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化红尘

那一刻，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他对紫苏的深情，若不是今日的香消玉殒，或许连他自己也意识不到这份感情的浓重。如今真是那个万物复苏的春天吗？若是，怎么会有这样凄婉的泯灭？
  紫苏的葬礼在这个时刻不可能浓墨重彩，就连她去逝的事情在整个太子府上也是如此的轻描淡写。她即如一个地位卑微的丫鬟，被埋在后山坡的一处松林里，不同的是这处小小的香塚却是赵婴齐亲手所制。
  三日后，赵婴齐一如既往地出现在朝堂之上，处理政务细致严谨，似乎一点没有受到此事的影响。
  朝堂待散时，左相出来言道：“太子节哀。对于紫苏姑娘的死，臣等深表婉惜。只是如今……”
  “左相有何话，不妨直说。”赵婴齐威严地坐在宝座上。
  “太子大婚之事，早已昭告天下，而且还请来汉王观礼。只是如今紫苏姑娘已逝，太子，这婚礼是否要下昭取消？”
  “左相多虑，此事本太子自有安排，大婚照常举行。”他凤目一转，轻哼了声。就这帮跟随父王大半辈子的臣子，他们肚里那点心事怎能瞒得过他，大婚可是他夺取王位最重要的一步，他会如此轻意就放弃？
  不容臣子辩驳，赵婴齐一挥手宣布退朝。
  看过太多的生死离别后，心也变得麻木，所以紫苏的死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多的影响，我也如府上所有的人一样，安常处顺地过着日子。只是偶尔撞见赵婴齐独自醉饮的时候，才会感到一丝哀惋缠绕在心头。
  路过梵音的房间，见大门依然深锁，才想到他为了处理盖托这个棘手的问题出了远门，大概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心头这点淡淡的却时而浮现的忧郁竟一下子找不到倾诉的对像，我有些失望地往回走着，不想一头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太子？对不起。”我低下头从他身边绕开。
  “丫头，我想请你帮我做件事。”我与他背对而立，”请你代替紫苏与我成亲。
［正文:第三十四章 紫苏王后］
  紫苏才入葬他居然就提出这样的要求，除了难以接受，而且还可笑至极。
  “不行，我做不到。”我拂袖而去。
  没走出几步，他还是跟了上来。
  “小玉，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听完之后你再作决定好吗？”
  这个蛮横的南越太子变了吗，竟会以商量的口吻跟我说话？我的确吃了一惊，停住了脚。
  “紫苏的死是我的疏忽，但也在我意料之中。”他的声音中仍然带着一缕伤痛。
  “这是什么意思？”我再次对他感到了畏惧，难道紫苏的死是他一手造成？他的目的究竟何在？
  “你该不会以为是我杀死紫苏的吧？”他见我向后退了两步，很是无奈的笑了笑，“莫非我在你心里真就这么凶残？”
  “如果不是你，那刚才为何要这样说。”我警惕地看着他。
  “其实紫苏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替身，一个棋子。”他悠悠地看住远天外飘散的浮云，重重叹了口气。
  “一直以来我都将她当作了你，我以为对她的宠与爱，都只是源于对你的迷恋。你说得对，我不懂爱，也不懂得珍惜真正爱我的人。所以我才将她推上了绝路，让她成为我篡权夺位的一枚棋子。我哄着她骗着她只是不想让她感到被人利用的痛苦。可是我错了，她真的很像你，除了相貌，她也如你一样的聪颖，不同的是，她爱我，而你不爱。”
  “赵婴齐，你究竟对紫苏做过什么？她为什么会自杀？”我害怕听到她的死与我有关。
  “她不是自杀，而是被那帮以老卖老的臣下害死的。”
  “什么？”我不敢相信，在这座深宅大院里，处处都埋藏着危机。
  “从我宣布要与紫苏成婚的那天起，她就时时刻刻被危险包围着。虽然我尽力保护她，可她还是没有逃出这样的命运。”他转过身静静地看着我。“她是被人勒死再投进井里的。只是因为他们不想让我成婚，如果我没有成婚，就不能这么轻易地接过父皇的王位。”
  听他说的这些，我一时无法接受，在可怕的政治背后倒底还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如果你说的是实话，那么只要有人与你成亲就行了，可你为何一定要选我？“
  “因为我不想对不起紫苏。”他婉然一笑，笑得如此的凄绝美绝。“我取了任何一个人她都会成为我的妻子，成为南越国未来的王后，只有你不会，因为我太在乎你，而你却永远不愿属于我。”
  “赵婴齐，看来我一直对你的理解都太肤浅了。”我埋下头，体会着他话中之意。
  “南越国的王后应该是个名叫紫苏的姑娘。”他垂下眼里淡淡的哀伤。
  看着身边这个被忧伤的阴霾所包围着的男人，我不禁怀疑，这个人真的是南越太子赵婴齐吗？
  “还怕我骗你吗？那你跟我来。”
  他拉起我出了太子府，来到一处僻静的小山坡，一座孤伶伶的花塚赫然出现我在面前。现在是初春，就连草芽都很难见，更何况这满塚的鲜花？我惊讶于眼前所见，不觉中跟着赵婴齐走到了坟头前。
  忽然一阵山风吹走了几朵小花，它们轻轻悠悠地荡落到我身边。拾起一朵才惊异地发现，这竟是用绢做成的，难怪它们能在初春开得如此鲜艳。
  “你是想让我看这个？”我将手里的绢花递给赵婴齐，诚然，他对这座香塚的主人算是尽了心意。
  “我想让你看的是这个。”他抹开一片绢花，从地上露出块小小的石碑。
  亡妻紫苏之墓，六个大字深深地映入我的眼帘，再看墓碑的右下角还有一排朱砂小字：夫赵婴齐。
  立于碑前许久无言，一股强烈的情感震撼着我，我不相信有人会因为想要达成自己的阴谋而利用一个死去的人，所以，这应该是赵婴齐真心所为，然震憾着我的那种感情既是简单却又深刻的，爱！
  我低垂着头，眼里分明是有泪想要滑落，可我还是做作地将它哽入了肚里。
  “你既然爱她，却为何要让她落得如此下场？”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爱她吗？我不清楚。我只是不想让她觉得孤单。”他说着坐下来，斜身靠着垄起的坟塚，就像很舒服地依着他所喜爱的人儿一样。
  “她很怕黑，怕寂寞，没有朋友，不像你会在人群中左右逢缘。紫苏从进府到去逝，唯一信任与依赖的人只有我，虽然她知道我需要她的真实原因。”
  “你说紫苏知道你一直以来把她当替身，当棋子？”
  “是的，连你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傻女人吧。”他努力挤出个笑容，可是那滴不争气的泪还是从眼角滑了下来。
  我对太子的怀疑已在他点点流露出来的真情中渐渐的瓦解了。“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太晚了吗？你为什么到今日才明白她的感情。”
  他坐在一旁注视着身边的墓碑久久没有回答。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答应你。”
  “我知道这个请求太过分，不过……”太子欲言又止，从怀里摸出一只红漆黑纹的小木匣递给了我。“这是紫苏唯一留下的东西，里面有她想给你说的话。”
  打开木匣，里面是一叠整齐的红笺，上头或多或少地写了些字，看样子像是紫苏作的日记。我一张一张地翻阅着：
   -------------昨日还与姐妹们在朱财主家做活，今天就真的被招入了太子府里，这里真大真气派，回去一定要在姐妹们面前好好炫耀一番。
  -------------原来那天在街上撞到的人就是当朝太子。他好高大，好威风，他说明日就让我作他的贴身丫鬟。真的吗，虽然有些害怕，但是真的很高兴。
  ----------------我在太子床前整整跪了一夜，不知是做错了什么事情。脚痛得已经站不起来了，可还是很为太子的身体担心，为了监督我，他也一夜没有睡。
  ---------------来府上已经十天了，可是这里的人好像都不喜欢我，老是在我身后嘀咕，我很生气地跟他们吵了一次，没想到第二天有好些人就被太子辞掉了。我很开心，也许太子真的在乎我呢。
  --------------今天南越王来过一次，但很快又走了。晚上太子喝得很醉才回寝殿，我看到他哭了，虽然不知为何，可我还是跟着哭了起来。
  --------------今天醒来竟睡在太子的身边，他还没醒，我又羞又怕地冲出了门。
  --------------阿绿和她的姐妹们笑我想麻雀变凤凰，我骂她们是嫉妒，因为我知道她们一直都很仰慕太子。可她们却笑得更厉害，我讨厌她们。
  -------------我知道了他一直爱着另外一个女人，一个长得跟我很像的人。小盛子很贪心，我花了十两银子才得到了这个只有我不知道的秘密。我很伤心却又舍不得离开他。
  ------------好久没见太子这样高兴了，他笑，我也跟着笑。他说一个月后要与我成婚，真的吗，我不敢相信。
  -----------晚上跟太子在花园里见到一条好大好大的蛇，他跟着这蛇出去一会儿又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