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色雪

“猫儿，为什么要走？”逸雪不太明白，“你是要去哪儿？”
    “去哪儿都好，就是不要和那个姓行的再待在一处！”逸雪的衣物被猫儿利索地打包，“好了！走吧！”
    逸雪还是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却已经被猫儿拖走，回神时人已在客栈之外。
    “猫、猫儿？”逸雪被迫跟着走，被猫儿拉着有些步履不稳，“我们这是去哪儿？”
    “不知道……”猫儿抱住了逸雪，一跃而起，直接跃上屋檐继续走。在发现了人群中那抹显眼异常的白影之后，她加快了与之背道而驰的步伐。
    第一次站在屋檐上行走，逸雪的脸色微白，忙着看脚下的路都来不及，自然无暇注意下方经过的人了。
    行云抬头，却没有看见任何异常。他挑挑眉，继续走。
    错觉么？那一瞬间，仿佛逸雪就在身边……
    一口气走到了没有城镇的地方，猫儿这才松开了逸雪的手。逸雪立刻坐在了地上，累得不住喘气，“猫儿……为什么要走得这么急？都没有……没和行云说一声……他会担心的。”
    猫儿皱起了弯弯的眉，“就是要把他甩得远远的才好。他才没这个资格担心呢，你有我在，根本不用他操心。”她把后头的一句话含在嘴里，低低的，几乎听不见。而逸雪正关注于她所说的前一句话，“猫儿你这么讨厌行云么？”她问。
    “啊？”猫儿闻言，愣了一下，旋即大力点头，“对！很讨厌！”
    “为什么呢？”
    为什么……因为他背信弃义、沾花惹草、无耻下流？都不能说……“因为……因为他是个很讨厌的上仙！对，没错，我最讨厌仙人了！特别是像他这样的上仙。”
    “那么我呢？现在拥有了行云一半的仙力，我也算是半个仙人了，猫儿你也讨厌我么？”逸雪问。
    猫儿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当然不会！逸雪就是逸雪，永远是猫儿最最最喜欢的逸雪，不论逸雪是什么身份，都是猫儿最最喜欢的逸雪！”
    逸雪侧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回去吧。”
    “为什么？！”猫儿几乎跳了起来。
    “因为啊……我好像喜欢上了行云……”逸雪柔柔淡淡地说到。
    “啊？！”尖利的叫声几乎划破长空，惊起了树上停歇的鸟儿，猫儿瞪大眼睛，张着嘴，配上圆圆的脸蛋，说不出的娇憨，“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都说了是‘好像’啊。”
    “不可能不可能，那一定是你的错觉！”猫儿自言自语着，无法接受如此巨大的打击，“这怎么可能呢？逸雪喜欢上那个姓行的？开玩笑……”
    逸雪只是微笑，也不说话。
    行云起初也不怎么在意逸雪和猫儿不在，只当是又出去了。可直到傍晚也不见她们回来的脚步声。
    那只猫妖没分寸，但是逸雪不会。莫非是……他站起身，直接推开了逸雪的房门。
    逸雪一惊，回头看向了门口，“行云？”他怎么忽然间闯了进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行云有些诧异。他还以为那只猫妖带走了逸雪呢。司命上仙的直觉不可能出现差错，那猫妖也一直嚷着要带她走，那么……逸雪为什么又回来了？
    “刚才才回来的。”
    “怎么没见那猫妖？”
    “她好像生我的气了。”逸雪回答，脸上看不出担忧的样子。
    “需要我去找么？”
    “不用了，或许一会儿她就会回来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会儿，逸雪忽然出声，“行云……”
    行云的绿眸看向了她，“什么？”
    “……是不是发生过什么？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事？”
    行云睁大了绿色的眼眸。
    她怎么会问这种问题？莫不是那只猫妖说漏了嘴……
    “猫儿之前说‘他才没这个资格担心’，我不明白究竟是因为什么让猫儿这么讨厌你，但是，我想问问你，你知道么？”
    行云的嘴角微微抽动。没资格？这个猫妖胆子真是不小。
    “行云？”见他不停地冷笑，逸雪唤了一声。
    对方回神，已想好了回应的话，“不，什么都没有，只是上一次，我不小心将她钓来的鱼扔回到了湖里。”
    “嗯？”
    “我讨厌鱼。”行云微微蹙眉，“尤其是还活着的鱼。”
    “呵呵呵……”逸雪轻笑。
    行云眨眨绿色的眼眸，竟有些许稚气，“这并不好笑。”
    逸雪笑弯了眼，“也是，我生来便畏惧高处，每每上高塔做占术都怕得很。”她半侧过头去望向了窗外。她的面容染上了夕阳的温暖色彩，平凡的轮廓霎时美得朦胧，隐约透露出仙逸的气质。
    行云的绿眸在夕阳的折射下变得幽暗了不少。
    望着逸雪，他微微怔了一下。脸上渐渐浮现出了一抹迷茫之色，他缓缓低下头去，慢慢地凑近逸雪。
    逸雪在注意到他的举动之后，怔住，一时失了反应。
    他的唇边勾起了淡淡的笑容，继续接近。
    渐渐的，可以闻到她身上浅浅的香气，犹如初出绽放的兰花，清雅细腻。
    他可以在她的眼中看见自己的身影，清晰，并且占据了她的整个视线。
    再近一些，他几乎可以触及她浅色的唇，两人的呼吸混杂在了一起。
    逸雪有些无措，不知道应不应该推开他。
    就在两人即将双唇相触的那一刻，房门忽然被用力打开。猫儿扑了进来，“逸雪，我……喵呜————”她尖叫一声，几乎震破所有人的耳膜。
    猫儿像一团火一样地冲了过来，用力推开行云，挡在了逸雪的前头，“姓行的！你想干什么？无耻之徒！”
    “猫儿……”逸雪倏地红了脸，衣袖掩面，匆匆走了出去。
    行云立刻收起了温柔的表情，冷笑着看向了猫儿，“猫妖，你真是会坏事。”
    “是你不要脸，居然、居然想占逸雪的便宜！”猫儿大叫着，龇牙咧嘴的模样分外可爱，但行云却没这个心情去欣赏，冷哼一声，“我还什么都没做，你如何说我轻薄了逸雪？”
    “可你不能否认你有这样的想法吧？”
    “逸雪并非是你的，我为何不能有此想法？若是可以，我倒是想娶她为妻。”
    “她不是我的，我也决不许你碰她！”
    “你好大的口气。”行云的表情染上了阴冷，但那嗓音却依旧平稳。
    “你已经有华莲了，为什么还要招惹逸雪？她不是你可以随意招惹的，你懂不懂？你不可能只属于她一个人的，那你又何必再接近她？你是仙，是司命上仙，应该懂得什么是从一而终，你既然已经与华莲有了肌肤之亲，就应该对她负责，更不应该再接近逸雪。”猫儿的声音低了下去，闷闷的，“我本以为，你带走逸雪是好事，但是……你究竟是为什么什么才带她离开妖界的？你知道么？逸雪告诉过我，她想去仙界，那里有她的家。我从见到她的第一次起，就觉得，她不应该是个水妖，她应该住在那个平和无欲的仙界，来去自如，而不是被困在一个小小的宫殿里，做被族里的长老利用的工具。你是第一个接近她的仙，但是我希望你，从来没有出现过。”
    猫儿看着他，目光坚定而无畏。她完全不害怕眼前这个绿眸男子所拥有的力量可以让她永不超生，为了逸雪，为了保护好她最最喜欢的逸雪，她可以做任何事。
    门外，逸雪惨白着脸，死死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泪水却像是决堤一般，冲出了眼眶，从手指间坠落，掉在地上，洇出了浅浅的印记。她转身，飞快地跑开。
    耳尖的猫儿听见了细微的响动，飞身而出，却不见一人，低下头去，却只见几点水迹……“逸雪！”
    行云迈出门，看见地上那分明是泪痕的水迹，微微蹙眉，迟疑了片刻，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那猫妖的话虽刺耳，但是……他也许，真的不应该再……他顿住，望向不远处静静站立着的女子，“华莲？”
    女子盈盈微笑，走了过来。
    逸雪第一次这么拼命地奔跑着，就连上一次被长老派来追杀她的杀手所追赶也不曾如此。
    她跑散了绾好的发，碧玉的簪子掉在了地上。她回头，停住了脚步。
    手伸了好几次，都没有去捡起它。
    她还可以……拥有它么？
    想起当初行云买下它，将之递给她时，那清亮的绿眸，便像极了这碧玉的簪子……
    她蹲在了地上，轻轻地拾起它，握在手中，用力的。
    簪子上镂刻的花纹嵌入了掌心，细微地疼了起来，她无声地流泪，慢慢站起身来。
    “谁？”她抬头，止住了泪水。柔弱如她，却从不在外人面前流泪，这是她唯一的坚持。淡淡的月光下，有人缓缓地走近。