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蒲松龄

文艺一点儿，就叫做光阴如梭，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轻易不回。简单点儿说，就是三个月过去了。
    “…蒲松龄（1640-1715)，明崇祯13年─清康熙54年，享年76岁，字留仙，又字剑臣，别号柳泉居士，世称聊斋先生，自称异史氏，清代杰出文学家，小说家，山东省淄川县（现淄博市淄川区洪山镇）蒲家庄人。出身于一个逐渐败落的地主家庭。18岁应童子试，以县、府、道三考皆第一而闻名籍里，补博士弟子员。但后来却屡应省试不第，直至７１岁时才成岁贡生。为生活所迫，他除了应同邑人宝应县知县孙蕙之请，为其做幕宾数年之外，主要是在本县西铺村毕际友家做塾师，舌耕笔耘，年近42年，直至61岁时方撤帐归家。1714年（清康熙五十四年）正月病逝。郭沫若对他的评价是“‘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
    李雷摆摆手，尚付转过头来叼着另一本儿，李雷打开来看：“…孟婆只是一个阴司的职业,哪个在六道轮回中等不到真爱的人,痴痴情深,情愿放弃轮回,便可以在阴司做孟婆,卖汤给别人喝。直到等到那个真爱他的人记得了他,才会被别人替换,也或者在卖汤的时候看够了负心痴心的人,终于肯放弃了寻觅真爱,才会由别人来做…”
    叹口气，放下书，猿猴模样白头红蹄子的朱厌捧上另一本。李雷接过来，翻看目录：“卷一...捉狐、狐嫁女、狐入瓶…卷二…胡四姐、遵化署狐、汾州狐、狐联、滩水狐…卷三，胡氏、伏狐、狐妾、毛狐…卷四…狐谐、捉鬼射狐、胡四相公…卷五…狐梦…卷六…胡大姑、狐惩淫…卷七…胡四娘…卷八…丑狐…卷九…陵县狐…卷十…珊瑚，这个也算吧…卷十一…狐女…卷十二…”
    “我说李雷，你就整天看这个？”刘小帅从厨房端着一碗面条出来，“《蒲松林正传》、《蒲松林事略》…这是甚麽？《中国古代志人志怪故事集》？还有这甚麽，《山海经》？《淮南子》？你手上还有？”说着探头过来，“老天爷爷，李雷不是受了甚麽刺激吧？居然在看《聊斋志异》——”
    “——的《目录》。”李雷接过话去白他一眼，“就我这水平，能看的懂麽？我也就是看看目录而已…”
    “看目录？”刘小帅坐在沙发上，跐溜一口面条。
    “只是叫狐狸或者和狐狸相近的题目就有这麽多…我能找得到麽？”李雷放下书来捂着脸。
    刘小帅咬下面条：“你想通过这种方法找到小狐狸？恐怕，不是那麽容易。而且，你确定这是正确的办法？”
    李雷抬起头来，周围的妖怪纷纷点头。李雷叹口气，这些妖怪，看久了也不是那麽可怕，甚至还有点儿亲切。
    那麽小狐狸呢？
    以前觉得它挺吵人的，一天到晚的弄些乌龙事件。大大咧咧，一点儿都不懂得体会别人的心情。自以为是，骄傲无知，指手画脚…但是它不在了，为甚麽做甚麽事情都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呢？
    早上起来，好不容易习惯有个毛茸茸的东西舔自己的脖子，现在没有了反倒忍不住伸手想抓一抓；出门的时候，习惯性的摸一摸胸前上衣口袋里，可是空空荡荡的好像少了甚麽重要的东西；吃饭的时候，总是得偷偷摸摸留下点儿甚麽来，再也没有一个蓝绒绒的小家伙一边儿叫着“我是狐狸精，是不吃你们这些凡间俗物的”，另外一边儿却是和刘小帅争抢一番胜利骄傲的大快朵颐；见到漂亮女孩子注目的时候，再也没有一个小家伙在耳边大叫大嚷“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了…
    李雷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手：“刘东健，你说，我这人是不是特别可恨啊？”
    “那是，太可恨了！”刘小帅自己开了瓶啤酒，“要我说，你简直就是该打入十八层地狱！分明有喜欢的人，却不去追；总以为周围的人都该为你服务，你以为你是太阳，月亮地球九大行星都该围着你转圈圈啊？”
    “…我是这样麽？”
    “…唔，好象不是。”刘小帅转转眼珠子，挑起一根面条，“不过你是挺可恨的，不过呐…”
    “甚麽？”
    “可怜之人才有可恨之处。”
    “你的意思是我挺可怜？”李雷惊讶。
    刘小帅嘴里吸着面条，口里含糊不清：“李雷啊，你是看起来聪明，实际上糊涂，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要甚麽。”
    “我是不知道，可是，你就知道麽？”李雷不服气。
    刘小帅仰头喝口汤：“我是不知道啊，我又不是神仙，怎麽可能知道。”
    李雷一捏拳头就想发火，刘小帅放下碗来擦擦嘴：“但是吧，李雷，你知道麽，我和你不同的地方就是，你不知道自己要甚麽，更不知道自己不要甚麽。甚麽都是马马虎虎将就将就得了。”
    李雷一愣，刘小帅又道：“说老实话，我的确是不知道自己要甚麽，但是我知道自己不要甚麽。”
    “嗯？”
    刘小帅拍拍他肩膀：“比如说，我不知道婚姻是甚麽，我也不知道爱情是甚麽，我从来不想甚麽狗屁不通的天长地久海誓山盟，更不会去想自己明天会不会去死。但是我不想自己死的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咱们都是学医的，大家都知道按照自然规律，咱们父母是要先走的，那到咱们自个儿的时候怎麽办？所以我要结婚，我要生孩子，我要死的时候一群好朋友来给我鞠躬！”刘小帅叹口气，“其实我不喜欢热闹，但是我更不想冷冷清清的，你懂了麽？”
    “…”李雷抬起头来看着他，目光很坚定的点点头，然后也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吧，你死了，我一定给你鞠躬去！”
    “K，李雷你真TMD不是个玩意儿！”刘小帅一掌拍在他背脊上，两个人就都笑了。
    周围的妖怪也无声的笑了，那碗面条的汤汁顺着边儿流下来，浅浅的在茶几上留了个印子。
    Polly拍拍翅膀飞回韩梅梅的诊所。
    “怎麽了？笑成这个样子。”韩梅梅笑着招招手。
    Polly过去停在她的肩膀上：“那个李雷简直了，分明甚麽都不懂，还在那里拼命看书，好像想从那些早就面目全非的故纸堆里找出甚麽来似的。”
    韩梅梅微微一愣：“你说，李雷居然看书了。”
    Polly啊了一声：“是啊，李雷居然看书了…而且还是文学名著…oh，my god，真是要变天呢。”
    韩梅梅叹口气：“可能，有的时候，我们都太低估了自己。”
    Polly拍拍翅膀：“其实很多时候，人就是自己不肯放过自己。或者某一个瞬间想要放过自己，但是过了一阵子却又不愿意了。”
    韩梅梅歪头看看它，突然笑了：“你是在劝自己麽？”
    Polly叫了一声，飞到另一边儿停下：“说好不嘲笑我的！”
    韩梅梅摆摆手挤挤眼睛：“怕甚麽？反正我们都是从阎王爷那儿逃出来的，咱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polly抓抓头，“你其实在地府好好儿的，要不是我，你还是级别不低的鬼差呢。”
    “孟婆也不算甚麽，反正就是痴痴呆呆的在那儿重复重复再重复，天天儿看着那些人哭哭啼啼的，我不走迟早也要变成精神病。”韩梅梅舒口气，看着窗外的艳阳，“但是你呢，polly，我记得鬼差说，你其实阳寿未尽，而且是有修行的，你干嘛自杀下地狱？”
    “找人呗。”polly嘿嘿一笑，却又歪头，“啊，不不不，不对，不是找人，那家伙还没有修炼成人呢。”
    韩梅梅抿唇一笑：“我知道了，是那只蓝绒绒的小狐狸，对不对？”
    Polly脸上顿时红了，衬着那块黄澄澄的毛分外显眼：“你又胡说！”
    “我才没有胡说。”韩梅梅咯咯直笑，“你分明喜欢它，那一世突然找不到它，心急如焚，以为它误入阴曹地府去找蒲松林，你就自己一头撞死在不周山上，魂魄飞下地府去。你这叫甚麽？违反修炼规则，所以叫阎王老爷打了二十大板，责令回去。”
    Polly瘪瘪嘴：“这有甚麽好说的？横竖是一次失败的冒险。不过也好，至少我知道，那个狐狸胆小又怕死，怎麽可能会自杀？它要是有这耐心，早就飞升了。”
    韩梅梅笑眯眯看着它，忍不住转头捂着嘴笑出声来，止也止不住。
    Polly又羞又急飞起来满屋子乱转：“你又笑话我，你这个坏女人！oh，my god！为甚麽我老是碰上这种我无法反驳的场合？！”
    韩梅梅收敛笑容，过去拥抱它：“可爱的polly，我真羡慕你。”
    “何必呢？”polly犹自生气，“不要以为你私自放我出来我会感激你，事实上，你也知道放走我是大罪，不如与我一起逃跑。得过一天逍遥日子就是一天。”
    韩梅梅轻声道：“polly，我当真羡慕你，也羡慕那小狐狸。至少你知道你爱着谁，至少小狐狸知道自己要干嘛，但是我呢？好像在冥府工作久了，就连自己是谁，要干嘛都不知道了。”
    “找了这麽久，看了这麽多人，还是不知道麽？”polly也平静下来，用喙轻轻梳理韩梅梅的头发。
    “这就是最悲哀的事情，当你不知道自己该干嘛的那一瞬间。”韩梅梅笑了一下，拍拍polly的肩膀，“我看我们还是算了吧，看样子你和小狐狸说的都对，李雷不是我要找的人，李雷要找的人，也不是我。”
    Polly耸耸肩，飞到饮水机旁边的柜子上，用脚在柜子上划了个甚麽，柜子突然咔嗒一声打开来，里头一只蓝绒绒的小狐狸突然跳出来，张口就咬！
    Polly一个纵身侧步让开：“啧啧啧啧，还是这麽暴力，你省省吧。”
    小狐狸气呼呼：“不用你假好心，你们现在把我放了，你们会后悔的！”
    韩梅梅笑笑，拉开窗户：“在我看来，李雷是很在乎你，但是你们之间不会有那甚麽的。有时间不如好好修炼，争取去见见月老，求他给你好好绑一下红线。”
    小狐狸哼了一声，跳出窗外：“你还是自求多福吧！”这就回过身来，“不过真没想到，你居然是逃走的孟婆，你还是小心吧，听说牛头到处在找你。”
    韩梅梅耸耸肩：“有甚麽呢，反正我自由过了，也追求过了，总好过甚麽都不知道的在地府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小狐狸还要说甚麽，韩梅梅却笑了：“其实小狐狸，有的时候，危险就在眼前，但是我们看不见；有的时候幸福就在身边，但是我们抓不住。”
    “你说甚麽？”
    Polly咳嗽一声：“叫你快滚啊！再不走，你就一辈子别想走了！”
    “…切，没本事的才威胁人，你们有本事就等着，我会回来的——”
    “我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