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化红尘

  什么东家长西家短的事，什么神神鬼鬼的事只要你想听，都能在我这里听到。前些日子才听村上的福伯说我们这个小渔村里曾经有个海盗为了一大批财宝杀死的所有同伴，村头的小树林里只要一到夜晚就会听到马匹奔跑的声音，福伯说这是那些海盗的冤魂在找他们的财宝，若是谁不小心遇到了他们，谁就会被那些冤魂害死。
  我自是不信此事，不过村里的人和家里那几位却深信不疑，特别是左耳每每听人说起此事他都要绕开了走，好像谈这事的人都是冤魂一般令他害怕。
  后来问他才知道那天换黄豆回来的时候，天色并不太晚可是左耳仍然在树林里听到有马儿奔跑的声音，当时就觉得可怕，现在他听了福伯的故事才晓得那是冤魂在作怪，这下就更是提心吊胆生怕那天这些恶魔会跑到村里来害人。不管我怎么劝说，左耳对鬼神之事始终是很敬畏的，直到梵音送了他一串佛珠之后这小子才恢复过来。
  所以，我不喜欢去听乡亲们闲聊，也不许小丢儿和左耳两个孩子去关心，这些毫无科学依据的东西除了能扰乱大家的心智以外起不到半点推动社会发展的作用。
  这天，我正在忙着给丢儿和阿公做午饭，几个外地客人来到店里要了些解渴的豆汁喝完后又匆匆离去。开始我并没在意，可没过多久这些客人又回来，这次他们怒气冲冲地坐下点了几碗豆腐脑边吃边骂。
  “妈的，那个老不死的敢耍老子，老子跑了几个年也没找到有个叫博鳌的小村。”说话的是个脸上带疤的彪形大汉。
  “大哥，都怪我们当时粗心让那老头跑掉了。不过听说他现在在太子府里做了厨师，要不要让哥几个去把他弄出来？”
  我尖起耳朵听到什么太子府，什么厨师，老头的，不自觉地就想到了胡子爷，我蹙起眉头刚想再多听一点时却被那帮人发现。
  “你是这里老板？”几人机警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
  “你对大爷们的谈话感兴趣吗？”
  我摇摇头。
  “既然不感兴趣你偷听个什么劲呢？”说着那个被称作大哥的人一把将我拽到桌边，“莫非你知道那个叫博鳌的渔村在哪里？”他眼露凶光狠狠地拽着我。
  我还是摇摇头。
  “嘿，你个丫头大爷问你什么你都不说话啊。”
  正当他抡起巴掌时左耳冲上来挡在我面前，一个响亮的耳光生生在打在他脸上，可是左耳仍然一脸笑容地面对这些恶棍。
  “大爷，我家小娘不会说话，她有什么得罪了各位大爷的地方，小的在此代她给大爷们赔不是了，还请各位大爷高抬贵手放了我小娘。”左耳忍着一脸的火辣，向他们赔着笑。
  “哟嗬，没看出来这个丫头竟有个这么大的儿子啊。是大爷我看走眼了不是，靠过来再让爷我瞧个清楚。”
  他们根本没有理会左耳的道歉，公然耍起流氓来。
  争执中引来了村里的乡亲，几个恶棍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不得不收了手。
  “大哥，咱们还有大事要办别节外生枝坏了正事。”
  “说得也是，今天大爷我就放过你这丫头。兄弟们走。”说完几个混蛋挤开人群大摇大摆地走掉。
  对于这群朴实怯懦的乡亲我谈不上怨恨也谈不上感激，可是却不能原谅那个没用透顶的梵音，当我受到污辱时他竟然不见踪影，他可是这家中唯一算得上男人的人了，却对这个家和家里人一点保护的意识都没有。
  我越想越气，刚好他在我气头上回了屋。
  “小玉，你的脸色怎么怪怪的？”他弯下腰凑到我跟前。
  “啪！”我不由分说就给了他一巴掌，随际我却流下伤心的泪。丢儿没见我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吓得她爬到床上藏进被窝里，而阿公也睁大的眼睛盯着我。还是左耳将一头雾水的梵音拉到一边，讲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小玉，今天没能在你身边保护你是我不对，可是你以后也得自己小心行事，不是吗？我们还有其他的身分，你要记得才对。”
  天，这是在认错，是在安慰吗？我瞪着盈盈含泪的双眼，真的不知道莲花怎就喜欢他这样的男人。一想到莲花我不禁又黯然伤起心来。
  夜里，因为白天的事闹得心头发乱睡不着，本想在屋外走走，竟不料在门口又遇上了梵音。如果要我选，我宁愿回去窝在被子里生闷气也不想跟他发牢骚，他的确让我喜欢不起来。
  “那个，你想不想知道我和莲花的事情？”他突然在身后叫住了我。
  转回头时，发现月光下的他是一脸的伤神落莫。
  “其实莲花是我伯伯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妹妹。她叫阿姆丽。杰汗，我叫阿贾尔。杰汗。在我出生时，祖父听到一阵奇妙的歌声，所以又给我取名叫梵音。而莲花是阿姆丽最喜爱的花朵，所以她给自己取了这个小名，为此我还取笑过她很久。”说着，梵音的眼里扬起一阵快乐的回忆。
  我坐在他身旁静静听他述说过去，原来他俩并不是爱人，可是莲花为什么会死，而梵音又为什么要逃呢。
  “我的伯伯，央觉摩罗是个很独断很殘忍的皇帝，因为他的暴政我的国家死伤了很多很多的平民。最后为了平息人民的暴动，也为了保住我们家族的统治地位，我父王不得已出面把自已的亲哥哥赶下台成了新的皇帝。”
  深冬里，他的每一次叹息都会在空气中凝成一团忧郁的白雾，没想到他竟有如此无奈的过去。
  “父皇与我本来想一切都到此为止了，谁知朝堂里一些大臣非要肃清前朝余党，他们假借这个命义在国内只干着些中饱私馕的事，当然就引起另一些大臣的不满，他们开始谋划着更加可怕的事情。”他顿了顿，淡淡地说：“他们想毁灭我们的家族，建立一个全新的国家。”
  什么？我很惊诧地看着梵音。没想到身毒国内的情况如此的复杂糟糕。
  “而莲花是想保护我才送了性命。”说出最后一个字，梵音再也忍不住扑在我怀里大哭起来。
  天啊，天啊，我一直都觉得莲花的死与梵音有关，可是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或许是因为我白天责怪他没能保护我，才让他对妹妹的死感到更加的自责。人都有承受不住压力的时候，谁都一样，不管他是平民还是王子，在崩溃的边缘都会表达出自己最真实的心情。
  我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很茫然地看着远方，怨恨这个世界的阴谋太多，杀戮太重，真情太少，人命太轻。很久之后，梵音才从我怀里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冲我笑。
  “谢谢你听我说了那么多。”
  我微笑着摇摇头。
  “小玉，其实你比我坚强。”他重新坐回到我身边，与我一同在黑夜里眺望远方。“如果这次能平安回去，我想去寻找佛陀。”
  呃？我不解地看着他。
  “哦，我的意思是出家，修行。”他说得很开心很淡然。
  我不相信地摇摇头，堂堂身毒国的王子会去做和尚？就是你愿意，你老子也不会答应的。
  “其实我知道我伯伯，央觉摩罗已经在跟佛陀修行了。他想放下之前的罪孽，而我想放下眼前的困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只要有勇气去坚持就会有梦想成真的一天。我翻开梵音的手掌写：支持你！
  他握住这三个字乐了半天。
  “小玉，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世界该是多美好啊。所以好人一定有好报，相信我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们正相互勉励着，突然身后的草丛里传来“悉悉唆唆”的声音，我回头时，猛地从草里立起根半人高的大莽蛇，我身子往后一仰，当声吓得昏死过去。
［正文:第二十七章 隐蛇那迦］
  嗯，什么东西这么难闻，我皱了皱眉睁开眼睛。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过来了。”梵音收好一只小药瓶后，那张焦愁的脸一下舒展开来。
  我突然想起刚刚那条巨大的莽蛇，不禁倒吸了口凉气。贫生最怕的就是蛇，更何况是如此大的一条，不知道这会儿那东西走掉没有，咦～，不去想它了，我摸着全是鸡皮疙瘩手臂，还是向身边看了眼。倒霉的是那玩意儿竟真的还在离我不远的草地里，见我看它，它也支起头来，用那对放着寒光的眼睛盯着我。
  “啊！”我突然大叫一声缩到梵音怀里，“蛇呀！它怎么还在这里？”
  梵音好像看不到那东西一般，根本没有理会我的恐惧。他只是惊讶地搬起我的下巴对我瞧了又瞧。
  “有蛇啊，你看不见吗？”我推开他的手，重新把头埋进去。
  “小玉，你能说话了。”梵音的声音激动得有些发抖。
  真的耶，我刚才真的说话了。我兴奋得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梵音。“真，真的。我又能说话了。”我开心地哭了出来，全然忘了大蛇的事情。
  “嘶嘶……”大莽蛇似乎有点看不下去了，它吐着芯子缓缓朝我们滑了过来。当我如此近距离地看到它那张恶魔般的模样时，所有的欢笑与泪水都僵在了脸上。
  此刻梵音嘴里碎碎叨叨地念了几句什么话之后，这条巨大的莽蛇乖乖地拖着长长的身子游走到远处盘起身体望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