷劈椒房,折一樟树。”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