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宁静的声音

第 7 章


遵循三姐的意见,我带着苿莉花束,跟宁静忏悔,"我知是我的错,请你原谅。"
    只是她仍是冷漠,对我不瞅不睬,还拉着她另一个男团员陪她回家,不让我拐。如果是平常人我定不会就此罢休,可惜那个护花使者是洋鬼子阿力斯,恐武有力,扩胸后胸肌起码四十多吋,而且比已有六呎高的我还要高上好几吋,我顿时英雄气短,只得择日再战。
    回到医务所我的私人办公室,周太太竟在这儿,我问:"陈医生那儿不需帮忙吗?""
    现在没有病人。"她说我:"你这阵子常常神出鬼没的,病人来到,见会诊室门牌挂着张医生,那知原来里面却坐着个姓陈的。"她嘲揶道:"看来你这个月的薪水也因缺席而扣清了吧。"
    我重重地叹口气,"好周太太,不要奚落我了。"
    为了重夺宁静芳心,我跟合伙人申请,只接受下午五时前的诊症。我的好拍挡们见我早前几个月茶饭不思的,便好心肠地答应了我,不过当然余下两个小时我要找来替工,否则生意不保,他们第一个来取我头颅。
    周太太继续她的苦口婆心,"男子汉大丈夫,事业第一,爱情慢慢来也行。"
    "如果你丈夫通宵工作,彻夜不归,打着“事业第一”的口号,你会怎样?"
    周太太悻悻然道:"跟他血拚,斗过你死我亡。"我哈哈大笑,这个周太太年纪已有一大把了,但其风趣幽默,更胜我十倍。
    "我可不可以说句话?"周太太问我。
    "今天吹什么风?你要说话还会先问我?"她一点儿也不像我员工,常仗着吃盐多过我吃米,天天对我借思想培养之义,行“烦”音荼毒之实。
    "你不要那么小心眼吧,找来那个老胖子陈医生来当替诊,是不是怕你那些忠心又长期惠顾的女病人会变心呀?"
    我"哗"地一声,连忙着她降低声量,我的会诊室就在旁边,真担心小陈会听到,"以貎取人,失之子羽。"
    "那就找个英俊点的医生来,要不然美女也可,否则我们马关张何医务所那个“凭医必俏”的金漆招牌快要被陈医生打破了。"
    "没有那么严重吧?所谓青菜萝卜各有所好,小陈不过胖了少许而已。"我轻轻咳嗽,"喂,这里是医务所,又不是明星事务所,我们讲的是专业及医德。哼,差点被你引岔了。"
    "啧啧,张医生你真没礼貌,人家陈医生好歹是你的师兄,还唤人作小陈?"
    我莞尔,"咱们是好兄弟,熟不拘礼。"
    周太太一张诸事八卦的脸,低声说:"陈医生也快要四十了吧,仍只在政府医院当个驻院医生,还是张医生你本事,年纪轻轻便考取专科已是不易,还当了合伙人,真是年青有为。"她叹口气,"可惜你有了宁静,否则我有几个侄女还待在闺中,定必介绍医生你认识,看能否合你的眼缘。"事实上小陈不过大我三年,本来是我的念骨科的师兄,无奈几次考试都不通过,最后竟变成了我的师弟。不过我跟他相知甚深,知他有考试恐惧症,其实他能力相当不俗,故我才推荐他来当替诊。
    我被周太太说得飘飘然,看,宁静,我是人家口中的钻石王老五,人见人爱,只有你不懂珍惜,狠心蹧蹋。
    周太太仍在絮絮不休,知她滑头极了,便问:"马屁也拍够了吧?有什么要求请说。"
    她笑嘻嘻的,"下个月我那个在加拿大念书的女儿行大学毕业礼,我想请两个星期假去观礼。"
    看她拉下老面,又喷了一大堆口水份上,我豪气地说:"准假。"她立即替我斟茶递水的,招呼周到。
    之后连续数天我也没空去见宁静,因为有个大手术要作,故我每晚都要在办公室逗留至十时,把个案再看过仔细才关灯打烊。终于今天把那个长达六个小时的手术完成后,这段难捱的日子才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我倦得弃驾车而取乘出租车。
    我着司机驶到宁静的公寓,因舞团设在跑马地,她为了方便,故搬了往铜锣湾,乘电车到舞团也不用十五分钟,倒也方便了同样住在跑马地的我。
    宁静隔着铁闸看到来人是我,也无愕然,皆因已成习惯。我道:"我可以进来吗?"她不动,只是默默地看着我。
    我按着胃,"我才刚下班,还没吃饭,你好心放我进来歇歇吧。"
    她仍在考虑,我知她的顾虑,毕竟她现在独居。我连忙举起三只手指发誓,"我保证我决不会胡作非为。"她这才肯把门打开。
    我软声软气地恳求宁静,"可不可随便弄点东西给我吃?"
    她点点头,转身到厨房替我张罗吃的。我松开领带,躺在沙发上,看着宁静忙碌的身影,我闭着眼,幻想着有天她会柔顺地让我将她抱得紧紧,再不用放开。
    幻想中的梦境实在太过迷人,令我不知不觉入睡了,要宁静摇我才醒来。我三扒两拨解决了三碗白饭加两碟小菜,味道一流之余,也让我发现,原来出外留学的人通常都有个共通点,就要均厨艺高超,不过唯一的例外就是我吧。
    我自发地把碗碟洗净,不过千万不能让我的老妈及姐姐们知道,只因我二十多年的人生以来,在家里从未洗过一只碗,若给她们知道现在我在宁静处干活粗,定跟我没完没了,要我洗回二十多年的碗碟以作抵偿。
    才把碗碟放好,转身发现原来宁静一直站在厨房外,我问她:"干什么站在这儿?"
    她牵强一笑,"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怕你生气。"
    "你快点回家吧。"
    她竟然想赶我走?我生气得大吼着:"我不找你你生气,我来找你你也生气,你究竟想我怎样?"
    她平静地看着我,"夜深了,回家吧。"她将大门打开。
    我一把将门大力地关掉,困她在我双臂内,"我不回去,我们有话说清楚。"
    她不语,只是垂着头看着地下,我本想吻她,但想到我刚才的誓言,只好作罢。我们定着这个姿势很久,她不抬头,我便不移开,我缠定了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抬头问我:"你想怎样?"
    我无奈地叹口气,"我还以为你很清楚,宁静,你告诉我,你怎样才原谅我?"
    "好,我原谅你,请你离去吧。"
    我气极,去他的誓言,我将她扣在怀里狠狠地吻住,她挣扎不了,又怕我兽性大发,不敢乱动。
    我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轻吻她的耳朵,"我不止要你原谅,还要你当我女朋友。"
    她乘我不备,将我推得远远,"你不守信用,我以后也不相信你。"
    我摊着双手无赖地道:"谁叫你说错话让我生气。"她跺跺脚,竟然哭了。
    我一惊,"哭什么?我常常也吻你呀,为什么哭?"何况今次只得我们两人,我并没有大庭广众让她丢脸。
    她挥开我正要替她抹泪的手,"你只是耍着我玩,你究竟想怎样?是不是要我像个小媳妇般讨好你,然后再一脚把我踢开你才心息?"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的真心难道你还不懂吗?"我抓着她的手腕,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她极力挣扎,我当然不会放手,她还用力地踢我,她从来都是斯斯文文的,那料到她会使出这招,我按着脚蹲下来,"喂,不需这样重手吧。"千万不要看轻她长得那么瘦,腿功真的不是说笑,差点把我的腿骨踢断,难怪可以在那个法国什么芭蕾舞大赛拿冠军。
    她惊慌地望着我,看到她的泪,我不由得心软下来,屈服地道:"来,扶我去截出租车吧。"
    她扶着我到我的车子处,我伸出手要抹掉她的泪,她却微微退开躲过,我只得柔声道:"对不起。"她摇摇头,飘然离去了。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寓所,不忘打了通讯息给宁静,跟她一再保证我的真心,可惜今天我略为冲动,破坏了我的口齿,再强的保证也未必能让宁静相信。我叹口气,宁静,究竟你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电话响起,我没神没气地接过,竟是林安仁。不提他也罢,现在他自动送上门,想到他怎样辱骂我三姐,我好不容易才压下快要冲口而出的脏话,冷淡地问:"有何贵干?"
    他好声好气地说:"言声,请问言音在那儿?"
    "我没必要跟你说。"
    "我走投无路,只得靠你,请你告诉我言音到底在那儿?"我想他落得要来找我,很明显地他已在我另外两位姐姐处碰得一鼻子灰。
    "在你这样侮辱我的言音之后,你可以给我一个理由,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吗?"
    "言音只是你三家姐。"他冷着嗓子道。
    "我跟言音从在母胎时已在一起,我们是同一细胞分裂出来,血浓于水,她是我的,我也是她的。""言言姐还说你跟言音常常斗气,我看其实你有严重的恋姐情结。"
    我最恨别人说我有恋姐情结,为什么要说得像变态般?难道姊弟间感情好是罪过吗?"如果你没别的话说,那么再见了。"
    他突然道:"我有宁静的消息。"
    我一怔,"我才刚从宁静处回来,你会知道什么而我不知道?"
    "她快要出国了。"
    "什么?"我叫起来,"她要去那儿了?"为什么刚才她连提也没提过?
    "言音在那儿?"
    我跟他讨价还价,"你先说宁静要去那儿。"
    他只得屈服,"她被外借给英国皇家芭蕾舞团,下月中便起程往伦敦。"
    "不,去的应该是高志威。""高志威数天前练舞时拉断十字韧带,短期内不要说跳舞,我想连走路快点也成问题。现在高志威受伤了,那边认为我们舞团没有像他这种具分量的男舞蹈员,便转邀宁静当外借员,今天舞团总监已代宁静答应了。"
    但刚才宁静一句也没说,离起程只剩半个多月,而且一去几个月,难道她打算迟些才告诉我?"轮到你,言音究竟在那儿?"
    "她到日本去看兰花展,顺道去参观花场,起码一个月才回来。"我跟林君道:"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是我告诉你的。"
    他边咒骂着:"张言音你好大的胆子。"一边附和道:"彼此彼此,咱们再互通消息。"我当夜无眠,气电视节目的沉闷,气隔壁住户的噪音,气天气的变幻无常,气社会的男盗女娼,...
    只是说到底,我气的是宁静的难以捉摸,气自己的没有骨气。为何宁静没对我说过明白?究竟我在宁静心目中是什么定位呢?我折堕地想:即使不是男朋友,希望她不会认为我是个登徒子吧。
    第二天一早,我瞪着那对熊猫眼,杀气冲冲地赶到宁静寓所,宁静隔着铁闸地看着我,我劈头便问:"你是不是要去伦敦三个月?"
    她点头,"那昨夜你为什么不说?"她低着头不语,我气馁地把头靠在闸门,"究竟你要我怎样?"回应我的仍是沉默。
    是的,我知,我知,宁静是哑子,沉默是当然的。只是我想要的不是她的声音,而是她的响应,起码给我一个微笑、一个拥抱也好,让我不要觉得自己像是一厢情愿,一头热的。
    我俩静静隔着铁闸相对,直到我的双脚酸软,她才拍拍我的头,比道:"回去吧,快九时了,还是去上班吧。"
    我叹口气,抱着最后的希望问她:"你有没有打算告诉我?"
    她别开了眼睛,答案很明显:没有!
    她从没打算告诉我,要不是林安仁的通风报信,恐怕一个多月后的某一天,我会突然失去她的芳踪,然后像个疯子一般四处找寻,才得知她原来早已一声不响地已到了英伦之地。
    够了,难道这还不能让我死心?她已经不止一次拒绝我了,再纠缠下去最终我只落得做个谐角,就像连续剧中那些花痴一样,徒添人笑话。
    算了算了,我灰头土脸地离去。可恨的是即使心情再沉重,班还是要上,这就是现实的残酷。回到医务所,人来人往,我心情低落地应付了好几个客人,后来即使来了个大美女病人,也不能令我心情转好。宁静,看到我为你憔悴为你伤心,你开心了吗?
    她才不会开心,她根本是漠不关心。
    "喂,张公子,我在餐厅等了你三十分钟了,你竟然还坐在这儿发呆?"我这才想起我今天跟小刘的午餐聚会。
    我苦着脸道:"我食不下咽。"
    小刘叹口气,到我办公桌对面坐下,"又是因为宁静?"
    "再也不要提那个狠心的女人,想我张言声要什么女人没有,没必要低着脸还要受她冷水直泼。"
    "是吗?"小刘摸着下巴,"我倒觉得她满喜欢你呢。"
    我好奇地问:"你又知道?"
    "我认识宁静已有好几年了,你都知道我们公司一直是她的赞助机构。"他轻轻咳嗽声,"看在你以前帮我追到我女朋友,现在告知你一个秘密,但千万不要说出去。"
    我着急地俯身向前,"有话快说。"
    "小周先生曾经追求过宁静的。"
    "周二祖?"小刘在本地一间著名的大机构任职公关主任,那公司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创办人大周先生的能干,及其独子,统称为小周先生的无能。
    本地的八卦杂志甚至嘲讽他为周二祖,二世祖是也。
    小刘立即在嘴巴前竖手指,"轻声点,别张扬出去,这件事只有数个人知情而已。"
    我皱起眉头,"宁静不像是周二祖喜欢的类型吧?"
    "因为大周先生喜欢宁静,宁静上年到法国比赛,费用也是大周先生赞助的。小周先生在公司不得势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故他便追求宁静,力挽狂澜,以讨大周先生的欢心。"
    我着急道:"那跟宁静喜欢我有什么关系?"
    "小周先生那时常利用公关理由,要我约宁静出来饭局开会。老实说,那时我还以为宁静除了是哑之外,还是聋的。她从来只是坐着微笑,也不回答小周先生的话,就连手语也不打,像是听不懂似的。小周先生送礼物给她,第二天那些礼物就会到大周先生的办公室了。"小刘顿住,"宁静也跟言语姐认识,你有没有试过被她退回礼物至言语姐处?"
    我摇摇头,只是被她当面退回而已。"那你即是说如果她真的不喜欢我,便会像拒绝周二祖那样不留情面地拒绝我?"
    小刘颔首,"我是如此认为,起码她从没有在人前让你难堪,即使你霸道又无赖如此。"是这样吗?但如果宁静是喜欢我的,为何又要一再拒绝我呢?
    "再告诉你,宁静今天早上跟大周先生报告要往英国三个月。"
    又提到我的伤心事,"我知道了。"
    "那你怎打算?"我垂头沉思,难道我真的打算放弃?不,决不。这件事一定要有始有终,既然我已认定了宁静,我决不会就此罢休。
    哼,宁静,别以为你得逞了,其实你明明爱在心里,只是为了不知名的理由才拒绝我而已。
    我昂首地道:"当然是追到英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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