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弦歌

第十一章 人间游(三)


    我叹了口气回头,却见小叶子正抿着嘴一脸严肃的盯着我,方才和小王爷说话,险些将他给忘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他今日也疲累了,便先带他回了客栈,二日又与碎碧一同去给他新裁了衣服,将他梳洗干净些,这看起来才总算像那么回事了。
    唯一不好的只是同他走在街上会被一众小姑娘或者大娘一路注视,迫于无奈我只得给又他买了顶斗笠戴着。
    人间的时光是过的极快的,眨眼他跟着我们已然一月有余了。打小生在那穷凶恶极的地方,他随时总是保持着一幅警惕的姿态,我也费了一番功夫才让他在我们面前稍微放松一些。
    我坐在摊上托腮看着小叶子吃下第五碗阳春面,他长得白净,身板适合练武。这些日子偶碰上些不长眼的地痞无赖上来调笑,都是他拼了命一般的将他们揍了回去,倒还省的碎碧出手。毕竟我与碎碧是偷偷来的,还未得到九重天上那位司命的许可,太过显眼总归不大好。小叶子端着碗将汤一口喝尽后与我对视了一眼,横着衣袖擦了嘴毫不客气的又叫了一碗。
    “我说小叶子,你既无姓,不如跟我姓如何?”他看了我一眼,端起阳春面一边往里面搁醋一边点了点脑袋。我支着头想了想,姓敖不大合适,姓妘又有些姑娘化了,那不如姓云好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思索了半晌,问他:“你不如叫…云奕,怎样?古来有云,张华短章,奕奕清畅,意为美貌,且亦有神采奕奕者,其一意为光明,你觉得如何?”
    在我说话的间隙他已一刻没有停下的又吃完了一碗阳春面,听我问他急了一下哽住咳嗽起来,我担心他给噎死,忙上去拍着他的背,他咽下去后才抬起头来看着我说:“我不识字,你说怎样都好。”
    想来也是,他没上过学,自然认不得几个字。
    我遂将他的手拉过来,在他手心上一笔一划的写上云奕二字,他抿着嘴看着我,眼里的微光忽闪忽闪的。待我写完后将手收了回去握紧,像是拽着什么宝贝一样。随后又一言不发的别过头去拿起斗笠戴在头上持剑起身。碎碧正买了东西回来,她将云奕上上下下看了一番,随后又凑到我耳边小声道:“公主,我怎么觉得他愈发的像离烨太子了。”
    我回过头去点了一下她的眉心,佯装生气道:“离烨还被火神尊关着,别跟我提他。”碎碧委屈的看了我一眼收了声,低声应了一句‘噢’,随后将买来的地图铺了开,指着其中一处道:“三殿下来信说这个时节此地的桃花开了遍地,我们就去这儿看看吧。”
    这也算得是碎碧的好处,三哥总是知道何处有何美景的,像是一个活导游,省去了我们不少麻烦。
    我点了点头,喊了声云奕,却不听人应答,我四处看去,只见他正站在一个武班子前看着他们演武。我收了东西走到他身边,低头却见他眼里都像是闪着点点星光,活像墨空中的绛河。
    我微微蹲下身去看着他道:“你想学吗?”这番他倒是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我直起身子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像要诱拐小孩一样狡黠的看着他说:“你叫我一声师父,我教你。”
    云奕怔怔的看着我,阳光从云层间落下来正好照在他逐渐扬起笑的脸上,张口便脆生生的喊道:“师父!”
    我笑着应了一声捏了一下他的脸,转头却看见碎碧正笑看着我,我便也笑着问她:“怎么?你也想学?”碎碧笑着摇了摇头道:“只是觉得自从云奕来了小姐就开心多了,也笑的多了,所以我也开心。”我相信她说的话是真心的,只是这丫头将三哥的命令守的紧的很,我的行踪她处处都要给三哥报备,不然我还是喜欢她的。
    说来倒也怪我,我向来不爱听父皇说的那套培养心腹的教辞,偏逆着来,先前还有灵玉同我说说话,现下到是连个放心说话的都没了。
    一想到灵玉我又有些不是滋味,纵然她诋毁污蔑了我,可现下我却有些想着那些同她一起说悄悄话的日子了。
    碎碧拾好了东西,想着带上云奕也不便御宇乘风,便学了人家大家小姐模样雇了辆马车慢悠悠的晃着去,路上花去半月的功夫,到了那桃源地儿时才正是花开时节。
    我给了云奕一本剑谱,上面的招式我曾练过一些,剑舞起来甚是好看,一如飞鸿踏雪,又如万钧雷霆。这本剑谱是那万剑仙人所著,他原是人间万剑阁的剑主,一手惊鸿剑绝顶当时人间武林,可畏妙之又妙玄之又玄。
    他本是个剑痴,不懂人间风月情爱,曾立誓只于剑相伴,没想到了仙界好死不死碰上我那三哥。在我三哥的‘悉心教导’下终于开了情窍,携的佳人归的万剑仙人对我三哥感激涕零,随手还将这剑谱送予了他作为谢礼,父皇晓得了还感叹这好好一个苗子就糟蹋在我三哥手上了。
    不过这本剑谱写的也玄,需得我指着教。不曾想云奕是个有慧根的,学的极快,不出十日已然将前三式练的出神入化,就连碎碧看了都不由感叹他是个好苗子,日后在人间定能成为下一个万剑仙。
    弟子有出息,做师父的也欣慰。
    一路颠簸而行,果然不比乘风而行来的舒坦,我实在是被巅得有些疲累了,便寻了个客栈歇脚。这刚歇下没多久,云奕提着剑就入了房中,他看着我,将一把剑扔进了我怀里,手上还拿着剑谱。
    云奕话少,开始练剑后更是天天抱着那剑谱闷头练剑,好几次被人打趣是个俊俏的哑巴。
    眼下他这意思便是要我陪他练剑去,碎碧责怪的看了他一眼,随手将他往外推,说道:“你师父还没歇够,待会儿累着了。”
    云奕却站在原地不动,执拗的看着我,碎碧‘嘿’了一声就要撩袖子。我看着碎碧,想着她才从龙宫出来的时候还是个清明灵秀举止有礼的娇滴滴的小姑娘,如今到跟个上山的女土匪似的,动不动就要撩袖子揍人,十几年来也是难为她了。
    我笑着将碎碧拦下来,拿着剑起身道:“无妨,陪他练练也不碍事儿。”我笑着转过头去看向云奕,这才发现他像一夜之间长了个儿,目光竟可与我持平了。
    他一双眼像是泛着波光的湖泊,我不由多看了两秒。却见他抿着嘴看着我,颊上竟泛出些红晕来。“走吧,让师父看看你到底是哪儿不会了。”他点了点头,拿了剑谱转身就要从窗口跳出去,我忙呵住他:“人多,走楼梯。”
    云奕半个身子都跨了出去,随后又硬是掰着窗户跃了回来,不高兴的看了我一眼,从楼梯上跑下去了。碎碧将袖子放下来,自顾的倒了口茶水道:“这小子就是死心眼儿,就听你的话,什么时候我要修整他一顿才好,免得把我当个空气人似的。”我被碎碧这话逗得哭笑的不得,不免说她:“你瞧瞧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多大,他又多大?你怎还跟他置气了。”
    碎碧将杯中的茶水一口闷完,岔着腿坐到椅子上瘪了下嘴说:“你就是向着他。”我看碎碧这想像是吃了醋的模样没由头的想笑,一路上她同云奕倒像两个同龄的小孩子互相使脾气,也是可爱。
    “师父!”我听云奕唤我,回声应了一声提着剑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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