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祭

第285章


  “子煜,锋刃各部集结,抄家伙跟我走!”隋刃厉声下令,翻身上马时,眼里睥睨危厉的光芒映着唇边深冷的笑,便是一派逼人的英锐傲气。
  襄阳战前荆子煜等人分别被派出去协助世家族主,而今已然归队,只秦昔因岳长歌的愤而离开很是忧心。但此时见得同伴的风发意气,他心中也自一热,大声问道:“公子,我们去哪儿?”
  “去会你们的老对手。”隋刃傲然笑了一声,在清晨半闭的城门前一勒马缰,甩出蓝翦的金箭,“开门让路!”
  锋刃三十六骑,奔腾如虎烽烟举。
  雄关平靖气势迫人,因是鄂北三关之一,鄂豫要冲,自有重兵把守,然而这三十余人自襄阳奔袭而来,竟似无视这险关重兵,凝立关前直若宝剑出鞘,锋芒毕露。
  “石磬,你若不想十死无生,就乖乖的待在平靖关里,否则莫怪我不念同门之义,摘了你的脑袋下酒!”
  两军阵前,隋刃按剑冷笑。石磬背后,平靖关中,鼓声疾响,大军正集结。石磬扫一眼打过多次交道的荆子煜等人,目中危光闪烁,心知他们必是知悉了他要带人截下蓝焰押运的荆州之鼎,这才甘犯凶险前来搅局。他们拦在这里,只怕那鼎是真赶不及去截了,不过这些人战力非凡,若能趁此时己方人力大占优势吃掉他们,倒也不枉。
  他亦是冷笑,道:“锋刃的战力石磬亦是佩服,不过踏月护法是否太过自负!我还当是武阳侯的靖北军前来叫阵呢,不想他倒龟缩在襄阳不敢出来,反让护法来此独当我南府数万雄兵。哼,就凭你这三十几个人——”
  “不想石统领不但枪法好,耍嘴皮子也是一绝。不过就凭你,却没资格跟我叫板。”隋刃斜眼瞥着他,深冷的笑意在唇边扩大,化成一种极霸道的不屑,“回去告诉你主子,既然他下决心要玩儿到底,就做彻底些,别让我这个穷小子瞧不起他!异日金陵城下,且看我夺不夺得下他的清刃令!——云野!”
  “是!”应声未落,云野的风部便迅捷无伦地插入石磬阵中。石磬身后的险关之中有大军压阵,哪料他们真敢动手,一时还没来得及回神,云野的“九落影”已斩落眼前。他见这白衣剑客身后负一柄带穗的文剑,手上却执一柄无穗的武剑,心中一愣:云野何时会使双剑了?
  脑中没回过神儿来,手上的反应却是极快,枪头一抖便是一式“挑灯看剑”。云野却不与他缠斗,连下三剑之后转身便走。他身后一众铁卫方才被云野的突袭扰得乱了,这时刚刚恢复秩序,正待反击,却见一队九人侵略如火包抄而至,数排弩箭挟奔雷之势呼啸而来,战场顿成火场。那却是唐凤镜的火部。他这边攻势方歇,右边荆子煜即刻接上,一队人马皆持战刀,借着马力,白刃战毫不吃亏。石磬以往从未遇到过锋刃四部配合的阵势,海上的那一次追逃战,也仅是荆子煜和唐凤镜两部而已,如今才算真正见识了天地九归阵的厉害。但他如今却无暇赞叹烈沉殷军阵一道的过人才气,全力应付荆子煜惊雷般的刀势,火障包围之下,已是左支右绌。
  然而此时平靖关大门訇然中开,万甲雄兵之利,又岂是这区区三十余人可以抵挡?
  鼓声激越,嘶吼如雷,“薛”字大旗迎风招展,威赫逼人。石磬等铁卫见得强援已出,胆气陡壮,一时间气势之盛反压过了荆子煜等人。但荆子煜等人亦是愈战愈勇之辈,雪地里刀芒更胜霜雪,纵马冲杀,悍勇非常。“叮”的一声,石磬的枪头正与荆子煜的战刀架在一处,正凝神相抗,蓦有一支黑翎箭呼啸而至,迫近石磬面门时却突然转向,正钉入石磬身后一个铁卫的眉心,穿颅而过,墨黑的尾羽兀自在那铁卫印堂处震颤不绝。
  那铁卫怒目圆睁,不及惨呼便坠马而亡,被混战中的马蹄踏得面目全非。石磬大怒,不知哪里来得狠劲一下逼开荆子煜的战刀,迎面便是一枪狠扎过去。他眼红,荆子煜的眼又如何不红?自与雍宁王府对抗一来,思堂火部的覆灭,海上拦截的失利,赤壁江上的突袭,还有、凤镜那一次的九死一生,我荆子煜大好男儿,岂容你等猖狂!他蓦地一声长啸,战刀反撩,刀锋向虚空中一斩,刀气飞速凝聚,衬着那一团如月刀光,幻化出千般月芒,直射而下。这一式“广寒碎月”,正是凌氏断水刀法中战刀刀术的绝技。
  石磬但觉周身大穴皆被无所不在的刀气撞得剧痛,强压下翻涌出喉的血腥气,猛一枪扎向月盘中心。这时却闻一阵惊呼此起彼伏,他正恼怒手下的慌乱,百忙之中回望一眼,自己却也一震,惊痛地厉喝一声:“王爷!”
  ——方才那支黑翎箭夺去了部下的性命,他们惊怒之下都没有注意到有一柄利刃挑起了那个部下的长枪。此时,却见那个蓝衣剑客竟收了长剑,伸手取过随侍的乌檀弓,以枪作箭,弓若满月。枪头红缨飒飒如火,在冬日苍白冷寂的空中划过一道鲜艳的弧,锵然一声,裂旗而过,战旗上那个威严赫赫的“薛”字顿时裂作碎絮,随风飞散了去。
  “公子!公子!公子——”
  锋刃众弟子齐声欢呼起来,气势昂扬,战意凛冽。只墨欤似乎不满,皱着眉头瞧瞧隋刃,半声也不出。
  石磬等一干铁卫此刻虽是惊痛,却亦不惧,咬牙再战。石磬本是与荆子煜对敌,这时心中忽起了一股狠劲儿:“我石磬还怕你不成?”他曾随厉行风习枪,马上功夫极好,这时猛从马背上翻下来,一甩蹬子便自马腹另一边窜了出来,一枪挑向隋刃。
  闪着血气的剑芒一闪,隋刃一式“千叠”浩然大气,滂沱而至。“千叠”之后剑势不歇,“零落”一式十剑泼墨大写意般当头罩下来,直若有雷霆之怒。他一击即退,绝不纠缠,竟仗长剑之利冲向战旗被破后整装正待冲锋的大军,左右冲杀毫无顾忌,所过之处,敌骑犹如沃汤泼雪,阵势顿现散乱。蓝衣剑客骏马之上神采飞扬,傲然大笑道:“石磬,我早跟你说过了,不想十死无生,就乖乖待在平靖关里,别出来丢人现眼!”他身后火部九骑弩箭连环,各守方位布起火障,敌军虽众,但一来顾忌火弩厉害,被这三十余人的阵法眩得头昏脑胀,二来更摸不透他们如此大胆,究竟只这三十余骑,还是有靖北军压阵,竟是不敢越雷池半步。
  鼓声甫落,秦昔笛音骤起,声如鸣金。荆子煜咧嘴一笑,刀背猛一压逼开长枪,打马疾退,左袖中雪亮的厉芒弧旋飞出,阻住石磬的追截。“便宜你了!记清楚,小爷的名字叫荆子煜!——凤镜,我们走了!”他在马上扬声大笑,火、林部拥着隋刃一同勒马回撤。火部一退,石磬之后的南府众军便有异动,荆子煜的袖刀竟是没来得及收回。唐凤镜嘴角牵出一丝笑,左手一扬,袖刀“他生”激射而出,与荆子煜正疾落的袖刀撞在一起,两柄利刃便各自归于主人袖底。他在马上瞥了荆子煜一眼,讽道:“吃饭的家伙都不要了,还要我帮你收回来?”荆子煜大骂:“你他妈少一天到晚阴阳怪气的,我欠你钱了吗!”
  嘴上骂得凶,座下骏马奔驰更快。秦昔领着他的山部殿后,这时大叫着催促:“你们俩,怎么爬的跟龟似的。快点儿,不然就自己来殿后!”荆子煜边催马边还口道:“你不就占了个主阵的位子,穷横什么!”
  背后石磬,已是渐驰渐近,平靖关中的大军也压着阵脚缓缓推进,只等石磬一击得利,便要奔腾而起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子弟一并剪除。朔风凛冽,不知如何竟将一片战旗的碎片吹到了石磬眼前,他便一呆,蓦地勒住马,阻止了部下的继续追截——此兆不详,王爷、可安好吗?
  随即他便明白自己这等想法实在可笑。王爷正赶去西塞山领兵兼顾大局,如何会有意外?只是、自那日襄阳大战,王爷入樊城行刺武阳侯无功而返,与那个年轻人会于汉水之侧,明知那人发病却不肯痛下杀手时,他便明白,王爷之前纵有天大的抱负,此时心肠也已冷了。今日这一场意外之战,对方说是三十六骑,其实那是算漏了两个人。昔年烈沉殷练天地九归阵,曾说兵家有六如真言,是为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前四句,便是锋刃的风林火山四部,其后,是箭术神鬼莫测的墨欤,和剑势极盛的隋刃。他们今日此来看似莽撞托大,实则是早谋算好了有那些义军窥视在侧,平靖关里的大军不敢轻动。一击即退,只是要震慑敌手,为押运荆州之鼎的蓝焰争取时间。可纵然如此,以三十余骑奔袭数百里直至万军阵前,此等锋芒胆气,又有几人能及?但、王爷放心……若真到了那一日,石磬纵回天乏力,也会随王爷死战到底!
  雍宁王府的铁卫头领眉目苍然,暗自叹息一声,终于不再追赶,下令撤回关中。
  马蹄飞踏,云涌风起,拍案惊涛也笑看。三十余人在江边驻足,互视一眼,皆放声而笑。唐凤镜道:“秦昔回撤的命令要是再晚传个半刻,我们火部可就成了人家嘴里的肥肉了。”说着拍拍身边空空如也箭壶,大笑,“这弩箭都用得一干二净了。”
  隋刃指着秦昔笑道:“那小子就是瞧准了你们没货了才下令,不然打不痛快。他是主阵的,动了阵势我可也没权力管他,你要牢骚找他发去。——我说墨欤,刚才我不就借了你的弓么,你冲我撇嘴算怎么回事儿。就你小子的内功,射那杆枪还不把我也砸了。”
  众人哄然大笑,却听墨欤道:“我、才不是——公子那一箭,气势有,可是、力道用得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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