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祭

第266章


不过南北两门哪边是主攻哪边是佯攻可说不定,谁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唐伤静了片刻,吩咐道:“思危,再探。”唐思危刚应了声“是”,他却又改口道:“等等——阿月,南北布防的战力悬殊大吗?”
  萧月抿嘴笑道:“人都走到这里了,你又起心思要从城南出去。——大小两个北门的战力确实要强些,不过襄阳城主亲领的队伍也不差,只是南边兵力不甚足,多有辎重。”
  “辎重……”唐伤喃喃一句,口中笑言“你怎知我想从城南走”,脚下步子却已停了,犹豫片刻道:“若从南门出去,你要回金陵是不是绕了远路?”
  萧月道:“若雍宁王他们要去随州,我从北边出去就是和他们同路了,倒要多费手脚。走南边路是远些,却不见得比他们到的慢。”
  唐伤握一握她的手道:“月儿丫头,路上小心些,一会儿出了城到处都一团乱,怕是没机会好好说几句道别的话了。”
  萧月笑起来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那——唐伤,我们金陵再见吧。”
  两人都是言笑晏晏,好像这次只是最普通的道别,流苏在旁见了,却不由黯然神伤。落雪中两个并肩的人影不知不觉中模糊起来,出了这道城墙,再也没有这样雪夜相伴的机会了。
  不出所料,傍晚才停下来的战斗,子夜时分重新打响了。颜骁和唐云帆应唐伤的吩咐,领城中弟子留下作内应,直到临出城,流苏也没有答颜骁的话,只是轻轻说了一句:“颜骁,金陵再见吧。”而后便由唐思危带着,翩然没于夜色。夜色晦暗,看不清那些从城头摔下来的尸首和一蓬一蓬的鲜血,然而血腥味更加刺鼻,黑暗包裹着肃杀,撼人心魄。
  襄阳被困半年,在雍宁王的带领下实已全民皆兵,若他决意死守,便是城破后的巷战也会让人吃不消,但是他似乎没有这样的打算。战事一起,城中不论是军是民都顾不上其他了,因而唐伤他们出城就更不费力气。汉水之侧有舟船停靠,唐伤知道那定是萧月的安排,南北两条路都事先准备好了。他也不多问,只是催促她快些成行,以免耽搁了多生事端。
  “石磬不在雍宁王身边,而留在了南门,此事倒不寻常,阿伤,你在此要留心了。”萧月立在船尾,向唐伤挥手告别。
  “我明白,珍重。”唐伤点了下头,微微一笑。水面泛起微光,萧月一身白衣,衬在纷扬的雪中有如盛绽的白莲。她目力远不及唐伤,舟行不久,想是再看不清唐伤身影,便返身入了船舱。唐伤看她进去,又凝视那舟影片刻,才喃喃道:“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也好、也好……”转过身正对襄阳南门方向时,面上便已是一片淡然,问身旁的亲随道:“主攻南门的是哪位将军?”
  唐思危听不出他如今是忧是喜,是悲是欢,说话也不敢似往日那般随便了,小心翼翼道:“回首领,是轩辕止杀将军。”
  唐伤一挑眉:“是他?他刚从琼州府回来,又不熟悉襄阳的战况,君侯就让他主攻南门?”
  说到此人,唐思危不禁憋笑:“首领有所不知,就这,他还闹腾好一阵子呢。若非他不太熟悉战况,只怕大北门的任务便要被他抢了去。若还不让他来南门,怕是君侯都要被他念死。”
  唐伤莞尔。蓝翦一向治军极严,这轩辕止杀在军中当是个异数了。不过蓝翦也非草率之人,只怕让轩辕主攻南门,也是有其他考虑。他不再多想,跳上城外等候接应的弟子牵过来的骏马,道:“走,看看去。”
  城头的攻防战比他们想象的激烈。在城主的带领下,襄阳守军战得很顽强,火箭和大石不断从城头落下,抵挡住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势。自幼的多经忧患,已将唐伤的心志磨炼得钢铁般坚韧,他不会向沈怀悲那样激愤不忍,但见此情景,却也不由唏嘘。战争的残酷,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无法想象,再坚强的人,第一次上战场也会被这残酷这暴烈惊得手足酸软。
  靖北军的攻势再一次被挡下去,城头上出现一阵短暂的和缓。这时只听“嗖”的一声,一杆投枪以锐不可当之势划破夜色,冲上城头,正中城上一名守军的头颅。那人惨叫着跌下城来,喊声的凄厉震惊了城池内外,攻守两方都是一静,跟着喊杀又起,只是一方带着意气风发的欢呼,另一方却是濒死的厉叫。
  城下,轩辕止杀跨着他的“小轩辕”蓄势待发,大笑着叫道:“坏小子们,跟我上!”说罢也不理身旁两个护兵的阻拦,一骑飞驰而去。
  刚才那柄投枪正是由他所发。襄阳城,与北关掖海,辽东山城,西疆敦煌,帝都洛阳,及秦淮金陵并称为天下坚城,虽然城墙高度不及春日上山城,但自城下掷枪而上,穿人颅骨,这等臂力实在当世罕有。唐思危不禁乍舌道:“这家伙一杀起劲儿来,真有得瞧。”这时只见众将士在轩辕止杀带领下又向城上冲去,却不料“吱呀”几声响传来,城头竟开始往下放吊桥了。
  唐思危一惊,道:“首领快退后些,他们要野战了。”
  唐伤一直观战不语,这时喃喃道:“这么着急?”跟着目色一厉,吩咐道:“思危,通知云帆和颜骁,行动!”话音未落,唐思危袖中亮紫色的烟雾已腾空而起。城中没有响应,但这是他们原本的约定,因而唐伤并不担忧,拨转马头道:“我们往南,去宜城方向,通知沿途弟子接应。还有,请慕总管也留意那边。”
  唐思危刚应了声“是”,却见襄阳方向升起一道碧烟,竟像是回应他方才的讯号。他一愣,骂道:“云帆搞什么!不会出事了吧。”未免破城后如洛阳一般变生肘腋,又或雍宁王留有后手,人走了却还是留下一部分巷战,他们约定城将破时引蛇出洞,配合军队将之一网打尽,因而得令之后只需暗中动作,成事之前绝不可与外城同伴联络,如今——唐伤却一笑,道:“看清楚了,响应的讯号方向略有偏差,不是内城放出来的。”
  经唐伤一言提点,唐思危才惊觉自烟雾升起方位判断,传讯之人的确不该在内城。他讪讪一笑,道:“还是首领眼尖。是小长歌吧。”
  唐门秘制的“唐三彩”唐伤曾分赠与几个兄弟,其中隋刃掌管“锋刃”,自然常备,沈怀悲和岳长歌用得却极少。今日一战雍宁王薛暮衍亲自在大北门督战,隋刃自是不会舍了北边跑到这里来,沈怀悲自从江都回到邓州后又一直被蓝翦带在身边半步不离,那么此时领着那队黑甲骑士绕城而来的,自是岳长歌无疑。
  两人纵马迎上,那队骑士驰到两人身前十步处便即停下,齐齐向唐伤行礼:“拜见首领。”只其中一骑越众而出直奔到唐伤跟前喜道:“伤哥。”果然便是岳长歌。他此时劲装跨马,很显得英武,唐伤欣慰一笑,点了点头,抬眼细看随他过来的黑甲骑士,却不由微纳:“凤镜,秦昔,你们怎么来了?”
  原来那队骑士正是锋刃中的火、山二部。唐思危打眼儿一数,发现唐凤镜除了带领火部的八个人之外,另外还有八人随在他身后,不禁奇道:“咦,凤镜,你怎么把云野的人也带来了?”
  唐凤镜回道:“公子说首领沿途联络弟子,终是怕耽搁了时间,便命他们随我一起来听首领调派。”他这么一说,唐伤便知秦昔应是奉命跟随岳长歌的,便道:“子煜在他身边么?北门战况如何?”
  唐凤镜摇摇头道:“属下等离开之时,大北门战事未起,战况到底如何,属下也不清楚。”
  却听岳长歌忽道:“不对啊,凌宗主和戚将军在小北门作战,好像子煜大哥他们去了那里。”
  唐伤一愣:“那小刃身边除了云野和墨欤就没有别人了?他搞什么鬼。”
  岳长歌来去匆匆,被召回去只领了命便出来了,倒未想到此节,听他说起不由也愣了,道:“对哦……”唐伤紧接着问:“他让你来寻我干什么?”岳长歌道:“去年樊城一战虽有百夷武装的参与,但战后他们并没派兵进驻襄阳,这一次襄阳城主自南门突围,轩辕若是率军追赶,只怕会遭到百夷的伏击,因而刃哥让我们来助轩辕一臂之力。”
  “只是这样?”唐思危看了看唐凤镜等人,不知为何目现狐疑之色,岳长歌脸色便一黯,道:“他……刃哥没和我细说。”
  唐伤眸光一敛,回头问:“凤镜,你说。”
  唐凤镜犹豫了一下,才道:“回首领,公子让首领和长歌少主务必阻止轩辕将军和百夷的武装起冲突,若轩辕将军定要还手,便叫我等下了他亲卫队的兵器,首领和少主就是绑也要把他绑回去。还有……若遇宜城义军抢夺辎重,或向靖北军挑衅,也不可妄动,首领和少主应与义军领袖面谈,并……应允支援军备……”
  唐思危险些跳起来,道:“凤镜,你伤了一次把脑子也伤了吗?挨打不还手,不许问理由,还得舔着脸给人家送军备粮草,你这叫什么鬼话!”
  岳长歌也有些恼,然而刚待质问,心念却又一动,改口问道:“若是君侯的令谕,直接由传令兵通报轩辕将军不就行了,要我们来多事?若不是,有夏侯先生的手令吗?”
  唐凤镜与秦昔对视一眼,默然。唐思危见状心中不由一寒。插手义军之事,已是遗患无穷,如今没有蓝翦的命令,没有夏侯军师的默许,再擅自干涉军务,那……
  却听唐伤道:“先生若是默许了,你们便该拿手令过来,我们自然照办。”
  秦昔道:“原本先生是要写的,但是公子没有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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