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凌天

  如絮一瞬间失神。
  他的脸离开，清冷的空气又重新触抚刚刚温暖着的地方。
  “……”安如絮两眼发直，“你！”他恼怒地扑了起来，“前两天我几次向你示意，你却假装没看见，昨天你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一直担心你莽撞出事……你什么都瞒着我，现在来了还要戏弄我？！”
  “呀，大哥，别生气啊……我本来只打算跟你开个玩笑，谁叫你一点面子也不给我，所以就惩罚你咯，”他亮晶晶的眼眸闪着笑意，拇指滑过嘴唇，这个动作成功地让如絮又红了脸。“至于昨天我去做了什么，这个目前还不能告诉你，不过另外一个问题么……”如寂神秘地笑笑，“你知道祖父让你与殷兰订婚的用意吧？”
  如絮气愤又无奈地瞪他一眼，“自然是借联姻拉拢殷家，以增加反抗皇家削弱我族的力量。”
  “没错。但是光是这样并不可靠，要彻底拉拢殷家，必须抓住更本质的人物，和事件……”
  如絮一楞，“事件？你是说五年前，关于殷家唯一的少爷的那个传闻……？”
  如寂点头，不愧是大哥，他知道得果然也不少，“那你又是否知道，这个庞大而雄厚的家族的真正执掌者是谁……？”
  如絮仿佛被吸入他幽深的瞳孔，满面迷惑，火花一瞬闪过，他几乎凭直觉脱口而出，“是你服侍的殷棠？？！”
  如寂冲他眨眨眼，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笑道，“……所谓双管齐下，我就让大哥你好好见识一番……”
  说着拉开房门，外面绚目的阳光刺得如絮模糊了视线，也挫得迷糊了门口俊逸的身影。身影消失后，还传来有如玩笑的声音：
  “大哥，日上三竿了哦，前厅老爷夫人他们等得担心，未来嫂子已经自告奋勇来看你了，你这个样子小心‘再’被吃豆腐哦～”
  如寂满意地听到里面一阵忙乱和碰撞，嘴角微扬起。
  阳光洒在他下人的灰衣布料上，竟然晕出金灰的光泽。
  ～～
  吼,我急啊,情节再快点嘛!
  路人甲:你冲谁吼呢= =
  无帝
  如寂冲他眨眨眼，笑道：“……所谓双管齐下，我就让大哥你好好见识一下。”
  ********
  没过几天，安如絮上任的日子就到了。南淮向来是安家坐大，此次把南淮军参将的位子交给长公子，倒也无人异议。倒是有不少人赞安老爷子此举得到，参将这个位子，不高不低，能得到磨炼又能立威，给将来如絮执掌全军打下基础。
  上任那天，殷家人都出来给他送行。殷兰着一身嫩藕色装扮，温温软软地在那儿一站，哭得梨花带雨。如絮实在熬她不过，只得一手扶着她的娇躯，好声安慰。“你在家念念书，赏赏花，没几天我也就回来了。”因为营地离殷家的所在地宛州比较近，如絮会在上任的短时间内来回于军营与殷家。
  “可是……在那种地方，物资简陋，你又生来尊贵，我担心你的身子受不住啊……”殷兰真不愧是嗲妹妹的典范，一番话说得令人心神荡漾。
  如絮扶出去的手一抖，本能地收了回来，一瞥之下看到了人群间最后面的，殷棠眯着好笑的眼神看他们，又似乎正低声和如寂说着什么，后者还是温和地笑着，二人举止亲近而自然。
  如絮身体一窒，忽然不想再看到这两人相处的情景。
  适时，耳边沉稳的声音定了定他的心，展风雷道，“大少爷，时辰到了，请上马。”说完自己飒飒地扬起衣摆，转眼稳稳地上了马背。
  又开口，“大少爷，抱歉，从此在军中，应当只以军衔称呼。……参将大人，本偏将命你立刻启程。”
  安如絮瞥了一眼那张英俊却超级严肃的脸，明明见他在刚才某个小仆人出来的时候心情不错么，怎么现在又一张宿便脸……他不是在怪自己拖着他离开他们家少爷吧？啊这不关他的事啊，这只是军务吧？？？
  却也不敢说什么，应了一声也上了马。在一片乱哄哄热闹闹中扬鞭离去。
  虽然不想看那个方向，却最终还是把最后转身的目光带向了最后面。
  看到殷棠挥别的纤纤玉手，以及她后面不起眼的少年，略长的头发隐约地遮住脸，完全遮住了本来的脸庞，嘴角挂笑，左手带到胸前，做出一个奇怪的姿势。
  他见他做过这个手势。
  那是，加油。
  你要加油。
  好像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对这个弟弟的印象，就一直停留在那个画面。
  或许还有，某人一直假装不存在的，几天前的早晨，晨光与分毫毕现的柔软头发下，那个触感温柔的吻。
  等到许多天后，如絮回来的时候，这个已经经历过严苛的考验，更加成熟，肤色微微暗黑，眼神却更为清亮，引来更多女子倾慕的青年，没有在家宴上看到自己弟弟的身影。后来，当他问殷二小姐——这个家族真正的掌权人的时候，得到的答案是“如寂回老家了，似乎家中出了事……”
  出事？见鬼，他昨天还和老头子秉烛夜谈了一宿，老头子近来身体一直硬朗，家里事务也一切安好，会出什么事！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殷棠见他明显怀疑的眼神，笑道“……也许明天，也许下月初，也许就不回了……姐夫，如果你认识他，难道还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么？”在他怔忪间，女孩子又恢复了娇俏的表情，冲他做个鬼脸，带着众仕女走了。
  院子里的梨花开的正好。风吹过，白色扬撒一地。
  安如絮在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飞奔在回家的路上。也许，只是也许，老爷子会知道他的去向。
  你又要去哪里？
  你又要飞向哪里？
  *****
  但凡是这片大陆上的人，都知道在南方湿瘴丛生的地方，有一个蛇蝎鼠蚁都会趋避的所在。
  它就在白湿地的后方，与济州及南淮成锜角之势。可说是地理要镇，军事重镇。
  然而，好几百年来，就连朝廷都不敢对它出手，那里俨然一个制度外的地区。
  没有人能准确地说出那里是什么样子。因为只有流浪汉和想拥抱死亡之人才会去那里，当然也有一些好奇的人进去过，但是他们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里被称为“日落之地”。
  废墟中。
  成群的庞大的木板搭出奇形怪状的框架，上面搭着不知道是麻布或是什么，扯下黑色的丝丝缕缕，在晦暗的日光下更显可怖。
  废墟间堆放着一坨坨的东西，有活的，有死的，还有腐臭的肉块，……和尸体。
  一群群飞鸟扑闪着翅膀，遮天蔽日地飞过，留下令人发晕的铉音，一阵一阵。
  消去后，还是死寂。
  这种地方，谁愿意在这种地方，待上哪怕一秒。
  连“日落之地”这个令人发冷的称号，似乎都是抬举。
  歪歪斜斜的破败墓碑间，一个少年灵巧地穿梭着。
  脚下踢到一个球体，骨碌碌滚出老远，才看清上面五个木然的洞。
  鼻孔两个洞，嘴巴一个，眼睛两个。
  大约是新死鬼，白骨旁边隐约还有一丝腐肉挂着。
  咒骂一声，这个少年竟然毫无反应继续往前走。
  来到一块不起眼的碑前，吹吹上面的灰。“洳”字愈发清晰起来。
  伸手触上那个字，漂亮的手指一笔一划地描画着。他心中暗咒，连机关都做得这么暧昧，也只有那个人会想得出。
  轰然一声，墓碑下面竟然露出一个可以容纳二人的黑洞。
  少年抖抖衣服，自然万分地走了下去。
  走进地下空间，完全不同于上面的华丽风格扑面而来。
  他无视明处暗处如同雕塑般伫立着的护卫，熟门熟路地走进一间房间，青纱幔罗间充斥着情色的味道。
  大得非凡的床上，轻柔如云丝的被褥间，一具漂亮的胴体卧趴着，青丝流泻在洁白的背上，更衬得极富如雪，似乎已经不省人事。
  再看边上……
  一双十分清醒，甚至冷然的眸子，带着不协调的春风化雨般的笑容。
  “小九，太晚了。”声音慵懒。
  “宫主……”少年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被称为“宫主”的男人懒懒地抬起线条流畅的手臂，随手把玩起枕边人的如墨秀发。
  双眼晶亮。
  “恩，还是你想我惩罚你下次暖床？”
  如寂额边一跳。
  ***
  开始继续写，前面的也会渐渐开锁。
  大家久等了。
  交战
  被称为“宫主”的男人懒懒地抬起线条流畅的手臂，随手把玩起枕边人的如墨秀发。
  双眼晶亮。
  “恩，还是你想我惩罚你下次暖床？”
  如寂跨进这个“日落之地”领地的时候，竟然萌发了“这个地方还挺好玩的”念头。
  白湿地里瘴气丛生，危机四伏，待到穿越了这茫茫的埋遍尸骨的地方，景色就丰富起来。鬼怪的山石，嶙峋的壁障，清澈的溪水……这个地方的景观实在鬼斧神工。到了有人栖居的地方，竟然俨然是一个完备的城镇，店铺，酒楼，妓院，赌坊，一应俱全，只是……最后两种地方的数量远远超过一些平常的商肆。
  当他在同一条街上第五次看到一家赌坊的时候，偶然扫过一眼，里面昏黄了一片，把挤攘的身影挫得极不真切，只见昏暗中又一双双红色的眼睛……
  在这个地方，欲望，和人性的黑暗面都来得赤裸裸，不加掩饰地融在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