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日戒

第4章


他诧异道:“你竟然会做菜?”
    紫月也吃了一只,淡然道:“在星月山庄做了八年的侍女,如何能不会做菜?”
    义兴愣住:“……你不是天下第一舞姬么?”
    “七岁时又不是。”紫月嚼着虾肉,眼神逐渐变的空渺,“那时我和母亲流落在中原街头,被星月叔叔带回山庄做厨侍。母亲是很传统的纳兰安族妇女,擅长舞蹈,平日空闲时便耐心教我,。十五岁的一个秋日清晨,我在花园中偷偷跳舞,恰被星月叔叔看见,惊叹不已,那以后才封我为‘天下第一舞姬’,并赐我圣月楼,教我武功。”
    纳兰安族?这几个字怎么如此耳熟?义兴猛地不安起来,试探着问道:“你们怎么会流落街头?”
    许是因为之前那支舞跳得酣畅,她今日难的健谈:“十年前,爹爹被贼人刺死了,族人也似乎全部遭难,母亲携我逃亡,受尽艰辛。”
    说者语气平淡,毕竟事隔十年,再痛的伤口也早已愈合。然听者却仿佛被重物砸在胸口,半天透不过气。
    “夜已深,该回了。”义兴说完兀自掠下崖去。
    紫月愣愣望着他的背影,舌尖的虾肉莫名地有一丝苦味。
    
    
    
    
    四、 雪谷转机   
   
    伊豆四季温暖如春,却有一处幽邃的山谷,永远白雪皑皑,终年不化,亦因此得名“雪谷”。谷内森林茂密,银装素裹,极是壮观。
    阮星月朝山谷内每迈进一步,寒意就更甚一分,不得不运功护住心房。好在此次他抱了必胜之心,且知对方占有地域优势,所以带来的二十名弟子皆非等闲之辈,完全耐得住这严寒。
    只是,怕要耗去不少内力。
    他一边皱着眉向前走,一边警惕地注意着周围动静。
    不多时,山谷上空突然盘旋起一阵长笑:“你终于来了!”
    阮星月仰起头,雪白的发丝在风中飞扬:“我要见小月。”
    那声音很是苍老,却充满震慑力。
    十道黑影从天刷刷而降,落在对面的雪坡上。义兴站在前端,冷声问道:“想见人?东西带来了没有?”
    阮星月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凛然道:“问得正好!我此番前来,不仅为救小月,也要求个清白。请问阁下最后一句话是何意?我星月山庄何曾与你抢夺飞日戒?”
    义兴嘴角浮出冷笑,朝身后的武士使了个眼色。
    “你果然抵赖。那么,看看这些是什么吧。”
    阮星月定睛一看,武士扔来的五块红木令牌,中央雕着一弯月牙,赫然正是星月山庄的标志。
    “哈哈哈——”阮星月忽地放声长笑,“真是好笑至极,好笑至极!”
    这个反应让义兴有些费解,但他面不改色,等着对方使何花招。
    阮星月敛起笑容,肃然道:“试问,有谁会在夺戒时,蠢到随身携带这样的物件?至少我星月山庄不会!更何况,这个令牌,根本就是假的!”
    义兴仿佛醍醐灌顶,陡然发觉长久以来,自己忽视了一个极其浅显的道理!即如阮星月所说,谁会蠢到携带这样一个能揭示自己身份的物件!
    “阁下自行比较吧!”阮星月扔过六块令牌。
    他伸手接住,端详片刻,骇然发现差别就在于那弯月牙。抢匪留下的五块令牌上,月牙光华极了,而阮星月的令牌乍一看,月牙很是粗糙,满眼划痕,他仔细辨认,却发现那些划痕竟是无数颗星!
    “星月山庄……”他呢喃自语。
    雪谷茫茫,寒风呼啸,他的眼睛隐隐刺痛。
    阮星月厉声道:“如今,即使阁下不予追究,老朽也定要揪出那群胆大包天之徒!”
    义兴回过神,忽道:“贵庄的令牌不会轻易给外人吧?如何抢匪可以仿造得惟妙惟肖?”
    阮星月道:“令牌自然是从不给外人,不过——”他顿了顿,道,“若委托镖局押镖,会暂借出令牌,以方便通行。”
    义兴眼前一亮,道:“贵庄通常委托哪家镖局?”
    阮星月回道:“这没有定数,且老朽很少亲自过问此事。但阁下放心,回中原后我庄必要彻查此事。”
    义兴沉默了一会儿,指向谷深处:“一直往里面走,会见到紫月。”
    阮星月正欲追问,对方已化作来时的十道黑影,鬼魅般消失。
    “好生了得的轻功!”阮星月忍不住惊叹一句。
    “盟主,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身后一名弟子问道。
    他望向谷深处,决然道:“往里面走!”
    为了小月,他可以赴汤蹈火。因为,他早将小月视若己出。
    越往谷深处,视野越是开阔,沿途出现欢快的小溪,两边开满缤纷野花,空气也逐渐湿润起来。阮星月领着弟子溯源而上,突然豁然开朗!
    眼前一片蔚蓝,潮水悠然拍打着礁石,海风恣肆,紫衣鼓舞。
    “小月!”阮星月惊喜上前。
    紫月站在船头,转过身来。蓦地一愣:“星月叔叔……”
    “小月,不用怕了。”阮星月扶着她的双肩,语气充满疼爱,“我们这就回去!”
    她不禁眼神迷茫:这就回去了? 
    此番被秦潜掳来,虽不知所为何事,但她以为必有一场对峙,不料竟是这样的过程与结局。第一日,他带着她泡温泉治病;第二日,送她“萨巴依”,为她伴奏;第三日,带她到海湾,让她耐心等待,结果,等来星月叔叔。
    她的心头莫名一阵惆怅,恍恍惚惚间,跟众人进了船舱,朝中原的方向驶去。
    雪谷外,岩石间,一双深邃的眼眸远远眺望。
    是昨晚她说出来的族名,让他知道,他们之间存在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就像那三个他永远不会忘记的字——纳兰安。他彻夜未眠,下定了决心:无论阮星月是否交戒,他都要放她走,永生不见。
    天各一方,埋没真相,求得一个温和的结局,哪怕放弃神戒!
    他低下头,不敢再去望那艘船,生怕再多望一眼就会改变初衷。思绪,杂乱极了,脑海里满是初见之日的情景:那日的舞,那日的她,甚至那日的突变,那日的海……
    对了!他心中一震,蓦地想起当日遇见的那艘货船,那船上摞满了木箱,旗帜飘飘,不正似极了镖队么?
    星月山庄的令牌,外人难以获取,替其押镖的镖局却可以!
    他终于明白与那人对视时的奇怪感觉从何而来。
    十年前的那夜,在纳兰安族山寨子里,他无法看清蒙面者的容貌,却对领头者的眼眸留有印象。
    念及此处,他的胸膛重又燃起熊熊火焰。
    
    
    
    
    
    
    
    五、 同一屋檐
    
    
    中原。
    黄昏时分,街头路人渐稀,各大酒店客栈纷纷点起灯笼,映照着红火的生意,一家名为“天然居”的老字号酒楼尤为热闹。此时宾客满座,菜香扑鼻,酒香四溢。
    少年已经走了许久,满身疲惫,饥肠辘辘,此刻正好经过,便踏了进去,找了个靠墙的座,要了壶烧酒和一只鸡腿。
    突然,酒楼门口出现一名绿衣少女,双手叉腰嚷道:“莫隐风!你快死出来!”
    天然居的老掌柜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恭敬道:“凌大小姐,快快请进来坐!老生这就给您上最好的女儿红!”
    那凌大小姐却丝毫不领情,推开掌柜大声喝道:“莫隐风!你在的话就快快现身。否则我把这里拆了!”说罢当真顺手操起一张长凳往地上砸。
    “凌灵!”墙角的少年霍然起身,两眼狠瞪绿衣少女。少女顿时收住长凳,得意一笑:“好小子!可叫我好找!”说着便欢腾地奔到他身边。
    那少年脱下斗笠,面目清雅,神情俊逸,正是莫隐风。
    就听凌灵埋怨道:“你为何一定要走!早知如此,当初我才不救你!”
    莫隐风肃然道:“我没有骗你,我当真有要事在身,不能留在你家镖局——”
    “忘恩负义的家伙!你究竟有什么事?你说啊!”凌灵大声问道,同时掐他手臂,一举惹来周围无数目光。
    莫隐风轻轻“哎哟”一声,低声道:“姑奶奶,我怕了你了,出去再说!”随即将她往外推去,举动颇是亲昵。
    他们不知道,这一切,被楼上的人尽收眼底。那人怔了半天,合上窗。
    房内屏风雅致,绣着盘根错节的古树。烛火昏黄,映照着那张绝世容颜。流光溢彩的裙摆铺在地上,宛若怒放的紫薇花,而她静呆在花中央,似一只折翅的蝶。
    那日救她的青衫少年生死未卜,令她始终牵肠挂肚。于是在返回中原的第二日,她便,瞒着阮星月,离开了圣月楼,一路打听他的下落。
    黄昏时分,她随意挑了一家客栈住下,不料推窗之间,一眼注意到坐在墙角的少年,青衫夺目,如山中初发之树,俊逸而挺拔,正是他。
    他没死,很好的结果,但她笑不出来。
    因为他的桌旁,还坐着一位俏丽明艳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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